“呜,呜呜,呜呜呜”巨大的号角声响彻天宇,经久不息,火小邪一下子睁开眼睛,耳边听着这号角声,一丝莫名的紧张感顿时升起!
火小邪从真巧身下,抽出手臂,迅速将衣裳穿好,快步走到门边,推门而出。
只见院子里已有四五个人呆立,仰头望着天空,似乎在聆听这悠长深厚的号角之声。
火小邪见其中一人是胖大嘴,快步上前,胖大嘴如同没有看到火小邪似的,只是呆望天空。
火小邪听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问道:“胖大嘴,这号声是什么?”
胖大嘴一脸木然道:“斗蛊大会的召集号,斗蛊大会,提前开始了。”
火小邪见胖大嘴目光呆滞,如同中邪了一般,也不敢再问,急忙就往回赶,打算先唤真巧起来。
大掌勺迎面而来,差点与火小邪撞个满怀。
大掌勺没有与火小邪打招呼,好像忘了火小邪是他的女婿,只是拨开了火小邪,走出几步,仰望天空,表情严肃道:“提前了!竟然提前开始了!”
火小邪此刻也不愿与大掌勺多说,快步回屋,见真巧已经起床,赶忙走过去说道:“真巧,快起来!”
真巧也听到了号角声,一边穿戴,一边说道:“怎么有人吹号!”
火小邪说道:“是斗蛊大会,也就是斗药大会的召集号!真巧,快点,我们快点出去。”
等火小邪和真巧走出房间,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都仰头听着号角。
火小邪见田问、王孝先也在,带着真巧快步走到他们身边。
田问听到火小邪他们来了,向他们点头示意。而王孝先如同大掌勺一般,如同中邪了一般,表情凝重,仰头看天,一动不动,口中喃喃自语:“提前了!提前了!”
真巧奇道:“他们都怎么了?”
火小邪说道:“可能这号声有蹊跷!”
田问也重重点头称是。
火小邪说道:“真巧,你要是觉得不适,把耳朵堵上,不要听。”
真巧紧张道:“还好,只是有些刺耳,不觉得难受。”
火小邪关切地看了几眼真巧,也不再说话,带着真巧站在田问身旁。
这号声在天宇间回响,洪亮至极,悠长深厚,并不像人能奏响,更似大地发出的长鸣之声,节奏一长两短,乍一听还显枯燥,但听得时间久了,这漫长的声音间,仍有音律存在,好像是一首歌曲,被放缓了千百倍所致。
约摸一盏茶的光景,号声才戛然停止。号声虽停,耳朵里依旧呜呜呜呜响成一片。
再过一会儿,院内诸人方才大梦初醒一般,纷纷活动起来。
只听大掌勺叫道:“斗蛊大会开始了!所有人等,换上木家法衣!速速在青云客栈大堂内集合!不可慢了,不可慢了!”
众人纷纷四散而去。
王孝先也恢复常态,盯着院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嚷道:“怎么会提前开始了!我还出不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就提前开始了!”
火小邪拉住王孝先,说道:“别急!别急!”
王孝先哭丧着脸,说道:“能不着急吗?我出不去啊!”
此时大掌勺咚咚咚迈着大步走来,真巧、火小邪赶忙向大掌勺行礼,大掌勺一脸严肃,并不说洞房花烛之事,只是问道:“王孝先你还不快回逍遥枝去?”
王孝先愁道:“院外下了进不退蛊,我出不去啊!”
大掌勺一看,骂道:“定是乙大掌柜办的好事!这样吧,乖女儿,乖女婿,木呆,你们三个,暂时作为青云客栈的弟子,随我去斗蛊大会!”
真巧忙道:“爹爹,我们必须要去吗?”
大掌勺说道:“斗蛊大会一开,木蛊寨内不得留人,此乃规矩!留在店内,反而凶多吉少。快,你们三个,随我来更衣焚香!”
王孝先愁道:“我怎么办!大掌勺,你我亲家,替我想想办法啊,我不能留在这里啊!”
大掌勺说道:“没有办法,进不退蛊是专门针对你们逍遥枝仙主的!你要是运气好,只管闯出院外!至于你的神智将会迷糊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王孝先倒吸一口凉气,盯着院门,沉默不语。
大掌勺又招呼火小邪、真巧、田问三人速随他来,三人不敢怠慢,暂抛下王孝先,与大掌勺回屋。
等大掌勺、火小邪、真巧、田问四人换了青衣长褂出来,仍看着王孝先在院门口呆坐。
胖大嘴、胖好味从院外跑进来,看了眼王孝先,也不搭理他,直奔到大掌勺面前,说道:“师父,所有青云客栈的灶前弟子已经去大堂等候了!”
大掌勺念了声好,带着火小邪、真巧、田问便走,走过王孝先身边,大掌勺嚷道:“王孝先,你要么就闯过去,要么就留在这里!不要犹豫了!”
王孝先咬了咬牙,长身而起,说道:“今天就看我的造化了!走!”说着,竟先于大掌勺一步,向院外跑去。
并没有任何异状,王孝先顺顺利利地直出院外,神色如常。
火小邪等人紧跟着出了院外,火小邪问道:“你还好吧?”
王孝先伸了伸手,摸了摸脸,说道:“居然没事?不会吧!看来这个进不退蛊对我无效啊!哈哈!”王孝先开怀大笑,突然唱道:“小妹妹送哥哥啊,郎呀嘛郎有情,妹妹抓着哥哥的手,不呀嘛不松手。”一边唱,一边抓住了大掌勺的手。
大掌勺一把将王孝先甩开,吩咐道:“胖大嘴、胖好味,你们两个把王孝先架出去!他已经中了蛊,迷糊了!”
王孝先手舞足蹈唱道:“哥哥抓住了妹妹了手,哥哥也不松手啊,哥哥也不松手。”
胖大嘴、胖好味两人赶忙上前把王孝先架住,王孝先真是痴了,看着胖大嘴、胖好味嘿嘿嘿傻笑,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唱个没完。
大掌勺不愿耽搁,带着众人便走。
火小邪见王孝先失了体统,低声问胖大嘴道:“打算一直这样带着他吗?”
胖大嘴摇头道:“出了青云客栈,见到逍遥枝的人,就把人还给他们,逍遥枝有处理的办法。”
火小邪又问道:“那我们三人怎么办?”
胖好味说道:“王孝先迷糊了,只怕说不清你们的身份,你们暂且留在我们身边,这样安全。”
王孝先依旧摇头晃脑地唱道:“哥哥天天想妹妹呀,天天都想妹妹,妹妹有没有想着哥,有没有想着哥呀?”
火小邪看着王孝先无奈一笑,说道:“也好!有劳两位了!”
众人穿厅过院,进了青云客栈的大堂,巨大的大堂中,分散几处,聚集了上百人,仍有人不断地从各个门厅间赶来,人数虽众,但无人高声喊叫,仅是窃窃私语。
大掌勺跨入大堂,立即有数十个青衣男子向大掌勺问好,火小邪一看,全是昨晚婚事上的熟脸,心里踏实了不少。
王孝先尽管被两人架住,仍然满脸傻笑,手脚折腾个不停,很是显眼。
“嗯嗯,逍遥枝的王孝先仙主这是怎么了?”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乙大掌柜背着几个竹壳,快步走来,看着王孝先眨巴眼睛,看得出他十分得意,但强忍着不笑。
王孝先一见乙大掌柜,用手一指,叫道:“小鸡鸡来了!”接着唱道,“小丫嘛小鸡鸡,咦?小鸡鸡!”
乙大掌柜脸上登时不快,斥责道:“我的灵貂岂是你随便叫的?大掌勺,赶快把他拖下去,一会儿出行碰到逍遥枝,赶快还了,嗯嗯,在青云客栈里唱些歪歌,嗯嗯,胡闹!”
大掌勺一挥手,胖大嘴、胖好味两人连忙拖着哼唱不止的王孝先往后钻去。
乙大掌柜扫了几眼,对大掌勺说道:“大掌勺,清点好灶房的人数,嗯嗯,此次大会一开,黑枝青辰大仙主要用灵蛊船扫街,木蛊寨内严禁留人。”
大掌勺对乙大掌柜不冷不热地说道:“有劳乙大掌柜叮嘱!”
乙大掌柜哼了哼,扭头便走,继续四处巡视吩咐。
不过多时,就听悠长的号角声再度鸣响,一时间大堂内鸦雀无声。连痴傻了的王孝先,也闭嘴不唱,瞪着眼睛静听。
乙大掌柜快步走出,高声叫道:“二遍号响!青云客栈六房弟子听了!账房在前,前堂第二,后厅第三,案房第四,厢房第五,灶房居后,列好队伍,随我出去!嗯嗯,擅自离队者,生死不顾!”
青云客栈总店的两扇青木巨门缓缓打开,一众人等排成二列,相续而出。
出了青云客栈,号声更加嘹亮,若辨声源,乃是从这座小山的背面发出。
青云客栈百多人,寻着号声,缓步而行,一路无人敢多说半句。
王孝先也是低眉顺眼,由胖好味拽着行走,不敢有放肆,看来他傻是傻了,木家的本性不丢。
这第二遍号,比第一遍号响时间短了八成,很快就停止下来。
所有人身子一松,许多人可能没有参加过斗蛊大会,神情激动兴奋起来,开始交头接耳。
王孝先眉头一展,情不自禁似的咧着嘴傻笑,嘴里又开始唱歌。
另一支队伍从街头走出,正好与青云客栈并行。这队伍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有男有女,大多道士打扮,男子均留着胡须,看起来和王孝先颇有几分神似。他们只与青云客栈的队伍并行了一小段,就绕往岔路,看来去后山的路线,各枝略有不同。
胖好味一见,赶忙拉着王孝先要赶过去,火小邪上前一步,扶住王孝先与胖好味同行。胖好味本有异议,见火小邪神色坚决,便也从了。
两人驾着又唱又跳的王孝先一路追赶,胖好味唤道:“逍遥枝的各位师兄!稍等稍等!”
这一支队伍就是木家四枝中的逍遥枝,他们已看到胖好味、火小邪扶着一人赶来,于是停下等候。
胖好味将王孝先推到逍遥枝队伍前,嚷道:“王孝先仙主,送你们了。”
逍遥枝中已经有人认出是王孝先,但见到王孝先这个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其中一个留着颇为潇洒的三缕长髯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将王孝先拽住,极为不满地问胖好味道:“他怎么会在青云客栈的队伍里?他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胖好味一见这脸色,就如同吃了顿大粪一样,堵得难受,当即不悦道:“喂喂,好心没好报啊!要不是我们大掌勺好心,送他到这里,鬼知道他蹦跳到哪里去了!你不谢我们,还要骂人啊?”
中年男子不与胖好味作答,扭头对其他人道:“王孝先应该是中了进不退蛊!青枝摆明是看我们的笑话!把王孝先带下去,给他服两颗归心丹再看。”
王孝先指着此人笑道:“胡子胡子!你有胡子!”说着竟上手要去摸。
中年男子侧身避过,骂道:“王孝先!疯得连胡子都剃掉了!你真是该死!带走!”
两个逍遥枝弟子赶忙将王孝先扶走。
胖好味说道:“你们玩,我们回去了。”拉着火小邪便走。
火小邪轻念一声:“保重……”便与胖好味返回。
而中年男子轻瞄了火小邪一眼,低喝道:“请留步。”
胖好味不耐烦道:“想打架啊!”
中年男子看都不看胖好味,只是似看非看地瞟着火小邪,问道:“我乃逍遥枝林不笑仙主,木王大人的二徒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火小邪露出笑脸,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叫木小邪。”
林不笑说道:“你是青云客栈六房中哪一房的弟子?”
胖好味叫道:“干吗!查户口啊!”
林不笑说道:“我只是问问!”
火小邪说道:“我是灶房的弟子。”
林不笑似笑非笑道:“哦!我就说怎么一身的火味,原来是灶房的弟子,呵呵!火头工,这便对了!”
胖好味骂道:“火头工怎么了?做饭的怎么了?你是妒忌啊?有种你打我一下啊!”
火小邪连忙拉住胖好味,连连说:“不打扰,不打扰了,我们回去了。”
林不笑哼道:“不送。”
胖好味一路骂骂咧咧的:“幸好你在,要不我非把林不笑这个逍遥枝的贱人骂个痛快!”
火小邪沉声道:“这个林不笑,可比王孝先厉害多了,他只是不想说破我不是青云客栈的弟子。我跟你来,本想看看逍遥枝的人是否好商量,毕竟王孝先有事情让我帮忙,可现在王孝先神志不清,说不出个所以然,林不笑又有杀我之心,我也不便与逍遥枝接触了,只望王孝先能够尽快清醒!”
“什么?林不笑想杀你?他敢!……嗯?你怎么会觉得他想杀你?”
“王孝先当着我的面杀过人,他杀人之前,和林不笑的眼神一样,只是这个林不笑,藏得更深。”
“你观察得还挺仔细啊!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做贼做的,察言观色嘛。”
“我以前在四川的时候,也是偷菜谱的贼,只是现在偷得少了。”
“你是偷菜大盗,我是市井小贼嘛,荣行里我还是下五铃的辈分,见到老大脸色一变,就知道他要打人还是骂人,赶忙要溜,习惯了看人脸色而已。”
“那你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挺厉害的,你还看出什么问题来?”
“哈哈,没有了没有了,快走快走,我们要掉队了。”
两人齐步快行,向青云客栈的队伍追去。
林不笑率领的逍遥枝队伍带着王孝先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已不见青云客栈队伍的人影。林不笑喝令一声,让队伍停下。
王孝先已经服了两粒归心丸,但效果不太明显,只是唱歌的速度放缓了许多。
一个逍遥枝弟子报道:“仙主,王孝先仙主没有清醒的迹象。”
林不笑走至王孝先身边,翻了翻他的眼皮,说道:“进不退乃我逍遥枝目前无解之蛊术!他不胡言乱语,已是万幸!我来问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
林不笑扶住王孝先,问道:“师弟,你是一个人来的?”
王孝先嘿嘿傻笑,唱道:“哥哥想妹,泪花儿流啊,泪花儿留。”
林不笑伸手一抓,按住王孝先脖颈处的重穴,又问道:“你为何与青云客栈的人在一起?”
王孝先难受得低叫一声,还是一脸傻笑,答道:“小鸡鸡,小鸡鸡!来看小鸡鸡!”
林不笑眉头一皱,松了手,吩咐道:“给他吃一颗封灵丸,让他睡下。”
有几个弟子惊讶道:“仙主,用香就好,不必用药吧,一丸下去,不化解可就一直睡下去了。再说中了进不退蛊,用这么猛的药的话,可能醒来以后,会失忆啊。”
林不笑不悦道:“住嘴,你想让黑枝、花枝、青枝的人看我们的笑话吗?一个逍遥枝仙主,在斗蛊大会前居然中了蛊,实在丢人!木王大人若在,一定也是用药镇住他,不容他放肆。”
弟子们答道:“是,听仙主吩咐。”
林不笑走开几步,唤道:“李自有仙主,来一下,我与你有话说。”
一个清瘦男子快步上前,与林不笑走至一旁。
林不笑见离众人已远,停下脚步,低声道:“师弟,你觉得王孝先是什么情况?”
李自有摸了摸胡须,说道:“我看他定不是一个人来的木蛊寨。”
“怎讲?”
“王孝先出外云游,为林婉寻找适合的人饵,此事极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以王孝先的脾气,不管事成与否,进了木蛊寨,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先去木王大人那里,怎么会和青云客栈的人混在一起,还中了进不退蛊?进不退蛊在青云客栈内功效最烈,他刚才喊小鸡鸡,小鸡鸡,有可能是说乙大掌柜的九品灵貂。再说,王孝先进木蛊寨,自己一个人的话,走哪个关卡都可以,可我们居然不知道他来了,那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不走关卡,定是因为他带了其他人,关卡上他根本过不去。”
“有道理!你刚才看到没有,送王孝先来的两个青云客栈灶房弟子,其中瘦的那个,不太像青云客栈的弟子,反而从表征来看,似乎有火家绝顶高手火行不动的境界,可又不像!而我对火家人,从来不会看错!莫非他就是王孝先带进来的人?可他又说自己是青云客栈的弟子,与青枝同行,我真是有点糊涂了!青枝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仍站在林木森这边?”
“师哥,也许你是多想了。他有可能真是刚刚下灶的伙夫。”
“可能是吧!可刚才我看到他,立即心生杀意,若他敢来找王孝先,必不能留。”
“师哥,慎重,慎重,木王大人已经对我俩有所怀疑了,只要林婉不康复,木王之位此遭必定是黑枝青辰仙主的,这个局势明朗得很,我们犯不上现在轻举妄动。师哥,不管王孝先带没带林婉的人饵进来,他既然落在我们手中,我们只要压制住他,不让他清醒,无论他带来什么人,也接触不到木王和林婉的。”
“师弟,有你在,我踏实许多。好了,师弟,此事暂不谈了,先赶去会场吧。”
林不笑、李自有这两个逍遥枝的仙主,疑神疑鬼地回到队伍,催促队伍再度出发。
而此时,火小邪他们,已经绕过山脊,见到了后山的景象。
火小邪一看后山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路上所有的想象,与眼前所见,简直是云泥之别!
整片后山,几乎被藤蔓淹没!那些藤蔓铺天盖地,密密匝匝挤在一起,纠结不清,从露出的砖石瓦砾、残垣断壁尚可看出,藤蔓摧毁了硕大的一片建筑!并将这片建筑如同绞肉一般,绞得支离破碎,然后吞噬下去。
这片藤蔓占据一方,并没有蔓延之势,只是与之相隔七八步的范围内,光秃秃一片,草木皆无,露出地面的土壤亦是赤灰色,毫无生机,似乎被胶结成一块。
火小邪尚不知道,这片被藤蔓掩盖住的后山,才是真正的木蛊寨!木蛊寨三十多年前毁于失控的木媻,大有吞没整片山谷之势,后来木家人竭尽全力,将泥土注入毒素,死伤惨重,方才把木媻压制在这片区域内。
可木家炼药的千年圣坛,也一同湮灭于藤蔓之下,再也无人能进,诸多心血,毁于一旦。
此事为木家奇耻大辱,轻易不让外人知道。
而木家的斗蛊大会,亦称斗药大会,仍然选择在木媻的外围召开!其间用心,想来便知,不用多表。
火小邪见此情景,不免心惊,前山还是一派祥和安宁的小镇,后山却是如此狰狞险恶之地,美与丑、善与恶、吉与凶居然相隔如此之近。想那王孝先,平日里善良平和,爱怜生命,关怀体贴,杀起人来却像碾死几只蚂蚁般毫不在乎,如同恶魔一般。
木蛊寨的这种情况,一正一反,可能正如木家人的本性!
火小邪沉默不语,也不多问,真巧略显畏惧,与火小邪紧紧靠在一起,寸步不离。田问眼盲,虽面无表情,但眉头一直微微紧皱,想必能够感受到后山的情景。
青云客栈的队伍再往前行,便与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的庞大队伍会集,人数已有三百人之多,想必这就是木家主脉青枝的队伍。
青枝不愧为木家主脉,人数多,携带的物品更多,更为离奇的是,队伍里缓步跟着几只高达二丈的“青牛”,仔细端详,才发现这不是动物,而是由青藤盘绕而成,形似青牛的植物。植物居然能随着队伍走动,也是奇谈!若不亲见,无人敢信。
再看遥相对望的另一侧山脊,也走出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不过远远看去,这些人穿着的衣裳与青枝差别较大,主要是衣裳的颜色为深青发黑,除此以外,这支队伍一出现,便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之气涌来,似悲似苦似狂似躁,很是让人不适。若是细看,能发现队伍里有些物体根本不像活人,蹦跳着走路,极可能是受人驱动的干尸。
胖好味低声道:“是黑枝!”
火小邪听王孝先说过,黑枝以蛊术见长,大多蛊术均邪恶狠毒,炼化所用的物品多是用毒虫、尸体、骨骸等等污浊之物,在木家也不讨人喜欢,所以黑枝在民间也从不称自己为木家,而是黑蛊。但黑枝自木蛊寨陷落之后,妖人辈出,短短三十年,其实力之强,已是不争的事实。
黑枝、青枝既然出现,花枝、逍遥枝也不远了。
未过多久,就听天空中厉鸣一片,数百只飞鸟从山头掠出,盘旋着在山头不走,又听得有熊、虎、豹、狼等猛兽的吼叫之声闷响,一支人兽混杂的队伍出现。举目看去,兽比人多,而所见之人,多数是身材婀娜、面貌姣好的女子,衣裳更是五花八门,十分艳丽。
火小邪举目一看,便看到一个骑着斑纹巨虎的女子,怀中抱着只肥猫,脚边更是群猫环绕。此女满脸甜笑,眉目生情,一会儿看看黑枝方向,一会儿看看青枝方向,妩媚异常。此女火小邪绝不敢忘,正是与王孝先不清不楚,放过他们一条生路的花枝百艳仙主。
这支队伍便也明了,乃是木家花枝!
胖好味骂道:“花枝就喜欢炫耀!”
青、黑、花三枝既来,火小邪扭头一看,便见到从山下小道上走出一支略显单薄的队伍,人数不过三五十人,多为道士打扮。这便是木家逍遥枝,仅从气势上来讲,逍遥枝便已经落在下风。
青、黑、花、逍遥四枝队伍,各走各路,向后山木媻藤蔓前的一片空地走来。
走的近了,方看到这片空地已有布置,一座矮木台搭建在藤蔓之下,木台两侧,有巨木数根,分别刻着“木青”“木黑”“木花”“木逍遥”几个大字。木台上摆着七八张藤椅,焚点着三个香烛,除此以外,别无他物,素淡得很。
木台左右侧后,各有十多间木质大屋,反倒修建得十分精致,古色古香。房屋有高有矮,彼此相连,错落有致地分布于木台两侧的缓坡之上。只有一间房屋于众不同,单独坐落在一块巨石之上,与其他建筑相隔甚远,茅草盖顶,略显简陋,茅屋门前则挂着一个牌匾“木王居”。
木台上站着一个白须老者,负手而立,神态严谨,正看着木家各枝到来。
此人火小邪也认得,就是木家粮队的主事,药王爷。看来药王爷在木家身份颇高,应属长老一级的人物。
围绕着这片空地,是一片环形缓坡,数道深沟,沟里泡着绿色的药水,药水里竖着二人高矮的木栅栏,将偌大的一片缓坡,分隔成四个区域,显然是避免各枝人等接触。
青枝一脉沿路而行,进了右侧,花枝与青枝相邻,进了左侧,黑枝则归入最靠近木台一端,与同样靠近木台的逍遥枝遥相对望。
火小邪、真巧、田问与胖好味等青云客栈弟子坐在缓坡上方,空地上的情景倒是一览无遗。只是奇怪,这片空地正中,有一个圆形古井,黑洞洞的,也不知是何用处。
胖大嘴从下方赶来,凑在火小邪等人面前,叮嘱道:“大掌勺吩咐,原话转达,乖女儿、乖女婿、木呆三人,不可乱走乱说,留在此地,可保安全。”
火小邪三人谢过,胖大嘴赶忙离去,端坐于下方。
只见药王爷环视一圈,手上一挥,号角声便从整个后山的地下升起,震得人耳膜轰响。好在此番号颇短,响了几声,便又停止。
偌大的会场,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原本在上空盘旋的飞鸟,也都纷纷落入花枝身后的林中,没了声息。
药王爷朗声道:“木家斗药大会,今年乃第四百四十七次,小药不才,得木王林木森,青、黑、花、逍遥四枝总仙主,各位木家元老推荐,担任本次斗药大会司掌。斗药大会,意义非常,乃木家五年一届之盛会,木家四枝高手,齐聚于此地,以决新任木王之归属。斗药之法,循先祖之规定,文、武、药三斗,木家四枝,各显其能,旨在公平,三斗之后,胜出一枝,为木王枝,可推举新任木王。现第四百四十六任木王林木森,隶属逍遥,以逍遥枝身份斗药。木家弟子,可听明白?”
场下木家众人,嗡然应了。
药王爷拜了一拜,转过身去,面朝矮台后的无边藤蔓,此乃木家总坛方向,跪地三拜,念念有词,有青衣木家弟子取了三只香来,药王爷分三次敬了先祖,将香分别插入矮台上的香炉之内。
药王爷长身而起,高声念道:“斗药大会,已是吉时!请现任木王林木森入座!”
就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熊猫,驮着一人,从逍遥枝一侧走出。药王爷微微一拜,伸手做请。
那只熊猫慢腾腾爬上矮台,去了正中座位,趴下了身子。
骑着熊猫之人,白面长须,身穿宽大的青色道袍,气质清雅脱俗,仙风道骨,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只是他腿脚好像不太方便,双手抓着藤椅,慢慢从熊猫背上下来,挪动双脚,这才稳稳坐下。他脚下的熊猫,屁股动了动,打了个哈欠,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黑枝方向,立即有不怀好意的笑声隐隐传来。
此人正是木王林木森,他向药王爷抱了抱拳,便微闭双目养神。
药王爷又高声道:“请青枝总仙主青芽。”
青枝这边欢声雷动,鼓噪异常,就见一只青藤做成的牛缓步移动,向着木台走来,一直走至台前,方见到牛背上裂开了一个小口,一个青衣女子走出。青藤牛将头一低,搭上木台,那女子便轻飘飘地走了下来。
青枝众人还在欢呼,那女子背转身来,伸手一压,青枝众人顿时闭口不语。
只见这女子约摸四十岁的年纪,半老徐娘,面色威仪,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正乃木家主脉青枝的总仙主青芽。
青芽向林木森微微点头,说道:“妹夫,许久不见了!”
林木森微睁双眼,念道:“确实难得一见。”
青芽不冷不热地一笑,说道:“妹夫身为木王,这几年过得太逍遥了,哪有工夫来木蛊寨见我?呵呵呵!”说着走向林木森一侧座位,端坐于上,再不看林木森一眼。
药王爷又道:“请黑枝总仙主青辰!”
鸦雀无声!会场气氛竟顿时一滞!
安静了片刻,只见从黑枝所在地方,一大片黑漆漆的东西从地面翻滚而出,聚向空地。慢慢汇聚成团,凝目看去,不免让人咋舌!
那片黑乎乎的东西,竟是千百条黑蛇盘踞而成!
这团黑蛇聚起足足有二人高矮,便蠕动不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台上已经就座的木王林木森和青芽仙主也不再闭目养神,都牢牢地盯着这团邪物。
而缓坡之上,已经传来了呕吐之声,尤以青枝青云客栈方面为重。青枝所辖的青云客栈,是木家最弱的一部分,跑堂打扫、缝衣做饭可称高手,但精通木家药理之人不多。
胖好味面色铁青,紧捂着嘴巴,一个劲地反胃,勉强念道:“黑死灵!是黑死灵!”
真巧也是脸色发白,双手抱在胸前,双眼紧闭,连喘粗气。
火小邪扶住真巧,又向身旁的胖好味问道:“你怎么了?”
胖好味含糊不清说道:“这是木家十毒阵,之首,之首,黑枝是想把我们都杀了,都杀了吗?”哇地一口,吐出满嘴酸水,又道,“你居然,居然没事,你不难受吗?”
火小邪并未觉得身上有不适之处,但答道:“确实不舒服!”
台上的药王爷见此邪物,双眉紧皱地高声喝道:“青辰总仙主,请速速上来!不可如此!”
蛇堆里有女子声音咯咯甜笑,只见群蛇哗啦一垮,一团黑风暴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同时黑雾浓浓,漫上木台。那团黑雾在一张藤椅上一聚,渐渐收拢,显出一个女人形状,再一会儿,黑雾尽数被收入人体。再看藤椅上坐着一个翠绿衣衫的少妇,不过三十出头的相貌,长得清秀甜美,嘴角含笑,云鬓高耸,秀发如墨,落落大方,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淑女。看起来,不过是个嫁做人妇的贵族千金!可她居然是臭名昭著的黑枝总仙主青辰!难道蛇蝎美人,便是如此?
青辰笑着向林木森点头示意:“木王好,姐夫好!很久不见姐夫了!”
林木森沉声道:“有礼。”
青辰又对青芽招手道:“姐姐!你也是老样子。”
青芽眉头微皱,说道:“青辰妹妹,你一出来就放出黑死灵毒阵开道,是否不妥!”
青辰咯咯甜笑道:“姐姐的藤青牛也很不错,连牛尾巴都长出来了,快成精了吧。”
青芽听得出青辰是冷嘲热讽,低哼一声,也不敢拿出气势,只是避开了青辰的眼神。
青辰继续咯咯笑个不停。
药王爷咳嗽两声,说道:“青辰仙主,请暂时安静。我还要请花枝总仙主上台。”
青辰停住笑声,认真地看着药王爷,说道:“药老头,规矩应该改一改,我请了我的客人来斗蛊大会观摩,不该怠慢了别人,还是先请我的客人就坐吧。”
药王爷惊道:“青辰仙主,斗药大会历来先主后客,不妥吧。”
青辰笑眯眯地看着药王爷,说道:“药老头,你说说怎么不妥?”
“这个……”药王爷吸了一口凉气,干笑两声,说道,“也好,也好,先请青辰仙主的客人,也是可以的。”
药王爷转过身来,咳嗽两声,高声道:“下面,有请金家少主金潘大人!”
缓坡上花枝一片哗然,不少原本乖乖趴在地上的猛兽亦低声呜咽起来。
青辰轻哼一声,向花枝方向看来,只是片刻,花枝众人又归为一片平静。
木台一侧,有男子高声大叫:“hello,木家的朋友们,你们好啊!”说着,一个男子双手高举,四下招呼着,跑了出来。
只见他身穿深棕色空军夹克,脚蹬铮亮的皮靴,腰间左右挂着两把半尺长的金色短枪,头戴鸭舌帽,嘴里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留着两撇精致的小胡子,十足的纨绔弟子风格。
他,正是金家少主金潘!
在金潘身后,乔大、乔二两人身穿笔挺的西服,乔大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皮包,乔二背的皮包稍小一号,同样是鼓鼓囊囊。在乔大、乔二身后,还有十几个全副武装,军人打扮的大汉,随着走出,驻足在木台一侧守卫。
金潘绕场一周,冲着黑枝叫道:“hello,黑枝的妖怪们!你们好啊!”又冲花枝连连抛出飞吻:“花枝的美女们!我爱你们!”
“青枝的木匠花匠厨子伙计们,你们好啊!”
“逍遥枝的道长道姑们!好啊!”
金潘戏谑一通,缓坡上木青四枝,却无人搭理他。
只有台上的青辰笑得花枝乱颤,娇声叫道:“金潘,你太帅了。”
胖好味抹了抹嘴,低声骂道:“金家的疯子!”
而火小邪从金潘一出场,眼睛便一刻没有离开过他,脑海中各种不连续的画面急速闪过,心头唯有一句话不断翻滚:“我认识他!我肯定认识他!”
没等火小邪向田问看来,田问已经转过头来,向火小邪点了点头,好像知道了火小邪心中所想,表示认同。
火小邪不置可否,默默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空地上的金潘,眼中放电影一般画面滚动,但无法连续在一起,不知何意。
金潘跑了一圈,算是讨了个没趣,他也不生气,跳上木台。
已有木蛊寨人等,端了一把藤椅,放于木台旁侧,请金潘坐下,金潘大大咧咧坐下,冲林木森嚷道:“老木头,又见面了。”
林木森抱拳道:“金潘少主客气。”
金潘又冲青芽挥了挥手,笑道:“这位大仙,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青芽冷着脸,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金潘冲青辰腆着脸一笑,说道:“大美妞,多谢你让我提前出来,等着快闷死了!”
青辰甜笑道:“谁叫你人见人爱呢。”
“哪里哪里,一般般一般般。”
药王爷咳嗽两声,止住两人继续说下去,向青辰看来,问道:“其他客人,是否也请出来?”
青辰手指轻挥,表示不用。
药王爷高声道:“请花枝千鸟总仙主。”
只见花枝队伍中,一个穿着一件羽毛披风的老妇缓步走出,这老妇长得古怪,一对圆滚滚的小眼,一个鹰钩鼻,双颊消瘦,嘴唇前突,活像一只老鹰,引人注目,但长得实在不好看,能吓到小孩。花枝中女人居多,大多美艳,怎么领头的女子,竟这副天壤之别的尊荣。
这老妇死死地盯着金潘,一步步从空地上走来,上到台上,首先恨道:“金潘小儿,你要来就来,杀我的督鹰,是何道理!”
金潘笑道:“哦!那些小鸟是你的啊?这事怪不得我,真怪不得我,你的小鸟可能在天上刁蛮惯了,见了我的飞机,也要耍耍狠,我不打它们,它们就要撕了我。我是自卫,可不是故意!”
青辰咯咯笑道:“怪不得千鸟仙主就这么走上来了,原来督鹰没了啊。”
千鸟仙主冷哼一声,只是向林木森、青芽两人点头示意,坐在了青芽身旁。
药王爷高声道:“请逍遥枝总仙主林婉!”
全场再度无声无息,纷纷向一侧看去。
一个一头白发,脸色苍白的绝世美人,就默默地从逍遥枝方向缓步走出。她面带病容,双眼却依然清亮,眉目之间的温柔秀美,亦是让人看了就心生爱怜。
好一个病西施般的林婉!
林木森坐直了身子,眼中竟含了泪光,看着林婉,柔声道:“女儿。”连林木森脚下的熊猫,也睁大了眼睛,微微抬头,憨态可掬地看着林婉到来。
林婉也不张望,只是缓步走上木台,向众人纷纷作揖问好,礼数十分周全。青芽、千鸟两位仙主,均是面带微笑,十分平和地还礼。金潘看着林婉,收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坏笑,口中轻叹,尴尬不已地向林婉轻笑。
只有青辰面目笑容,一双媚眼上下打量着林婉,说道:“林婉,身子可好?”
林婉柔声道:“青辰姨娘,多谢您的关心。”说着冲青辰微微一笑,又作了个揖,缓步走到林木森身边的藤椅上坐下。
火小邪见白发林婉出现,心中震撼更比金潘出场,不知怎的,火小邪觉得手腕伤痕处,血脉猛跳,半条胳膊滚烫,向身躯上蔓延开来。火小邪不由得一伸手,将手腕牢牢握紧,稳守心盘,暗想道:“她就是林婉?看着十分眼熟,但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血脉发烫?”
王孝先先前所说,如在耳边:“林婉敢喝你的血,必然是她当年在你体内下过饵,林婉所下的饵,非常特殊,木家罕见,若检验出你的体质适合,就能与你心灵相通,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能偶尔感受到她的所见所闻,林婉这些年独善其身,并没有其他的男人与她交好,故而你一见到她,一触即发。”
回想到王孝先的话,火小邪暗暗惊道:“我血脉滚烫!莫不会是真的与她感应!”
而林婉坐下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也向火小邪所在的方向看来。
火小邪赶忙低头,心脏激跳,十分憋闷。
胖好味则迎着林婉的目光,看得发痴,喃喃道:“林婉林婉,病了还是这么美,比花枝的那些俗脂艳粉好到哪里去了!真想天天看到她啊。”
真巧见火小邪垂着头,关切地问道:“火大哥,你怎么了?”
火小邪干笑一声,答道:“没事!刚才见到金潘,好像回忆起一些事情。”
真巧瞟了眼台上的林婉,自言自语道:“她就是林婉?”
胖好味似乎对林婉这个名字有顺风耳之能,立即答道:“对,那白发如雪的女子,就是林婉。”
真巧喃喃自语道:“她确实好看,连生病了都这样温柔。”
胖好味又道:“只可惜她病了,唉……她在木家可是很受人喜爱的,本事又高,如果她能当上木王,我们一定服她。”
真巧低声道:“不知道她是姐姐还是妹妹……叫她声姐姐吧……火大哥,有机会的话,你救救她吧,这么温柔美丽的一个姐姐,她要死了,火大哥会后悔的吧。”
火小邪抬起头来,冲真巧微微一笑,说道:“真巧,她的生死,与我无关。”
田问一路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来到会场,也是一直端坐在地,不动声色,听火小邪此话,方才闷声说了一个字:“是。”
火小邪听田问如此说,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便不细想,向青枝那边看去,心头暗念:“王孝先不知如何了?”
与青枝相隔的逍遥枝,林不笑和李自有两人端坐于前排,见林婉坐下,彼此对视了一眼。
林不笑低声道:“林婉还是命悬一线。”
李自有低声答道:“看来无药可救了。”
“王孝先呢?”
“在后面,已经装在袋子里,睡得死沉。”
“好,木王不问,就不说。”
两人又对视一眼,均微微挑了挑眼角,彼此心知肚明,尔后继续道貌岸然地端坐,目不斜视。
药王爷见木王林木森,四枝仙主就坐,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请木家各位长老。”依次念道:“请青枝滕牛仙主,请青云客栈甲大掌柜,请青云客栈大掌勺,请黑枝盘蛾仙主,请花枝百艳仙主。”如此念完,唯独逍遥枝没有长老。
以下五人,从各自队伍里站出,不敢卖弄,快步走上台来,各自入座。
滕牛仙主是一个青衣大汉,两道浓眉,臂膀浑圆,十分孔武有力;甲大掌柜一副标准的店掌柜形象,满脸富态,虽穿着青衣,剪裁用料仍是标准的富家老爷形象;盘蛾仙主是一个精瘦如柴的男子,细眉细眼,小鼻子小嘴,两道黑眉颇长,直到嘴边,下颚也留着盘成小辫的胡须,形象奇特。大掌勺、百艳仙主外貌,不必再表,只是百艳仙主上台,骑着猛虎,怀中抱着一只肥猫,其他百多只猫,则没有跟来。
一干人等坐定,木台上仍显空旷。
胖好味见大掌勺上台就坐,激动不已地挤了挤火小邪,说道:“我师父原来是木家长老呢!第一次知道!师父从来没有说起过。”
火小邪看着场上诸多人等,深感木家的实力,比王孝先的描述更加惊人,只是木家高手多是深居浅出之人,不易被人了解。火小邪微微一笑:“多亏了大掌勺岳父大人,我们才能进来……”话这么说着,目光仍然忍不住被林婉吸引过去……可每每看到林婉那张秋水伊人般的脸孔,手腕和胸口都是一烫。
药王爷挥手示意,有木蛊寨人等再搬了几张藤椅上来,放于金潘所在的位置。
药王爷高声道:“木家斗药大会,为木家盛事。木家乃五行世家之一,每次斗药大会,均有其余四家贵宾受邀观摩,一同见证下任木王产生,今年之大会,火家缺席,金、水、土三家齐聚,实乃盛况!先请金家……哦,金家少主金潘已经落座……请水家水华子!”
一个相貌分外普通,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从木台后绕出,向四面八方抱了抱拳,上台向木家众人行礼,快步落座。
金潘见了此人,哼道:“水华子,我当就我一家来了呢,你一直躲在哪里?我都没有看见你。”
水华子忙道:“青枝每次都会邀请水家,水家人喜欢凑热闹,但不喜欢张扬。”
金潘嗤之以鼻:“哦,我记得上次见你可不是这个模样,你们水家到底有几个水华子?”
水华子连忙客气道:“只我一人,只我一人。”
金潘说道:“但愿你不是其他人乔装打扮的。”
水华子笑道:“金潘大人多虑了。”
金潘说道:“与水家打交道,能不多想吗?”
药王爷高声道:“请土家田羽娘!”
话音一落,缓坡上的田问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不过无人上来。
药王爷又高喊一遍,还是无人上来。药王爷眉头一皱,向台下接待的木蛊寨人士看去,颇为不悦,有人愁眉苦脸来报:“房内无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药王爷低喝道:“快去找!”
青辰小嘴一歪,不冷不热地笑道:“药老头,土家人从来就不愿意来斗蛊大会,谁把他们叫来的?”
药王爷忙道:“惭愧惭愧,是我给的药会令。粮队进寨之前,在山外遇见了田羽娘和土家发丘神官田遥、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一行五人,田羽娘与我算是旧相识,她恳请我赠予他们药会令,想来斗药大会看看。田羽娘从不求人,既然开口,我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走的是青枝青树关,昨晚到达木蛊寨,与我相会。”
青辰收了笑容,说道:“土家高人尽出啊!药老头,你真会请,一请就是土家最强横的五位!”
药王爷又道:“土家素来不干涉其他世家……”
青辰一张俏脸,泛起一丝黑气,厉声道:“药老头,你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三十年前的火王更替!土家没有干涉?”
药王爷长吁一声:“我老了,是我糊涂了……”
“你清醒得很!”
“啊,青辰仙主,依我看……”
药王爷话音未落,就听缓坡上一女子高声狂呼:“田问我的儿啊!你是不是在这里!木气太盛,为娘知道你在这里,却找不到你啊!田问我儿啊,娘找你找得好辛苦!你若是在,求你和娘说句话啊!”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均向后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束身黄色短褂的半老徐娘,正站在花枝队伍中间的一块大石上,一边高喊,一边向四周张望,表情很是焦急。
花枝方面极为震惊,怎么毫无征兆的,混进一个人来?不由得纷纷站起,豺狼虎豹更是凶光四射,闷吼连连,作势欲扑。
药王爷在台上大叫道:“田羽娘,不可如此!请你回来!”
田羽娘再看几眼,哀叹一声,纵身跳下大石,竟无影无踪了。
花枝的人凑近一看,只见大石下一个仅仅容一人钻下的石缝,田羽娘必定是从此处离去。
田羽娘一走,就听轰隆隆几声响,空地靠近木台的一角,一个洞口赫然塌陷,随即一个巨汉穿着一身鳞甲装,从洞中跳出。
接着,又有三个穿着怪异的男子从洞中出来,这四人上了地面,用手在肩头一抹,似有一件衣裳从背后抖出,稍作休整,便都换上了一身土黄色的衣裳,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打扮。
四人抱拳恭迎,田羽娘方才从洞内缓步走出,亦是换了一身衣裳,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药王爷见此模样,方才松了口气。
这五人,正是田羽娘和土家的发丘神官田遥、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
药王爷沉声道:“田羽娘,请上台来就坐。”
田羽娘低念了声:“刚才十分抱歉,请不要见怪!”
药王爷忙道:“请,请。”
田羽娘向缓坡上再看一眼,叹了声,挥了挥手,说道:“田遥,你随我来,其他人等,后面等候。”
土家四宗应了,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拜了一拜,向后走去,田遥则随着田羽娘缓步踏上木台。
田羽娘并不与金潘、水华子交谈,只是垂泪,一转身又站到木台边,大喊道:“田问我的儿啊!你父亲知道你能从九生石下出来,高兴不已,已经仙去了!现在土家无主!为娘来找你,只想你能和你哥哥田遥决出土王!”
田羽娘此话一出,满场一片寂静,半晌后才哄然一片窃窃私语声。
田问在缓坡上眼睛一睁,嘴唇紧抿,双拳紧握,实属火小邪所能见到的最为夸张的心理反应!
火小邪、真巧、胖好味三人都微微向田问看来。
田问沉声道:“不要看我。”
药王爷亦是吃惊不已,问道:“田羽娘,土王田广大人已经去世了?”
不仅药王爷吃惊,金潘、水华子、木家台上众人,也是露出一副惋惜而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田羽娘哀声道:“已然去了……药大哥,麻烦你帮我找一找我儿子田问吧,他一定就在这里,能否请你降低几分这里的木气……”
药王爷为难道:“这个……”
青辰婀娜地站起来,说道:“土家姐姐,可这里是木家的斗蛊大会,也是木家非常重要的大事,而且我们身后就是发了狂的木媻,可不是说降下木气,就能降下的。土家姐姐,听我一言,你暂且安坐,等决出木王之后,撤离此地,且不说谁是新任木王,我必会帮你找到你的儿子,你看如何?”
田羽娘看着青辰,叹道:“想必你就是黑枝的青辰仙主吧。”
“正是小女。”
“也好……”田羽娘四下一拜,念道,“对不起各位,我思子心切,惊扰了大会,实在抱歉,还请木王大人,木家各位长老不要见怪。”
木王林木森说道:“无妨,请坐。”
田羽娘带着田遥,坐于水华子身边,田遥负手而立。金潘本想和他们说上两句,可看到田羽娘、田遥均不苟言笑,也就作罢。
青辰却还不坐,走到药王爷身边,说道:“既然药老头私下请了贵客,我也应该把我其他的客人请出来。”
药王爷诧异道:“青辰仙主还请了其他人?”
青辰咯咯笑道:“当然!”说罢向黑枝方向看去,高声道,“卓旺怒江大喇嘛,请你上座,真不好意思,委屈了你。”
只听一声法号,一个喇嘛从黑枝方面站出,缓步走下。
药王爷一见,脸色一沉,口气也极为不悦起来:“青辰仙主,卓旺怒江私自与藏地巫教炼魂,已被木家除名,木火两行届众也不容他,他怎么能来!”
木家台上各人均是神色复杂。
青辰娇笑道:“他不过是为了保他的那座小庙,没有大错,而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药老头你还是宽容点吧。”
药王爷急道:“与藏地巫教炼魂,乃木家大忌!来人啊,毒杀此人!”
青辰一伸手,止住态势,眼中黑丝游动,阴森森地娇笑道:“谁敢?我请来的客人,谁敢动他?咯咯咯,藏地巫教怎么了?不过是所学药理与木家相违,善解木毒罢了!”
药王爷还是颇为惧怕青辰,口气一软,低声说道:“青辰仙主,木王之位你已是十拿九稳,何必如此……”
青辰咯咯笑道:“等我拿到两颗木广珠以后,你再说这话。还不请卓旺怒江上来,你想要别人一直站在下面吗?”
药王爷不禁向木王林木森、逍遥枝林婉、花枝千鸟、青枝青芽四人看去。
林木森眼睛微闭,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其余三人,则不置可否。
药王爷心中一叹,想道:“青辰这次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卓旺怒江这种人在,木家的十毒阵,只怕奈何不了青辰了。也罢也罢,青辰势大,林木森也在低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药王爷于是念道:“请卓旺怒江大喇嘛就座。”
卓旺怒江念了声法号,缓步登台,青辰指点着让人把椅子放于自己身后一侧,不与金潘这些五行世家的人坐一起。
卓旺怒江是何许人?此人乃是与火小邪一起,同闯火门三关的一个高人,真实的实力很可能不亚于甲丁乙、苦灯和尚、郑则道,只可惜他第一关时大意失荆州,与王孝先比试时输了号牌,又羞又恨,一气之下退出火门三关。后来依旧被火王严烈劝服,归入当年的木火两行届众之下,在藏区受木家管束,建了座属于自己的庙宇,算是得偿心愿。
所谓木火两行届众,只是木家、火家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并无既属于木家,又属于火家的说法。说的惭愧一些,就是后娘养的异类,火家不亲,木家不疼,土金水三家不收,摒弃在外又十分可惜,干脆划了个边缘地带,略做管控。
更早些年的明末时期,还有金生水(金水)两行、火生土(火土)两行、水生木(水木)两行、土生金(土金)两行,与木生火(木火)两行称为五行届众。从安排上来看,是属于两者相生,亦表示为五行世家友好。后来管起这些人来也麻烦,慢慢就只剩下木火两行届众名存实亡了。
至于卓旺怒江怎么不在庙里待着,倒与藏地巫教合作,让木家难容,另有一番原委,此处也不用细表。
不过药王爷的所想确实正确,那藏地巫教,好听点说是巫医,擅长炼制藏药,很多原理与木家炼药的法门截然相反,甚至彼此冲突。比如巫医用水银、硫磺、硝石做药,这在木家乃是无稽之谈,可藏地巫医,偏偏能做,而且药效神奇,有些木家难解之病症,对巫医来说犹如治个伤风感冒一般容易。这可是动了木家根本的“大错”,木家为此打压了巫教千年,而巫教也是不争气的玩意,本来他们就是隶属宗教,讲究神鬼之力,渐渐有一部分人走上木家极恶的黑枝蛊术相同的套路,炼制一些效力耸人听闻的邪毒之巫药,也称巫毒。所谓巫教炼魂,就是巫毒的一种禁忌之术,据说大成之后能让死者复生,生者不死,炼魂炼到一定境界,木家的所有奇毒,都是隔靴搔痒一般,没什么用处。
虽说从没有出现过这种传说中的炼魂巫毒,木家仍然忌之如洪水猛兽,岂容枕边安榻?木家弟子,与巫教有染,特别是参与炼魂,一律逐出杀之。卓旺怒江能活到现在,出现在斗药大会现场,已是奇迹。
卓旺怒江到底有什么本事,无人知晓,也许他只是青辰用来恐吓的工具,暂不论真假,可炼魂的卓旺怒江一出现,无疑让其他木家人心头难安,本有与青辰竭力一斗的心思,也给打消掉几分。
青辰确实聪明!
这些与木家有关的旁支别系暂不多表,一干人坐定之后,药王爷向总坛方向再拜,嘴中念念有词,焚香数支,告慰先祖,以示斗药大会正式开始。
巨大的号角声短鸣片刻,号声一停,所有人均向药王爷看来。
药王爷高声道:“木家斗药,第一斗,文斗!木家四枝,各自推举人来!”
场内一片兴奋的低呼,逍遥枝众人似乎对文斗有把握,很是兴奋。
青辰不等众人说话,高声尖笑不已,花枝乱颤,按捺不住。
药王爷问道:“青辰仙主为何发笑?”
青辰笑道:“文斗?哈哈哈,每次听到就想笑啊!一些人彼此耍嘴皮子,争得面红耳赤,说得东倒西歪,简直是笑话!”
药王爷问道:“青辰仙主言下何意?”
青辰站起身来,扭着腰肢走到台前,高声道:“文斗耗时漫长,少说半天,多则一日,实在无聊得很,依我看,这种嘴皮子功夫,还是免了吧!”
数百人的场地上,为之一静,无人作答。
药王爷说道:“青辰仙主,这怎能说免就免,免了这个环节,怎能让木家公平地决出木王之位?”
青辰高声说道:“文、武、药三斗,决出木王之位不错,但木家数百次斗蛊,哪任木王在第三斗药斗的环节输了?输了药斗,谁敢自称木王?文、武两斗,不过是个过场罢了!依我看!”青辰四下环视,掩嘴娇笑几声,脸上却黑气摒现,尖声道:“文、武两斗免了!直接三场药斗!最是公平!”
黑枝方面立即轰然叫好!一时间怪叫声连绵不绝。
逍遥枝的林不笑、李自有两位仙主似笑非笑对视一眼,依旧正襟危坐。
林不笑低声道:“这次我俩不用故意输了。”
李自有亦低声道:“毫无破绽。”
“青辰厉害。”
“佩服。”
逍遥枝弟子却有不服气的,站起来大叫道:“怎么能免文、武两斗!不能免!”
马上就有同意的逍遥枝弟子跟着站出,也是赞同。
林不笑扭头喝止道:“喧哗什么!成何体统!木家各长老在前,休要放肆!”
逍遥枝弟子听了林不笑训斥,只好闭嘴。
药王爷皱眉道:“免文、武两斗,三场斗药?”
青辰笑道:“这可是木家祖宗允许的,药老头,你别装糊涂。”
药王爷忙道:“确实可行,木家有五十多任木王,都是免了文、武斗,仅靠三场斗药产生。不过此事,需要台上木家各位总仙主、长老半成以上同意方可。”
青辰笑道:“这有何难,你问就是!”
不等药王爷发问,青枝总仙主青芽长身站起,高声道:“文、武斗的确耗时颇巨!自木蛊寨毁于木媻后,在此地文、武斗,看着就惭愧难安!青枝青芽同意三场药斗。”
甲大掌柜跟着站起:“与青芽仙主同感!文、武没能救木蛊寨,全靠药力封死木媻,才有我们在此。同意三场药斗!”
大掌勺跟着缓缓站起,瓮声瓮气说道:“同意三场药斗。”
青枝还剩下一位滕牛仙主,他面色为难,但见青芽、甲大掌柜、大掌勺都同意,也只好站起说道:“滕牛同意。”
花枝千鸟仙主嘎嘎嘎一通难听的笑道,站起说道:“花枝最烦的便是文斗!免了好,免了好!”
花枝百艳仙主媚笑道:“当然药斗最过瘾啊!每次都盼着文斗、武斗快点决出胜负呢!小女子同意药斗。”
黑枝盘蛾仙主当然是青辰这边。
这几位说完,局势已明,场上木家一共十人,除了林木森、林婉、药王爷没有表态外,七人全部赞同三场药斗。
药王爷向林木森看了一眼,也不再问他和林婉的意见,转身高声道:“决议已明!木家斗药大会,文、武两斗免除,三场斗药,胜两场一枝,为木王枝,推举木王!”
除了逍遥枝以外,青、黑、花三枝均是一片欢悦激动之声,倒不是青、花两枝折服在黑枝之下,而是木家斗药大会,第三斗的斗药,才是最为精彩的部分,这回一次能看到三场斗药,实属难得!
甚至连药王爷,年岁最长,此生也仅仅是第二次见到连续三场斗药,时隔已近四十年,以至于药王爷宣布完,自己都莫名地呵呵笑了起来,很是期待。
木台之上,最被动的只有林木森、林婉两人,这对“苦命”的父女俩对视一眼,心头发苦。
林木森低声道:“还是算错了一遭……”
无人听林木森说话,就见青芽上前一步,气势如虹的地青辰说道:“妹妹,你舍了文武斗,是想让青枝出全力吗?”
青辰娇声道:“姐姐承让!”
青芽哈哈笑道:“好妹妹,青枝文不如逍遥,武更是四枝末流,唯有药,还能拿的出手,妹妹,三场斗药,姐姐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青辰娇声道:“姐姐尽管全力而为,妹妹最喜欢的就是姐姐这么直爽的脾气,不遮不掩。”
斗药大会规矩既定,众人归位,纷纷坐定,表情一敛,各自苦思。
药王爷宣布道:“斗药大会,经长老会商议,舍文、武斗,改为三场斗药,木家四枝,各显其能,三场胜二场,为木王枝,若三场均胜,三家再斗一场,分出胜负。拿纸笔来!”
木蛊寨的人取了纸笔,分与林婉、青芽、青辰、千鸟四人。
这是木家斗药的规矩,各枝将三场所遣人或物先后顺序写于纸上,再由药王爷宣布。
木家四枝纷纷走离木台,各回自家方面细细相商。其余金潘、水华子、田羽娘三家,也被请去后台休息。
斗蛊大会会场上一片安静,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各自向自家仙主看去,无人敢大声喧哗。
火小邪见林婉和林木森父女两人离去,不由得暗念道:“王孝先到底去哪里了?眼看着就要斗药?怎么石沉大海了一样?莫非王孝先被雪藏起来,根本没有见到林婉他们?这样不行啊,我一直在这里等,只怕是救不了林婉!王孝先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火小邪眼见着大掌勺等青枝长老回来商议,不禁低声问胖好味道:“胖好味,能不能给大掌勺传句话?”
胖好味不可思议地看着火小邪,说道:“我可不敢!你看他们几个一脸严肃,我这时去传话和找死差不多。”
火小邪念了声:“这样么!”回头向后望去,他们所在位置已是青枝的最后方,除了他们以外,剩余的全是这次粮队里青云客栈的人,听从胖好味的指示。
火小邪说道:“胖好味,那麻烦你和你的师弟们说一声,我想离开一会,去逍遥枝那边看看王孝先的情况。请他们不要声张。”
胖好味说道:“啊?你怎么过得去?你没看到吗?要想过去,翻篱笆肯定不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必须从山顶上绕行,可山顶是禁区,别遇到灵蛊船了!那邪门玩意,你应付不来的。”
火小邪想了想,说道:“确实是个问题。”
胖好味说道:“你还是想救林婉吧?”
火小邪尴尬一笑,并不作答。
胖好味说道:“她只要三场斗药死不了,再救不迟啊,何必现在?”
火小邪说道:“如果是这样,王孝先也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急急忙忙带我们来斗药大会了。”
胖好味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那,那怎么办?你要是被人发现,擅闯斗药大会,谁都保不了你,必死无疑啊。”
火小邪心里的想法是,寻找王孝先的下落是其一,其二是如果能直接拜会到木王林木森或林婉,只需一两句,他们便能明白。可眼下的困难不仅仅是如何去到逍遥枝那边,而且林不笑这些逍遥枝弟子,对他心怀杀机,不见得能帮忙传话给林木森。
真巧关切地低声问道:“火大哥,你一定要去吗?”
火小邪轻轻握了握真巧的小手,说道:“我实在不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林婉的生死虽与我无关,但我承诺了王孝先……”
真巧不等火小邪说完,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火大哥,那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火小邪心头一酸,说道:“真巧,你放心,我点到即止,不会勉强的。”转头对田问说道,“田问兄,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田问摇了摇头,说道:“我陪你去。”
火小邪感激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此行凶险,我还没有妥当的办法,所以我一个就可以了。”
田问还是摇头,说道:“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
田问指了指脚下。
在青枝队伍最后,田问、火小邪两人埋身于石隙之间,田问深吸一口气,使了使劲,一块大石硬生生让他用手拔起,这种爆发的力道之劲,火小邪断然是做不到。
因为场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均在几位商议斗药的仙主身上,无人向僻静处张望,木家人药物厉害,观察巡视这种工作,差了许多。
石头一移开,露出半层岩土,田问低喝一声,直跃潜坑中,一套衣裳瞬间收于身后的细甲中,人如同陀螺一般凭空转了两圈,扑的一声,直没地下。
火小邪心头一震,再看地面,已有一个刚好能容一人钻下的洞口,赫然打通,居然田问寻找的地方,是山体的一道缝隙。怪不得田羽娘能够突然出现在花枝中间!
火小邪不敢犹豫,头朝下便直往里钻,哧溜一声,也如同一条泥鳅,直入洞内。
田问在洞底接着火小邪,两人站稳,田问紧闭双眼,伸手在脸颊上微微轻点,掐指细想,便已经弄清了方位,身子一侧,倾斜着向前钻去。石缝狭窄阴暗,正常人手足并用也不见能前行多快,而田问几乎不用手脚,身子和一条大蛇似的,钻行如飞。
火小邪是第一次见到田问施展出入地钻行的本事,确实是匪夷所思,田问平日里身子硬邦邦的,石头一块,到了这种地方,竟是这般灵巧。
火小邪抖擞精神,学着田问的模样,侧身拱进石缝,手足乱点乱扒,样子虽不如田问那般潇洒,倒也着实不慢。
越往里钻,越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火小邪只能辨着田问的声音蠕动前行,石缝里空气也稀薄得很,让人喘不上气,真要一直这样爬行下去,恐有窒息的危险。
而田问好像习以为常,他进了地下,十足就是一只穿山甲,根本无须用眼睛。
田问也十分照顾火小邪,走走停停,每每到宽敞的地方,就会给火小邪喘息的时间,如此这般曲曲折折,走走停停,暂时不见有出去的意思。
火小邪好生佩服!都说田问是土家三修的奇人,今日一行,确实让人折服,毫无线索,乱如迷宫般的地下孔隙,暗无天日,田问竟能在里面寻出一条路,直通到逍遥枝所在的缓坡下方!在地面上田问可能还有劣势,若进了地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是田问的对手!
火小邪、田问两人正在地下游走,地面上木家四枝所写的名单,也已经交到了药王爷的手中。
木台上众人归座,各自不言不语,原本一直脸上挂着娇笑的青辰,也是表情肃然。
药王爷走至旁侧,避开众人,把四枝所写的名单看完,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这三局之诡谲,已是超乎他的想象。
药王爷把纸张放入怀中,走至木台前,高声道:“斗药第一场,逍遥枝推举,现任木王林木森!”
全场人嗡的一声,齐声低呼!
青辰与盘蛾仙主对视一眼,脸上隐隐一笑。
药王爷继续高声道:“青枝推举,青云客栈甲大掌柜。”
“花枝推举,百艳仙主!”
“黑枝推举,青辰总仙主!”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斗药第一场,逍遥枝和黑枝竟然都派出了绝顶的人物!这两枝看来对第一场都极为重视,势在必得!
药王爷所念四人,林木森骑着熊猫下到空地,甲大掌柜、百艳、青辰三人则是缓步下来,四人在空地中央的枯井边,按方位站定,彼此拜了一拜,各自后撤几步,以枯井作为中心,四人要一起混战。
林婉见林木森下去,满眼全是关切之色,泪光晶莹。
青辰娇声笑道:“姐夫,你没想到第一场就会碰到我吧?”
林木森面色平静,稳坐在熊猫背上,念道:“且当此战是最后一战吧!”
青辰笑道:“姐夫,是你没想到会变成三场斗药吧!而且,你今天的撒手锏,应该不是你吧。”
林木森嘴角微动,依旧平静道:“领教,领教!”
百艳仙主在一旁叹道:“我真是个苦命的女人,本来想凑个热闹,怎么是青辰姐姐和木王大人一起来。”
甲大掌柜一副商家的嘴脸,呵呵笑道:“那我更是打打酱油,走走过场好了。”
百艳仙主媚笑道:“甲大掌柜,看这个局面,可不是田忌赛马啊。”
药王爷台上高声道:“台下四位,时候无多,还请各自准备。”
林木森首先念了声好,双手在胸前相对,如抱一无形球体,运了运气力,双手一展,忽见林木森背后五彩齐放,熊猫背上本放置着林木森的皮质靠背,齐齐开裂,盛开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孔雀屏!这孔雀屏由数百根不同颜色的华丽的孔雀翎组成,一展了开来,孔雀翎好像会生长似的,越开越大,逐渐竟绽放到二人高矮,五彩纷呈,华美得让人撇不开眼去。
药王爷、青辰、青芽等人齐齐低呼:“仙白孔雀翎阵。”
缓坡上的胖好味也已经看到傻眼,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是孔雀什么阵?我的天老爷,今天我开眼了。真巧,你看,最高的那根纯白的羽毛,是早已绝种的云南凤白孔雀的翎毛。”
胖好味唤了声,却听不到真巧回应,扭头一看,竟不见了真巧。
胖好味心头一惊,四处张望,哪有真巧的人影在!赶忙推了推其他青云客栈的灶房弟子,骂道:“看到真巧了吗?”
其他灶房弟子正伸长着脖子,聚精会神地看林木森放出的大孔雀翎阵,听胖好味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纷纷说道:“咦,刚才还坐在那的。”“没看到她离开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胖好味急道:“火小邪托我照顾真巧!怎么眼睁睁地把真巧弄丢了!你们眼睛长着吃屎的吗?完了完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要是找不回真巧,我就完蛋了!”
胖好味的一众师弟忙道:“那,那赶快找找吧。”
胖好味捶胸顿足道:“怎么找?你说怎么找?菩萨保佑,保佑她只是想尿个尿……”
乙大掌柜一直在青枝最前面端坐,此时也听到胖好味等人在最后喧哗,很不高兴地转头回来,向胖好味等人瞪了过去。
胖好味等人一见到乙大掌柜那副欠他几千万的尊荣,赶忙屁股坐住,不敢再嚷嚷。
青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木森的仙白孔雀翎阵施展开了,表情尤为兴奋,尖声道:“姐夫,你的孔雀羽毛阵玩得越来越妖艳了!姐夫啊姐夫,你五年前用这招赢了我,五年后还是这一招吗?”
青辰话音一落,粉白的脸上黑气腾腾,一股子黑雾从身上涌起,骤然间便覆盖了全身,那团黑雾浓黑不散,更似凝胶一般,牢牢聚在一起。
青辰的声音也异常得诡异起来:“姐夫,那我也用五年前败给你的黑婴降来对付你!看看是谁更有长进吧!”
甲大掌柜见状,忙叫道:“我输了!我输了!”说罢要跑。
青枝总仙主青芽站起来大骂道:“甲大!摆出你的本事来!你就算输,也不要这么丢脸。”
甲大掌柜一听,只好站住,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一个银白的皮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老旧的铜板,四处丢撒,嘴里念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
青芽见了,这才满意地坐下,说道:“死老甲,炼了一袋子逗鬼钱!不逼你你还舍不得啊?”
百艳仙主见林木森、青辰、甲大掌柜已经施展开来,再不敢耽搁,摸了摸怀中的大肥猫,说道:“宝贝,我伺候了宝贝五年,你今天多少为我挣点气啊。”说着把大肥猫放到地上。
那只大肥猫在地上滚了一滚,喵的一声站起,动作再不是懒洋洋,而是猫毛倒竖,四爪齐张,如同一只豹子一样,满面杀气地来回行走,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吼声,紧紧盯着林木森、青辰和甲大掌柜三人方位,更为奇异的是,两只猫眼,一只变的碧绿碧绿,另一只则是赤红赤红。
青辰在黑雾中尖声笑道:“百艳妹妹,你真的养出阎王猫了?恭喜恭喜!”
青辰话音刚落,只听这只妖异的阎王猫惨叫一声,翻倒在地,舌头一吐,蹬了蹬腿,便死了。
果然是阎王猫……
这只阎王猫一死,反而气氛一滞!
木王林木森和甲大掌柜均向百艳仙主看来,青辰身上的那团黑雾也越发浓烈。
药王爷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死猫,低喝道:“第一场,各位请。”
就听得凄厉的猫叫声凭空而起,散在空中,竟辨不出声音来源。
甲大掌柜直吹冷气,一边摆手,一边畏惧不堪地喝道:“别找我别找我!”说话间,他脚下的几十枚铜板如同跳豆一般,一个个特特特跳将起来,四处乱滚,竟没有停顿的意思。
似有无形无色的东西冲到铜板之前,嚓的一声利爪抓挠的锐响,一枚铜板被击飞,同时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显出四道乌黑的抓痕。
喵呜一声极为不甘的厉叫,再度飘上半空,而甲大掌柜脚下滚动的铜板,从地面上飞起数枚,直向空中射去。空中猫儿的厉叫声连连,隐隐升得更高。
甲大掌柜一头冷汗,盘腿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闭目叫道:“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黑雾中的青辰咯咯娇笑道:“百艳妹妹,这么容易就被逗鬼钱化了一命,你的阎王猫还是不成气候啊!”
百艳仙主媚脸上有红似白,说道:“青辰姐姐见笑了。”
青辰笑道:“甲大掌柜,麻烦你老实坐着,不要动什么鬼心思,好好看着。”
甲大掌柜忙道:“我一定好好看着,老实坐着。”
青辰咯咯一笑,声音猛然一厉:“姐夫!讨教!”
围绕在青辰身上的黑雾,猛然分做四股,一齐向林木森射来。
林木森沉声喝道:“来得好。”双手一挥,身后的孔雀屏随手而动,撒出大团的亮粉来,直向黑雾迎去。
未见两者接触,黑雾骤然一停,向后退去,似乎不愿触碰到这片亮粉。
林木森见黑雾一退,念道:“漫卷扬尘。”双手再挥,孔雀屏簌簌抖动,好像活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撒下亮粉,随着林木森的手臂挥舞,逐渐扩散开来。
林木森高声道:“无修默药术者,还请败下!”
青辰见黑雾退回,咯咯一笑,手中一攥,悄然一展,那团黑雾便直坠而下,隐入土地中不见。青辰俏生生看着林木森,用手指轻拈自己发髻,满面含笑,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甲大掌柜见亮粉飘来,大叫道:“我输了!我输了!”说着跳将起来,作势欲逃。
台上的青枝总仙主青芽见状,又是站起来气得大喊:“甲大!你能不能有点羞臊!修默药术,你不会吗?把你的逗鬼钱全拿出来!你这时候不用,是想带进棺材里啊!”
甲大掌柜唉声长叹,只好站住,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锦袋,抖出两枚硕大的方孔铜钱,丢在地上,双足往上一踏,怅然道:“我的心肝啊!”
青芽依旧骂道:“你这个吝啬鬼!”
亮粉已经弥漫过来,甲大掌柜长吸一口气,双手食指将鼻孔一压,半睁着眼睛站立不动,形态颇为好笑。
大片亮粉,在甲大掌柜周围飘浮不定,却近不到甲大掌柜身前。
另一边百艳仙主则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亮粉飘来,几次作势欲退,但见甲大掌柜站定,方才咬了咬银牙,冲天高叫道:“猫儿,来护我!”
就听空中厉叫几声,似有东西从天上掠下,飞绕在百艳仙主身旁,叫声极为凄烈。
百艳仙主伸手在脸前摆了个手法令,二指顶住眉角,低头轻念。
这些亮粉也是神奇,看着漫无目的,四下扩散,其实全是向人体涌来,如被吸引一般,越靠近人身,亮粉浓度约大。
很快,百艳仙主笼罩在一片亮粉中,猫叫声持续不断,经久不绝,异常刺耳。若是近看,这些亮粉紧紧贴着百艳仙主的肌肤,却粘连不上,其实是约有一指的距离时,就会弹开。
青辰咯咯娇笑,缓步向这片亮粉走来,也不见她有何动作,亮粉距离她一人远的时候,便会自动退后,保持着这段距离,前进不得。
青辰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在漫天亮粉中向林木森走来。
林木森见状,暗惊道:“青辰的修默药术居然到这种程度了?还是她配合了黑婴降,用地尸浊气把雀翎粉逼退?这不可能!就算她五年间黑蛊药力大涨,这么大摇大摆地把雀翎粉这种木圣之毒逼退到一步以外,也有违了常理!莫非!”
林木森不禁向台上的金潘飞快看去,金潘正满脸笑容地看着场下的斗药。
林木森心头一惊,暗念道:“莫非是金家的金磁之力附加在青辰身上?青辰与金家金潘难道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台上的金潘并未注意林木森的目光,只是看着青辰在亮粉中悠然自得。金潘呵呵笑了两声,扭头对身旁的水华子说道:“水华子,斗药很是好看啊!你看青辰仙主在那么一大片金光闪闪的东西里散步,很有点仙女下凡的感觉啊。”
水华子抱拳笑道:“若我没有记错,这片亮粉是木家的仙白孔雀翎阵,又称圣毒之阵,不仅能杀人,也能救人,结果只存于施阵者之心思,一善一恶,分化两极,只有修默药术大成者,方可不让圣毒近身。”
金潘笑道:“水华子,你怎么这么清楚?”
水华子会心一笑:“水家在清朝时候,和木家关系一直不错,故而知道点。”
金潘又笑:“那你还知道这个孔雀阵什么情况?”
水华子说道:“我只知道,金家的金磁之力,克木,木越圣,金越克。”
金潘哈哈乐道:“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什么是金磁之力呢,回去我问问我老爹和老叔去。哎,水华子,那我问你,你觉得这一场谁能赢?”
水华子抱拳笑道:“金潘大人希望谁赢?”
金潘笑着拍了拍藤椅扶手:“水家啊,水家啊,真会说话啊。”
场地下,青辰已经缓步走到林木森身前,相隔不过数米,方才站住。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青辰才笑道:“姐夫!你何不用你的凤白雀翎?”
林木森说道:“还不到用的时候。”
“是吗?”青辰手一扬,地下骤然升起一圈黑雾,将林木森、青辰两人围在其间,嘶嘶的呜呀之声不绝,听着极为烦闷。这么一围,两人说话,外面再也无人听得见。
“姐夫!”青辰脸色一沉,说道,“你要是知趣,乖乖地让出木王之位,我保证送你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陪我姐姐去。”
“呵呵!青辰,三十年前,你迷恋那位邪盗之人炎火驰,请他进了木蛊寨游玩,造成木家重宝木媻之眼被炎火驰偷去!你因此险些被逐出木家!最终堕入黑枝!你不仅不思悔改,还苦修黑蛊之术,你哪有资格来挣你姐姐留下的木王之位?”
“你闭嘴!林木森,你这个无赖!我姐姐若不是你这个醋坛子使坏,不让她采饵,她怎么会死!”
“我与你姐姐彼此深爱,情之所在。”
“一派胡言!林木森,你三十多年前,不过是个采药的臭道士!处心积虑骗了我姐姐爱你,混成木家弟子,又从我姐姐身上采炼丹元,盗学我姐姐的木家圣毒药术!十年前,都怪我师父黑苗心软,没让你死成,你才侥幸赢了我师父!让你这个瘸子霸占了十年木王之位!”
“呵呵!青辰,你在黑枝时间太久,心里已经脏了!”
“林木森,我今天杀你之前,问你一句话,你要是良心尚安,就老实的回答我!”
“你问吧。”
“林木森,炎火驰与我偶遇,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到底认不认识炎火驰!”
林木森紧闭双眼,思绪翻飞,半晌后才低声答道:“我与炎火驰,只是一面之缘,你痴迷上炎火驰,与我毫无关系。炎火驰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惦记他了,他是个邪盗,你只是他偷盗的工具罢了,他的心里,只有珍丽这一个女人。”
青辰两颗透亮的泪珠翻滚而下,眼中骤然黑气腾腾,再流出的眼泪,已是黑色。
青辰尖叫道:“好!”脚尖在地上一点,嗡的一声,整片地面,黑雾滚滚而起。
这片黑雾好生厉害!黑雾中拌杂着婴儿的隐隐啼哭之声,在地上腾起二人多高,片刻便把所有亮粉绞入其中,吞没得无影无踪。
甲大掌柜眼睛一睁,就见黑雾劈头盖脸地笼罩过来,大叫道:“完蛋了!我真的输了!这次命也要输掉了!我太亏了!”话音刚落,已经卷入到黑雾中,没了人影。
百艳仙主也被浸入黑雾中,尚有围绕在身边的阎王猫蛊灵护住她的面貌,渐渐喵叫声越发凄惨,却已无力。百艳仙主惊叫道:“青辰姐姐,不要杀我!”可猫叫声骤然一停,黑雾好不客气地将百艳仙主吞没其间。
硕大的一片空地,黑雾如浪涛般翻滚不休,好在并不扩散。但原本在场地上的四人,却已被黑雾罩住,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踪影。
满场一片安静!大气都不敢出!
药王爷、林婉、青芽、千鸟、滕牛、黑蛾、大掌勺几人默默站起,均是面色凝重。如此威力的黑婴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林婉意识到事态严重,眼中含泪,低叫道:“爹爹!爹爹!”
而青芽明显慌了,拉住药王爷叫道:“老药,让青辰停下,她赢了,她赢了,不要杀甲大掌柜!”
药王爷也是面色焦虑,但低吟道:“尚不可知胜负,不可叫停。”
金潘、水华子、田羽娘等贵客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场地中的异象,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田羽娘、田遥两人,一言不发,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
金潘喃喃道:“这是什么鬼玩意?黑云落地啊!”
水华子也道:“好霸道的黑婴降,百婴啼哭,黑若腹内,这是世间登峰造极的极恶蛊术了。”
此时,却见到黑雾中白光泛起,一根洁白雀翎带着黑雾冲天而起,洒下片片白尘,白尘一触到黑雾,立即化开一片。这根雀翎,正是凤白雀翎,仙白孔雀翎阵的定阵之物,可白翎稍加施做,随见成效,却又被不断涌来的黑雾卷下。
黑雾中婴儿的哭声越发响亮,白光在黑雾中如同乌云里的闷雷一般,四下闪动,隆隆作响。
谁也看不清黑雾内发生了什么,而战局也僵持不休,一时间竟无终止的迹象。
就在形势不明之时,在逍遥枝弟子所在的缓坡后面,却有两个人影从地下钻出,一掠身,便隐藏于大石之后。
逍遥枝众人全部死盯着场内,屁都放不出一个,扎根针都不知道疼,更别说察觉身后多了两人。
来人正是火小邪、田问。
火小邪见到场地上“黑云压阵”,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好邪门的东西!可惜你看不到!”
田问沉声道:“先找人。”
火小邪定了定心神,一点点地看去,哪有王孝先这个大活人在?火小邪决不甘心,继续飞快扫视,不一会眼睛微亮,说道:“有个麻袋!好像装着人。”
田问伸出手指,说道:“哪个方位?”
火小邪拉着田问的手指,指将过去。
田问眼睛一闭,微吸几口气,说道:“是王孝先。”
火小邪问道:“你确定?”
田问又微吸几口气,点头道:“不会错!”
火小邪低骂道:“逍遥枝的人怎么把王孝先装麻袋里了?他就算疯了也不该这么对他!只怕逍遥枝这些人有问题!压根不想让王孝先清醒过来!”
田问说道:“有何高见?”
火小邪说道:“直接找逍遥枝的人商量恐怕不行了,眼下只有把王孝先偷回来。”
“偷回来?”
火小邪望了望远处的木台之上,只见林婉,未见木王林木森,台下一圈,还有数十个木蛊寨的青衣徒众守护,绝不是能轻易靠近的,若无人带着,擅闯近乎找死。
火小邪说道:“是!只有先把他偷回来,再做商议。”
火小邪观察了一下形势,那个装人的麻袋,放在两个逍遥枝弟子的身边,虽说四周再无别人,也无人刻意的盯着,可要在逍遥枝弟子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么大一个麻袋偷走,绝非易事。
田问指了指嘴,抹了把脸,意思是王孝先定是被药物制住,昏迷不醒才会这样装在麻袋里,说道:“盗回何用?”
火小邪说道:“大有用处,我有办法让王孝先清醒!”
“嗯?”田问虽说毫无表情,但眉毛微动,证明他有些糊涂了。
火小邪坏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念道:“等着。”随即身子一弯,耗子一般窜行出去,向装着王孝先的麻袋接近。
若只凭火小邪记忆中自己下五铃的身手,这样前去把一个大活人偷过来,他是万万不敢的,主要原因不是自己不够胆大,而是唯恐身手不行。在盗行里,同样偷一件难得的东西,身手差一分,输赢差万分。就拿最简单的小偷伎俩来说,比如徒手二指钳,即是二根手指夹人钱包,都是上去那么一下,身手好得眼明手疾,快到几乎看不见;身手差的呢,指力不稳,发力不劲,刚夹起来,物品沉重,吧嗒一下掉了,被人发现,跑又跑不掉,挨顿胖揍。
火小邪记忆里自己实在是下五铃的微末盗行,可是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加上许多身体上天翻地覆的变化,火小邪尽管没有按荣行的规矩再测试一下自己的身手,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的能力绝非昔日,那些所谓的拿盘儿、单挂、摸背等等的荣行升铃技巧,甚至觉得不值得一试,拿盘儿这种盗术测试,记忆中最多玩十几个珠子,可现在脑子一想,觉得二百个珠子一起,也不在话下。
所以,火小邪单身一人出去偷王孝先回来,并不是逞能之举,而是心里默想了一遍,确有把握。
田问何许人?土行大盗也!对火小邪拥有的能耐,了解程度只怕比现在的火小邪更甚,见火小邪自己出去,毫无疑虑,绝不阻止。
火小邪用自己最为简陋的伏行术,却动若狡鼠,哧溜哧溜几下,便钻到装着王孝先的麻袋旁边,与看守王孝先的逍遥枝弟子不过一尺之遥。
木家人听觉触觉耳力目力远不及火家盗术,可鼻子、味觉的灵敏程度,堪称第一。火小邪近到身边,逍遥枝弟子居然闻不到火小邪的气味,理应不该。
而火小邪敢贴得如此之近,绝非是他的运气,火小邪想得周密!逍遥枝的弟子理应有王孝先一般狗一样的嗅觉,但场地上正是黑雾盘绕,酸腥之气弥漫的时候,连火小邪也闻得出来,狗鼻子再灵,这时候也被塞满,加上逍遥枝弟子一个个聚精会神,哪有心思去闻更多的味道。火小邪几乎可以确定,就算在这两个逍遥枝弟子鼻子边上放个臭屁,他们也不见得闻得出来。
以上判断,全部来自于火小邪对王孝先的了解,举一反三,无往不利。
火小邪缩成一团,侧耳听了听麻袋里的声音,果然有微弱的呼吸之声,又伸出手指在王孝先脑袋的位置上捅了一捅,动也不动。
火小邪暗想道:“昏死了咧!嘿嘿,也好,他不动弹,反而容易。”
火小邪身子一伏,紧紧贴住麻袋,用单手绕过脖颈发力,将麻袋拽起,一挤身子,将麻袋压在背上,再侧过脸去,用嘴将麻袋一头咬住,不容他动弹。接着,后腰微微拱起,将王孝先身下孔隙抬出,两只脚随之插入身子,这样一来二往,装着王孝先的麻袋,就整个的让火小邪背在背上。
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毫无声响,没有极为过硬的身手和稳健平静的心态,断无可能。
火小邪松了一口气,暗骂道:“这死鬼看着瘦,着实不轻。”
这般静静伏了片刻,就听逍遥枝弟子低声哇地惊叹成一片,正是好时机!
火小邪身子一撑,将王孝先整个驮起,加紧便逃。
火小邪整个体态,乃是乌龟驮麻袋一般,在荣行里另有个“美称”——耗子背粮。火小邪幼年时干过这事,从货栈里驮着麻袋,从柜台下看守的伙计脚边,爬行出来。
样子虽不雅,确实管用!俗法亦有妙用之时!
火小邪爬了一段,很是吃力,没等他向田问打招呼求助,已见到田问闪身而出,双手将麻袋一抓,抱在胸前,拔腿就跑。时机把握得甚好!
火小邪心中一乐:“田问到底还是个贼,偷到了东西,分赃的速度真快。”
田问抱着麻袋,火小邪紧随,退入后方,藏于大石之后。
火小邪探头一看,逍遥枝弟子依旧浑然不觉,连扭头看一下的动作也没有。这便是说,偷王孝先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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