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站在门口等着楚凌熙的回答。
回忆虽然已经退却,但久远的悸动还是停留在心尖,楚凌熙晃了下神,随即扶额:“谨之,就算她们的眼睛再相像,我也不会那么卑劣去找个替身的。”
“……”
楚怀安唇角抽了抽,忍了半晌没忍住:“蠢死你算了!”
说完摔上门离开,楚凌熙一个人枯坐了好久才起身把门拴上。
他想,如果他足够聪明,他偷偷回京那晚,哪怕被打了一巴掌,也不该气昏了头就那么转身离开的。
他为她跨越了千山万水,最后却因为一个巴掌而止步退缩,如今想来终究不够坚定果决。
楚怀安气冲冲的离开,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苏梨那里。
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他拿出随身带的匕首想像以前那样撬了门栓进屋,刚把匕首插进门缝,就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抬头一看,正好和一张倒悬在房梁上的脸对上。
“……”
“……”
楚怀安放弃进屋,三两下跃上房梁,看见陆戟单手枕在脑后躺在房顶。
“你怎么在这里?”
楚怀安走到陆戟身边坐下,天还有些冷,这个时辰下了露,冷气便往骨头缝里钻,楚怀安掩唇咳嗽了一声。
“不放心她,过来看看。”
陆戟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回答,声音很平静,又很理所当然,好像他关心苏梨是理所应当的事。
“哦。”
楚怀安也在旁边躺下。
漓州的夜空不像塞北的夜空那么明亮,也看不到漫天的星河,只有偶尔才有一两颗孤星,没什么看头,还不如今晚江里那成群结队的箭鱼好看。
“会担心她那就是在乎的,为什么不娶她?”
楚怀安轻声问,心里有点好笑,他这么放荡不羁的人,竟然一天晚上连续问了两次这样的问题,其中一次还是问自己的情敌。
他真是越来越不洒脱了。
“侯爷呢,是真心喜欢她吗?”
陆戟不答反问,偏头看向楚怀安,目光深邃,是锐利无比的探究。
“怎么不是真心?见不得她被别人欺负,想给她最好的一切,这不是喜欢吗?”
“也许是把她当妹妹呢,当初侯爷不是一直都这样做的吗?”
楚怀安黑了脸,咬着牙怒问:“你看见妹妹会想抱她亲她和她洞房吗?”
陆戟不说话了。
他移开目光继续看着夜空,好半天又低声说了一句:“以后,对她好点。”
这还用得着你说!
楚怀安翻了个白眼,踢了踢陆戟的腿:“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以后你就是把肠子悔青了,我也不会把她给你的!”
“如果我把握住了,侯爷就会给吗?”
“想得美,跟你客套客套,你还当真了?”
……
第二天下午,苏梨的腿渐渐恢复了知觉,她下地走了一会儿,确定箭鱼的毒没有留下别的隐患。
过了一会儿,府上的下人前来通报,说苏家大小姐想求见她。
苏梨犹豫了一下便让人把苏月请到了后花园。
开春以后,漓州的天气一直很明媚,前几日还只是小花苞的那些花已经成了胀鼓鼓的花骨朵,再过几日就要绽放了。
苏梨坐在八角亭中,下人备了茶水糕点候在一边。
苏月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她穿了一身淡蓝色春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的纱,蓝色渐变到底部已成了浅浅的白,行走间如水波荡漾,煞是好看。
她仍戴着面纱,秀发挽了个简单的髻,插着一支梅花银簪,耳畔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走得近些,苏梨看见她露在面纱外面那双眼眸,那眸子清亮,不弯而笑,含着盈盈的水泽,一瞬间就吸附了苏梨所有的心神。
“民女苏月拜见县主大人!”
苏月说着要跪下行礼,被苏梨扶住:“不必如此!”
她是第一个叫出苏梨身份的人,苏梨受封县主时,楚凌昭正打算肃清朝堂,许多诏令都来不及下发到地方,像赵德都不知道苏梨是有品阶在身的,她一个深闺女子竟比赵德的消息还要灵通。
许是知道苏梨心中所想,苏月起身后柔声解释:“民女的兄长曾到浔州做买卖,在家书中曾提及苏姑娘的事迹,言辞之间对苏姑娘非常敬佩,民女也因此对苏姑娘很是敬仰。”
浔州离京都只有三日路程,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
“原是如此。”
苏梨点头,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苏月脸上。
这双眼睛太像二姐了。
纵然二姐的尸身,是她亲眼所见,亲手所埋,看见这双眼睛她也还是忍不住冒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有什么奇迹呢??
“今日民妇前来,是想感谢县主大人昨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县主出手相救,只怕民妇已成漓江里的一缕孤魂。”
苏月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苏梨:“这个荷包是我亲手做的,里面装着一些香料,可安神驱蚊,还请县主大人莫要嫌弃。”
那荷包是用上好的苏锦做的,绣着一枝木槿花,绣工极佳,还透着股子沁人心脾的馨香,瞧着就让人喜欢。
“做得真漂亮,谢谢!”
苏梨接过,苏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县主大人谬赞,大人的长姐以女红冠绝京都,民妇这点手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不会,我很喜欢。”
苏梨说着,直接把荷包挂在自己腰上。
因为是在府中,见的又是女眷,苏梨没有戴面纱,低头的时候,脸上的伤疤便显露无疑,苏月看见,瞳孔一缩,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凳子都被撞翻在地。
“怎么了?”
苏月后退两步,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怪物。
苏梨反应过来,抬手摸摸自己脸上的疤,温声安慰:“只是不小心被火烧伤的,苏姑娘不必害怕。”
“是……是民妇大惊小怪了,请县主恕罪。”
苏月福身道歉,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还是白的,眼神甚至闪躲着不敢看苏梨的脸。
苏梨受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的确有人会被她脸上的伤疤吓到,但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苏梨记下这个疑点,让下人拿了面纱来戴上:“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苏姑娘现在不用怕了。”
戴上面纱以后,苏月暗暗松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却不知都落入了苏梨眼中。
“今日的荷包只是聊表心意,明日苏府设了宴专门答谢县主的救命之恩,还请县主不要推拒!”
苏月拿出一张墨色帖子,帖子四角用金箔镶边,绘出鸟羽一样的图案,金色与墨色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大气庄重,完全可以体现主人家的用心与身份。
“这上面的图案挺好看的。”
苏梨接下帖子随口夸了一句,苏月的表情僵了僵:“这……是长老祭祀时穿的黑羽长袍,这在我们漓州是祥瑞德尔象征,可以辟邪。”
辟邪?
一个人穿的衣服都能辟邪,这是把他自己的肉体凡胎都一起神化了吗?
他若真是神,为什么还会衰老,不能保证容颜不衰?为什么还要用活人祭祀,那些被祭祀的人,难道就不配被庇佑吗?
苏梨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苏姑娘亲自前来相邀,自当赴宴。”
“谢县主大人成全!”
“不必叫我县主,叫我阿梨便好。”
“阿……梨?”
苏月迟疑的唤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苏梨这么平易近人,苏梨弯眸,因为她这一声低唤开心起来,苏月看得一呆。
很多人都说她生得漂亮,是这漓州城一顶一的大美人,如今看见苏梨这一笑,她才发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这位县主脸上没有伤疤的话,应当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吧。
“对了,你方才说这荷包里装的是药材,苏姑娘家中莫非有懂医理的人?”
“苏家世代行医,家中是卖药材的。”
苏梨点点头,原是行医的。
苏梨想起越家那位三少爷还没找到妥善的人救治,刚想跟苏月提一下,一个小丫鬟飞奔而来:“奴婢拜见县主大人!”
小丫鬟神色慌张,却还不忘礼数,苏梨将到嘴的话咽下:“请起。”
小丫鬟起身后立刻凑到苏月耳边低语,苏梨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却见苏月的神色一变,苏月看看苏梨,福身行礼:“县主大人,民妇家中突然有些急事,先告辞了!”
“好。”苏梨点头,复又加了一句:“苏姑娘可否解下面纱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个要求提得着实突兀,但苏梨被那双眼睛勾着,也顾不得其他。
“阿梨为何会有如此要求?”
“因为苏姑娘很像我的一位至亲。”
苏梨认真的说,苏月抬手揭下面纱,露出面纱下那张脸。
苏梨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定定的看着苏月,没有欣喜也没有失落。
“我像阿梨的至亲吗?”
苏月问,苏梨微笑,缓缓摇头。
不像。
苏月的脸毫无疑问是很漂亮的,黛眉琼鼻,瓜子脸樱桃嘴,皮肤白皙面色红润。
但除了那双眼睛,再没有一处和苏唤月相似。
甚至在摘下面纱以后,那双眼睛都不大像了。
她不是苏唤月。
真的不是。
苏梨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难过的,面纱揭下的时候,好像二姐又在她面前死了一次。
苏月离开以后,苏梨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许久,后来楚凌熙提着一壶酒来看她。
苏梨记得楚凌熙以前酒量不好,喝不了几杯就会醉倒。
“王爷的酒量不是不好么?今日怎么想起要喝酒了?”
“想起一些事,想与阿梨同饮。”
楚凌熙说,帮苏梨斟了一杯酒。
苏梨没有追问他想起了什么,左右自己心情也不大好,有酒喝自是没有理由推拒。
酒是甘甜醇厚的,带着漓州特有的风情,不像边关的烧刀子那么烈那么强悍,一杯入肚,便叫人由内而外的灼烧起来,承受不住。
苏梨觉得这酒好喝,一口一口的品着,楚凌熙则是完全的借酒浇愁。
几杯下肚,楚凌熙脸上染上一抹红晕,眼神也迷离起来。
“王爷醉了?”
苏梨试探着问,楚凌熙摇摇头,单手撑着脑袋不再喝酒,苏梨放下杯子,将整坛酒抱过来,直接仰头灌了几口,豪迈得很。
“阿梨的酒量也比本王好多了,本王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爷们儿。”
楚凌熙小声嘟囔,苏梨放下酒坛,舔去唇角的酒渍。
“平日王爷都是真爷们儿,但今日不是。”苏梨笑着说,又喝了两口酒:“王爷借醉想问什么便问吧。”
苏梨的声音很轻,通透又理智。
楚凌熙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看穿,但他确实醉了,也没觉得难堪。
“阿梨,月儿是怎么死的?”
他问,那一声月儿叫得极亲昵,不知在心里这样叫了多少遍。
苏梨有些诧异,她对感情之事向来迟钝,当年若不是楚怀安表现得太明显,她也不能发现他的贼心。
楚凌熙一直克己守礼,好像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谁都彬彬有礼,根本看不出他什么时候将什么人放在了心上。
诧异之后苏梨想起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她想起那日婚书上的印章纹路是昭和草。
想起当初她未离京时,楚凌熙总喜欢给她买一些零嘴,每次的分量都很大,完全够她分给二姐一半。
想起有一年元宵节,二姐生病没能出去看花灯,却有人让小厮给她送了一只老虎花灯,那花灯分明是他猜灯迷赢来的。
他的喜欢不像楚怀安那样显山露水,像延绵春雨润物无声。
苏梨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求娶二姐,想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京找二姐,但那些纷杂的情绪,都被他的问题变成刀刃插在心间。
变成遗憾,痛得人难以呼吸。
“二姐是因我受到牵连,被安家反贼所杀,一刀封喉,我赶到时,她已经被装殓好,我亲手给她钉的棺木。”
“一刀封喉?”
楚凌熙哑着声问,他以为苏唤月是自然死亡,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记得她向来怕疼的,那个时候她有多害怕?
心头绞痛起来,楚凌熙想喝酒压下去,却拿不稳杯子。
杯子滚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声音像刀一样扎进脑子,将那点醉意驱散。
楚凌熙抢走酒坛猛灌了几口继续追问:“那些反贼被抓住了吗?”
“抓到了。”苏梨说,想了想又道:“抓到以后,活剐了。”
活剐了?
这样很好,她应该也可以安息了。
楚凌熙晃了两下,眼看抱不住那坛子酒,苏梨眼疾手快的抓住。
楚凌熙趴在石桌上喃喃自语:“别人告诉我她的死讯,别人替她报仇,我除了对她念念不忘,竟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当初她没嫁给我,也许……是对的。”
苏梨没再说话,闷头喝完了剩下的酒。
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王爷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
苏梨吩咐,下人很快扶着楚凌熙离开,苏梨坐了一会儿,醉意上头,起身朝池边走去。
她的身形已经有些不稳,步子也踩得凌乱,脑子却很清醒,怪这酒还不够有劲,不然她怎么还没醉,还心痛得想哭。
若是二姐当初能嫁给淮阳王为妃,该有多好!
二姐会是身份尊贵的淮阳王妃,谁也不能欺负二姐,二姐会与淮阳王琴瑟和睦,相敬如宾,这一生当如何顺遂无忧?
便是错嫁过一回,若二姐还活着,晓得有人这样深爱着她,也当是多幸福的事啊!
苏梨想着,身体软软的靠在栏杆上,一眼瞧见水里游着的大锦鲤。
醉得厉害,锦鲤出现重影。
苏梨揉揉眼睛,探出身去,想看得更清楚些,被人捞着腰肢后退着跌倒在地。
“你疯了!”
那人怒骂,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肢,压得她胃不舒服极了,苏梨有点想吐,伸手想掰开那只手,身体一阵翻转,她面朝着地面被来人反擒着按在地上。
“你要找死?”
背后那人阴恻恻的问,怒到极点,手上也丝毫不客气,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压得她生疼,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苏梨恍惚,时光倒流到她刚被带到塞北的时候,她在一个大雪天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跳进了一个冰窟。
她还记得那冰窟里的水有多刺骨,还记得濒临死亡的感觉有多可怕。
然后有人跳进来将她救起,也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按着她怒吼。
然后她看清那个人的脸,是第一次见面就差点一刀削掉她脑袋的冷面将军。
苏梨费力的扭过头,记忆中的脸和眼前的重合,她眼睛一眨,便涌出泪来。
“我没想死,你冤枉我!”
她像那时一样耍赖,否认自己懦弱无比的行为。
“老子要是不拦着你,你丫现在都喝掉半池子水了!”
来人怒骂,声音虽然很大,但都是关切,如果苏梨还有一分理智的话,应该分辨得出,这不是陆戟会说出来的话,如果陆戟在,会看着她掉进水池,快要淹死以后再把她救起来,毕竟五年前他就是那么做的。
可惜苏梨已经完全醉了,她不知道拦住她的人是楚怀安,不是陆戟。
她混淆了时空,以为自己是走投无路,背着满身骂名被抓到了塞北,那时她绝望而无助。
“陆戟,你要了我吧。”
苏梨趴在地上说,放弃了挣扎,身后压着她的人也停止了动作。
苏梨没发现周遭气氛的变化,继续喃喃自语:“我很干净的,他们都说我是荡妇,被土匪睡了,还画那些下流册子编排我,其实都是假的,我的身子没被人碰过。”
她说,鼻音浓重,闭上眼睛也挡不住汹涌的眼泪。
楚怀安放开苏梨,从刚刚苏梨说出那句话以后,他感觉自己整颗心都空了。
他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胸口,那两份婚书被他用油纸裹了一层又一层,无比慎重又小心的放在那里,却填补不了胸口那个漏洞。
地上毕竟是凉的,苏梨没一会儿便被冻得蜷缩成一块儿,她偏头看向楚怀安,眼睛告诉她这个人叫楚怀安,是她有婚约的夫君,脑子却还停留在五年前,让她觉得这个人叫陆戟,将他从冰窟里捞了起来。
苏梨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楚怀安的衣摆,眼泪汪汪:“你也不要我吗?”
她蜷缩在地上泪眼朦胧的样子可怜极了,任谁都抵抗不了。
楚怀安俯身,扣住苏梨的下巴:“你想把自己给我吗?”
苏梨连忙点头,似乎怕他反悔,不停地游说:“我真的是干净的,你试试就知道了!没有人碰过我!”
她说着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动作那样急切,瞬间露出瘦弱的锁骨和小半边肩膀。
楚怀安眸色一暗,抓住苏梨的手,他的力气有些大,抓得苏梨皱了皱眉,连忙解释:“我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我只在你面前这样的,我没有在别人面前这样过!”
她生怕被误会,眼角又急出泪来。
她说她只在他面前这样,楚怀安原本该十分欢喜的,但那个‘他’并不是指的他,这句话便像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在他胸口,比胸口那好了一半的伤还要痛上三分。
“……我不是荡妇……”
苏梨说着哭起来,五年前千人所指那些委屈,在这个时候全部爆发,楚怀安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你不是,谁敢这么说你,我杀了谁!”
这样全然的维护将苏梨的情绪稍稍安抚了些,她哭着打了个嗝儿:“那你……你要我吗?”
“……要!”
不管什么样,都要!
楚怀安抱着苏梨回了房间,把苏梨放到床上以后,又叫了几个护卫好好守在外面,尤其不许让陆戟靠近这里,做完这一切,楚怀安才关上门走向苏梨。
苏梨哭得累了,一倒在床上就昏昏欲睡,眼睛红扑扑的,睫毛上还坠着泪珠。
楚怀安走过去捏住她的脖子,苏梨醉了以后不知道张嘴呼吸,很快憋得醒来睁开眼睛,眸子还是水润的,透着无辜,看得楚怀安喉咙发干。
“不许睡!”
楚怀安说着松开苏梨的鼻子,抬手解了自己的腰带,苏梨完全没有危险意识,甚至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给忘了,一脸懵懂:“为什么不许睡?”
“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要你!”
楚怀安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凑上去一口叼住苏梨的脸颊,苏梨吃痛推了他一下,楚怀安被推开,眸子被她脸颊上那个牙印激得发红,倾身覆上她的唇。
她还醉得厉害,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反抗,馥郁的酒香侵染了他的肺腑,叫他也染上一分醉意。
苏梨软软的躺在床上,乖乖巧巧的窝在他怀里,由着他抱由着他亲。
然而在楚怀安的手探到她腰带上的时候,她还是瑟缩了一下。
“怕?”
楚怀安问,嗓子哑得厉害,苏梨点点头,躲开他的目光,眼睫也在颤抖。
“为什么不反抗?”
苏梨掀眸看着他,眸子很亮,沁出一分欢喜:“你要了我,就……就要娶我!”
是啊,我要了你,就一定会娶你!
“认得我是谁吗?”
“你是……唔!”
楚怀安堵了苏梨的声音,他觉得这个答案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反正人是他的,以后也都是他的。
衣衫褪落,楚怀安的眼睛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有些忘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看见苏梨怯生生的眼。
“我……我怕疼。”
苏梨结结巴巴的说,她是真的怕,只是强撑罢了。
楚怀安突然心疼起来,吻了吻她的眼角问:“陆戟没做到最后吧?”
苏梨醉成这样,自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楚怀安又在苏梨唇上咬了一口。
草!老子才不会趁人之危输给他!
楚怀安喘着气躺到一边,忍得发疼,偏偏苏梨还在一边懵懂的看着他问:“你不要我了吗?”
你丫要了老子的命了喂!
楚怀安在心里嚎了一声,用被子把苏梨裹成蚕蛹,隔着被子狂蹭了几下,恶狠狠的威胁:“要!成亲以后要得你下不来床!现在给我睡觉!”
“哦。”
苏梨本来就困了,加上醉意,很快睡熟。
可怜楚怀安呼吸平复以后,又冷又那啥不满,还不敢把苏梨从被子里放出来,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变成禽兽,熬到半夜终究还是熬不住,自己穿上衣服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宿醉一夜,苏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从床上坐起来后整个人的脑袋都是空的。
低头看见自己衣服都扒光了,胸口还有一小块儿可以的红痕,苏梨惊了一下,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昨天喝醉酒以后发生了什么。
枯坐了一会儿,苏梨穿好衣服起床,让丫鬟送热水进来准备洗漱,叠被子的时候却看见被子上有一块湿濡的印记。
这是什么?
苏梨伸手想摸摸看,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苏梨面不改色把被子叠好,到底男女有别,她也不好和楚怀安讨论这个。
楚怀安的脸色很不好,唇也苍白得几乎干裂,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侯爷你染风寒了?”
“唔。”
楚怀安哼了一声,目光在那床被子上打了个转。
“怎么突然生病了?喝药了吗?”
苏梨低声问,还记得他不爱喝药的事。
“昨晚没盖被子,就病了,出一身汗就好,不碍事。”
这就是不想吃药的借口!
苏梨想劝他两句,回头看见楚怀安顶着一双明显睡眠不足、布满血丝的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还记得昨晚喝醉酒以后发生什么了吗?”
楚怀安问,苏梨立刻警惕起来,上次楚怀安说她喝醉了和陆戟唱了一夜的歌,这次她喝醉了以后不会又害得楚怀安感染风寒吧?
苏梨暗暗揣测,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不敢轻易答话,楚怀安被她的沉默勾得一颗心悬起来。
他回去以后整个人就清醒了,想到楚凌熙那个时候跑回京亲苏唤月,被苏唤月赏了一记大嘴巴子,再想想自己这轻佻孟浪的行径,只怕要被游街示众了。
看人家喝醉了就耍流氓,真是无耻小人!
楚怀安悔得不行,他要是咬咬牙狠狠心把这小人做到底,被打被骂他也认了,偏偏他关键时候赌那一口气,悬崖勒马没做到底,这可就冤枉了。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的时间稍有点久,楚怀安鼻尖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侯爷你先坐,我让人泡壶热茶来。”
苏梨招呼着,态度还算恳切,楚怀安用生着病不大灵活的脑子大胆猜测了一下,觉得她多半是记不得那些事了,于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别岔开话题,好好想想你昨天喝醉以后都做了什么!”
他故意板着脸严肃起来,果然看见苏梨眼底闪过一抹心虚,顿时更有底气了。
“我……记得我好像在水池里看到两条大锦鲤。”
苏梨迟疑着说,她后面的记忆就相当混乱了。
一听那个水池子,楚怀安就火冒三丈:“你那是看锦鲤吗?我看你是想跳下去当锦鲤!”
“……”
苏梨默默挨训,楚怀安还不放过她:“看完锦鲤然后你还记得吗?”
苏梨隐隐约约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大得体的话,小心翼翼的看了楚怀安一眼,楚怀安的脸黑下去:“看我做什么,说!”
“难道……我借酒轻薄将军了?”
楚怀安拍桌站起来:“你丫轻薄老子了,抱着老子又亲又啃,还想装失忆不认账是不是?”
“……”
苏梨对他说的,大概记得一半,便默认为这大体都是真的,心虚的垂下头去。
楚怀安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
不是因为苏梨记不得,而是因为她记得,那时她醉酒以后,想到的人是陆戟!
吼完,楚怀安剧烈的咳嗽起来,苏梨忙上前帮他拍拍背,好不容易止了咳,楚怀安扭头看着苏梨,眼睛因为咳嗽而发红,莫名的有些委屈。
“侯爷……”
“下次喝醉了,你最先想到的人应该是我,记住了吗?”
“哦。”
“不止下一次,以后每次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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