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鞑此言一出,满堂静寂。
刚刚还撺掇苏梨应战的大臣全都不说话了。
若是苏梨脸上无伤,姿容出众,忽鞑还有可能是贪图她的美貌想要占有她,可是现在苏梨脸上有伤,容貌受损,且什么才艺都还没展现,忽鞑要她这个人,无非是想折辱于她罢了。
一旦苏梨输给忽宛颜,落入忽鞑手中,只怕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梨若是应战,则生死未卜,若不应,便是心虚胆怯,只会平白叫人笑话。
宴客厅的气氛一时僵住,所有人都侧目望着苏梨,只看她现在要如何选择。
“王上方才说要什么?”
楚怀安忽的开口,方才楚凌昭和群臣与忽鞑唇枪舌战他没说话,这会儿开口倒叫众人一下子惊醒过来,脑子里模模糊糊冒出个想法: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搅屎棍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几位相熟的大臣皆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然后垂下脑袋,心中不停默念:侯爷乃皇室宗亲,断不可与搅屎棍相提并论!罪过罪过……
自到了浔州城,楚怀安便生了病,除了楚凌昭和陆戟,旁人还并不知晓此事,现在听见他开口说话,不由得有些诧异,侯爷出去接一趟使臣,脾性怎地收敛了不少,莫非是忌惮那封不知所踪的遗旨,怕被陛下问罪,所以夹着尾巴做人了?
众大臣各有猜想,忽鞑却并不了解楚怀安平日在京中的作风,只是想到一路上被楚怀安气得不轻的时候,不由得拿出三分威严与楚怀安对视:“本王说以一千只牛羊为注,赌本王的女儿与远昭这位县主较个高低,若是县主输了,那便归本王所有!”
“王上好大的口气,初来乍到,竟敢明目张胆的抢本侯的人!”
楚怀安轻飘飘的说,他尚在病中,进宫以后脑袋便昏沉得厉害,能坐到现在已是强撑,若不是猛然听见忽鞑的惊人之语,只怕要昏睡过去,因此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分虚弱。
“哦?这位县主竟是侯爷的人?”
忽鞑原本对苏梨只有三分兴趣,听见楚怀安的话后,兴趣又浓厚了两分。
这个女子有意思,不仅得到远昭帝王的另眼相看,竟还是这纨绔侯爷看上的人。
“本王知道远昭流传一句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我族之中,越是被人争相求娶的女子,越是有人喜欢,本王现在越来越期待这场比试了!”
忽鞑爽快的说,落在苏梨身上的目光除了兴味,更多了一丝欲望。
他发现如果不看苏梨脸上那块伤疤,其实她是个极好看的女子,而且她不似其他闺阁女子那样微微含胸,反而背脊挺直似男子,因而将一身华贵的衣裙穿得十分耐看洒脱。
忽鞑玩弄过的女子无数,目光从苏梨身上一扫,便知道她身材很好,凹凸有致,越看越有味道,忽鞑不由得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神变得轻佻。
“王上可知侯爷方才所言,是指这位县主是他看中的逍遥侯夫人?是他的妻?在我远昭,辱人妻,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坐在文官区的顾远风温声开口。
顾远风能教导苏梨女子自珍自爱,自是对京中权贵豢养舞女一事非常不满,苏梨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更是不能眼看着苏梨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辱。
“这又如何?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忽鞑满不在乎,坦荡道:“若是今日侯爷看上本王的王后,只要侯爷有能耐,本王也是可以将王后让与侯爷的!”
胡人女子在族中地位不高,因此族中常有乱伦乱德之事,不过众人没想到的是,忽鞑竟然会当着众人这样坦率的说出来,语气还颇为自豪?
太学院的老古板听得瞪眼,胡子一翘一翘的,若是换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定要被一众老古板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糟糠之妻不下堂,辱妻者,禽兽不如,王上要如此行径是王上的事,本侯却不能苟同王上此举。”
楚怀安幽幽的说,只差直白的骂一句:王上你丫禽兽不如!
忽鞑虽然已能流畅的用远昭国语与众人交流,但对其背后含有的深意还不大了解。
比如禽兽不如一词,他就不大能听出好赖,毕竟在他们的领地,猛禽野兽一般都是用来赞美男人有力量且英勇善战的。
忽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自以为楚怀安说的‘苟同’与‘狗’谐音,是在自谦自贬,不由得乐呵呵道:“侯爷说的是。”
众大臣:“……”
咱侯爷在骂你呢,你丫是什么是?脑子不好使么?
众人心里吐槽,楚怀安也被忽鞑这一句话惊着,不由得咳嗽起来。
咳了一会儿,脸上浮起红晕,他的俊美早已是人尽皆知,这会儿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是唇红齿白,比一些个娇弱不胜的美人还要惹人眼。
忽鞑看得分明,一时竟有些出神。
楚怀安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眉头不由得一皱,刚要发怒,苏梨站起来,缓缓走到大殿中央。
“启禀陛下、王上、公主殿下,今日宴会乃接风宴,兹事体大,臣女才疏学浅,万不敢与公主殿下一较高低。”苏梨声音平和的说。
嗓子被火熏过,留下特有的沙哑,像塞北的风沙,有一个特殊的风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却好似并未察觉,背脊挺直目视前方,即便跪在忽宛颜身边,也毫不逊色。
“而且臣女前些日子不慎受了些伤,若真要较量,只怕有些不便。”
说着话,苏梨平举双手,她手里拿着两只精致小巧的白玉杯,杯子里盛了酒,极轻,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显示出双手有多无力。
这样的情况,别说演奏,她连琴弦恐怕都谈不动。
“手上无力,也有不用力的比法,县主何必如此推拒?”
忽鞑紧咬着不放,认定苏梨是胆小怕事。
苏梨扭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忽鞑,躬身朝他行了一礼:“并非臣女推拒,王上不妨认真思量一下,远昭与胡人一族民风有很大的不同,若臣女与公主比试,当以哪边的民风为评判标准?”
以你远昭的民风为准本王也不怕!
忽鞑刚要回答,苏梨却没给他插嘴的机会继续道:“有了评判标准,又该由何人评判才算公正?这里毕竟是远昭,王上与各位勇士若是觉得公主殿下好,在场诸位中定有许多人觉得臣女更好,若以人数压制,怕是对公主殿下不公。”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这里是我们远昭国的地盘,不管比什么,终究是你们吃亏,我不跟你比,那是为了你好!
巧舌如簧!
忽鞑脑子里浮现出为数不多的一个成语,脸色不大好看。
他有意挑衅想试探一下远昭朝中这些人的实力,没想到一个个说来说去就是不接招,还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他再说不出其他。
“于情于理,臣女不该与公主殿下攀比,不过公主殿下方才为陛下献了一曲,礼尚往来,臣女也当为王上献曲一首才是。”
忽宛颜已经表演了,苏梨自然不能端着架子,毕竟她这个县主的身份是远远比不得公主的,而且忽鞑一再被拒绝,苏梨此举也是给他留面子。
听闻苏梨要表演,忽鞑的脸色果然好了一点。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苏梨把酒杯放回桌上,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取了上面一片金叶子,又把金钗插回去。
“愿两国睦邻友好,永不相侵!臣女献丑了!”
苏梨说了和忽宛颜刚刚同样的话。
话落,她将金叶子含进嘴里,吹出一记清脆嘹亮的哨音,哨音到后面变调,婉转如鸟啼,众人立刻像是从觥筹交错的宴客厅,到了空灵悠远的山间。
先声夺人!
单是这一声,便引得众人侧耳聆听。
一声落下,苏梨并没有急着吹奏,而是仰头站着,两手高举过头顶交握,静了片刻,与刚刚忽宛颜跪下的结束动作刚好呼应,像是白孔雀换了亮紫羽色站了起来。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苏梨拍了拍掌,婉转的曲调应声而出,竟与刚刚忽宛颜吹的如出一辙,只是陶埙音色稳重,而金叶在唇间发出来的声音清脆嘹亮,即便曲调舒缓也染上欢快之意。
苏梨提步跳起来,步子也如曲调一般欢快,像不谙世事的少女在嬉闹玩耍,在远昭国众臣看来,这舞姿只是活泼俏皮,并没有特别出众,与刚刚忽宛颜跳的那一舞难度倒是差不多,可忽鞑和那些胡人勇士看了一会儿却看出了门道。
苏梨跳得其实没有章法,她一个人跳不大明显,若不是看得久了,这些人也看不出她模仿的是那些被胡人逼着在冰面上跳舞的女子。
她跳得快并不是活泼,而是因为冰面寒冷刺骨,必须不停地跳跃运动来保持身体的温度。
跳了一会儿,又是一记长长的哨音,苏梨微微歇了一下,然后哨音陡然转急,从方才的舒缓轻快,变得急促,她的眼神也变得凛然,莫名的,朝堂染上清浅的肃杀之意。
苏梨的动作也大开大合起来,下腰,跳跃,踢腿横扫,衣袂翻飞如花,那花绽开却带着扎手的刺。
像那些被掳劫戏耍,凌辱至死的女子变成的冤魂,俏丽依旧,却是来向人索命的。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众人惊了一下,不自觉的后背发凉。
胡人勇士更是抓紧杯盏,有人甚至用力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噼啪!
玉器裂开的细碎声响成了这一曲舞的伴奏,让人不由联想到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
众人的心绪跟着曲调鼓动,眼前似有刀光剑影闪现。
苏梨猛地跃起,两腿绷直在空中腾飞,如一只鸿雁划过,落地无声,恰在殿门口,哨音停歇,夜风乍起,吹起一裙紫纱,她迎风而立,像是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好半晌,宴客厅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梨拿出金叶子放进腰包,转身回到宴客厅中央跪下:“臣女才艺不精,让陛下和王上见笑了。”
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
我刚刚好像看见仙女从眼前飞过去了,仙女说什么?说她自己才艺不精?这是在寒碜谁呢?
被惊呆了的京中贵女:“……”
卧槽,这也叫才艺不精?当年京中的才女排行这么严格的吗?
苏梨露的这一手完全震住了场子,楚凌昭满意的笑起,扭头看向忽鞑,一脸关切:“王上手里的杯子怎么碎了?是县主的舞蹈不好看吗?”
好看?如何能不好看?看得老子都想摔杯子上阵杀敌了!
忽鞑眼底闪过阴鹜,看向苏梨的眼神一片探究。
这女子当上过战场,甚至还被俘过,那她是如何逃走的?
“县主跳得自然极好!”
忽鞑只能附和,楚凌昭脸上的笑意更深,看向苏梨:“县主淡泊名利不争不抢,与公主同样才艺双绝,赏!”
话落,两个宫人端着堆满精致物件的托盘上前,两个托盘里装的东西一模一样,并未厚此薄彼。
苏梨和忽宛颜接过。
“谢陛下赏赐!”
谢了赏,两人退回自己的座位。
楚怀安喝了杯酒,不爽的看着忽鞑:“王上应当庆幸方才并未真的做赌,否则现在一千只牛羊便要归于我远昭国民了!”
楚怀安此言说了其他大臣不敢说的话,方才要是苏梨没有阻止,现在忽鞑已经输了。
此番下来,宴客厅的气氛热烈了些,这些大臣个个的底气也足了一些。
毕竟才经过了宫乱和肃清朝纲,安家没了,像京兆尹、苏尚书之流都被流放抄家,陆国公又不在京中,很多人自然还汲汲自危着,这个时候胡人进京,众人表面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心里还是露怯。
苏梨刚刚这一舞,力压忽宛颜不说,无形之中也给了众人一种鼓舞。
胡人使臣团进京又如何,这是远昭国境,还怕他们反了天不成?
敏锐的察觉到宴客厅气氛的转变,忽鞑敛了一身野性霸气,好似刚刚咄咄逼人的并不是他,平和的笑起:“侯爷说得是,方才那一舞,的确是苏县主要略胜一筹,不过若真要比试,必然不止比这一方面,我胡人女子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说来说去忽鞑还是不肯认输。
楚怀安知道他总是能找到由头说的,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开口:“方才阿梨说得有理,女子比试总是不好评判,本侯倒是对王上一开始的武试颇感兴趣,武试过招是硬碰硬的,一时的高低并不代表什么,若是有生死局应该就会有意思多了。”
“生死局?”
忽鞑心头一动,被勾起兴趣:“侯爷此话怎讲?”
“生死局,就是王上与我们各派一定数量的人,依次上场比武,不死不休!比如陛下派本侯与苏县主上场,王上派两个勇士上场,本侯先出场与王上的勇士比武,若王上的勇士不幸惨死,则第二位勇士接着上场与本侯进行生死较量,哪方活下来的人多,哪方便获胜!”
楚怀安把规则解释得很清楚,忽鞑的脸上是兴味,远昭这边其他人却是一脸凝重,尤其是那几个武将,脸色都不大好看。
生死局,一旦上场,必然是要死人的。
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死。
这赌玩得有点大。
方才还叫嚣着的胡人勇士也安静下来,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在等着忽鞑的抉择。
楚怀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脸玩味:“怎么,王上不敢了?”
刚刚忽鞑总是用这样的语气激将,现在换楚怀安问,忽鞑若是不答应,面上自然挂不住。
犹豫片刻,忽鞑干脆应战:“好!本王愿与侯爷玩玩!”
“行!”
楚怀安也很爽快,并不拖拉,抬手随意在宾客坐席点了点:“顾大人、赵大人、那个姓陆的和本侯四个亲自下场应战,王上要派哪些人可以回去慢慢想,三日后咱们在校场见高下便是。”
刚组了局,就把自己的排兵布阵告诉了对方,这是怎样的狂妄与自信?
忽鞑还没开口,底下的大臣就不自觉的交头接耳起来。
陆将军和侯爷还算能打,赵大人和顾大人怎么能上场和胡人勇士打架呢?
这两位要是被打死了,朝堂之上还有谁可以倚重了?
不可不可!
众人皆是摇头,忽鞑原本还觉得此事可能有诈,见状不由又有些自负。
楚怀安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纨绔,说不定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胡来,他带来的勇士个个都是好样的,哪里会怕他们?
思及此,忽鞑有了底气,他的眼睛扫向殿门口,那些勇士个个激勇,用眼神暗示他应下这一局。
忽鞑心里有了计较,未免楚怀安耍什么花样,抬手指着苏梨:“要打也可以,这位县主也要参加!”
“这……这怎么能行!”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胡人勇士高猛异常,寻常男子在他们面前就跟拎小鸡崽似的,众人刚刚也都亲眼目睹了苏梨的手无缚鸡之力,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敌得过那些人?
楚怀安掀眸,原本因为生病而有些懒散的眸子迸射出森冷的暗芒,他掀眸看向忽鞑,唇角勾起冷笑:“好!”
好!
竟然说好!
众大臣跟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想要启奏劝阻,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凌昭就抢先开口,一脸民主的看着苏梨:“阿梨觉得谨之的提议如何?”
苏梨面不改色:“臣女听侯爷的安排。”
众大臣:“……”
苏县主你莫不是真的与侯爷有一腿?怎地在送死的路上蹦跶得如此欢畅?
被认为必死无疑的县主本人都没什么意见,那些火烧屁股瞎操心的大臣又纷纷扶着老腰坐了回去。
“哈哈哈,好!三日后见分晓!”
忽鞑开心的举杯,接下来的宴会再没出什么岔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一直到子时宴会方才结束,文武百官各自散去,出宫乘坐车马回家,陆戟带一队御林军送使臣团出宫歇息。
原本使臣团应该住在京中驿站的,但由于此行忽鞑和忽宛颜的身份比较高贵,加上安家老宅正好空了出来,楚凌昭便安排使臣团住在安家。
当然,这样的安排也是有深意的。
安家叛乱后,胡人恰好选在这个时机进京,若安家与胡人背地有什么勾结,使臣团住在安家,说不定还能露出什么猫腻来。
就像钓鱼,总得先放点饵给鱼吃点甜头,安家老宅就是楚凌昭放出去的饵。
苏梨和楚怀安不出意外被楚凌昭留下了。
刚刚在宴会上楚凌昭虽然非常淡然的支持了楚怀安的提议,但到了御书房,开口第一句他还是把楚怀安批评了一顿。
“谨之你太冲动了,胡人勇士的实力尚未可知,你却点了朝中重臣连你自己一起做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
楚怀安打断楚凌昭的话,脑袋晕得厉害,身体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他索性靠在苏梨身上,没个正形。
“有陆戟在,他打头阵,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就算有,后面也还有我。”
苏梨也在,就算为了苏梨,他们也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后面这句话楚怀安没说,不过楚凌昭也心知肚明,陆戟和楚怀安是不会让苏梨出事的。
“忽鞑此次带的勇士不多,能光明正大的杀几个,何乐而不为呢?况且陛下想让陆戟官复原职,总要找个由头不是吗?”
使臣团安全进京了,陆戟总是不该在京中久留,能尽早寻个由头让他官复原职去边关镇守着,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个打算正合楚凌昭心意,他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见楚怀安状态实在不好,不由关切:“御医诊过脉了吗?如何说?”
“与浔州那些大夫一样的说法,说是水土不服,过些日子就好了。”
楚怀安懒洋洋的说,整个人困乏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睡意朦胧的嘟囔:“我还没病得这样久过,怕不是中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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