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的速度很快,但法决屏障之上,只有微风掠过甲板。
明虚怔怔地看着行云,收起哭泣,匍匐于地,嘶喊:“弟子感恩师尊!”
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小小道仆,而是上明宗真人行云道长的真传弟子。
“明虚,你资质中上而已,比起你的师兄师姐们,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行云面无表情地说:“但天道酬勤,大道茫茫,谁不是争一线生机。”
明虚将头深深埋下。
“大殿选徒之时,文山长老已请灵清宗宗主算过江畅,她不是谪仙,飞升之相茫茫不可知。”
“你以为可高枕无忧?”行云眼眸掠过一丝阴沉:“可宗主为此损耗百年修为,也不过看不真切。”
明虚浑身一颤。
“哼,当年宁虞谪仙之身,他也不过耗费百年修为。”
“如此,你还认为她当真只是一介凡人吗?”
“天道无常,就连我也不知她今后是否有机缘能重塑灵根。若她真有那一天,鱼跃龙门,必如九天垂瀑,天下几人能挡住她的势?”
明虚吓得直发抖。
“届时宗门是否庇佑你,看得是你的价值。你越强,背后的宗门就越强大。”
“所以大殿之上,但凡五大宗门有一家让她入宗。”行云双目微眯。
“我必杀江畅。”
感受到行云的杀机,明虚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害怕得果然没错,强如师尊竟隐隐也为之忌惮。
而且他不能赌江畅翻不了身,赌输的代价就是死亡。
“弟子必舍命修炼!”
“只是师尊。”明虚终于抬起头,面如土色:“天道,真的酬勤吗?”
行云唇角微勾:“明虚,你觉得我修为在南玄可有一席之地?”
明虚毫不犹豫地回答:“师尊修为精深,明虚惊为天人。”
“可是,以我的资质,当初胜我的人,浩如烟海。”
明虚顿悟,重重叩首。
从此之后,江畅就是他的阴云,他会倾尽所有的一切修行,直到一剑破开这层阴云。
……
……
江畅想过青虚山的样子,但从来没想到它会是这个样子。
“快到了,快到了。”
秦白羽站在船头一边以道法破浪一边笑着对江畅说。
这段路程并不顺路,所以上明宗在分歧路段将她们放了下来。
青虚山不是山,而是一座岛。
只是整座岛犹如山峰,直指云霄。
江畅跟着两人向山峰走去,越往上,灵气越浓郁,甚至有仙鹤瑞兽出没其中。
“恭迎掌门和长老回宗。”
早有一群弟子在宗门前等候,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
“清雪丫头,等很久了吧?”温周高兴地说道:“早就和那老头说了,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礼不可废。”方清雪笑着回答:“长老出门多日,可是想弟子的泡菜了?”
温周神情尴尬,从前他的确好这内门女弟子做的泡菜,可自从结识了江畅,他才知世界之大。
大到他认为自己从前吃的都是狗屎。
但这话说出来会伤后辈的心,于是他兴高采烈地江畅拉到身边。
“来来来,小畅认识一下,这些都是宗门的内门弟子,她叫方清雪,内门的大师姐,宗内很多弟子的事务我们懒得管,都是她和死老头在打理。”
然后他咳了一声,骄傲地大声宣布。
“这位是江畅,我这次选中的真传弟子,也是你们今后的小师妹。”
内门弟子无比震惊,彼此面面相觑,都看到错愕神色。
三百年来头一遭,严苛古怪的温长老居然收到了真传?
下意识地,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方清雪。
方清雪俏脸微白,打量着江畅。
江畅敏锐地察觉到方清雪目光中除了不可置信,还带着嫉妒和憎恨。
只是方清雪隐藏得很快,换做一脸惊喜表情:“太好了,苍天有眼,温长老终于收到心仪的弟子了。”
她对江畅行礼:“我一见小师妹就觉得投缘,小师妹,今后有需要的尽管来吩咐我。”
江畅不太喜欢她的惺惺作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便回礼道:“请师姐多担待。”
“小师妹,你到什么境界了?”方清雪笑盈盈地问。
江畅如实回答:“炼气三层。”
内门弟子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温长老收的真传境界居然这么低,别说不如已筑基的清雪师姐,甚至连大部分同龄的内门弟子都不如。
方清雪当然看得出江畅的境界,却装得很吃惊的样子:“这么看,小师妹的资质必然有独到之处。”
江畅正要说话,温周却连忙道:“都堵在门前做什么,以后再唠嗑。小畅,我先带你去天门峰,看看咱们的家。”
“再晚点,晚饭来不及了。”
江畅欣然同意,三人刚走没多久,这些弟子就开始议论。
“小师妹究竟是何方神圣?”
“炼气三层却被看上,而且从前长老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吃方师姐的泡菜,今日居然都没有心思了。”
“方师姐这两日都在忙活泡菜呢,连修行都耽搁了。”
方清雪柳眉一竖,冷冷地斥道:“没听长老说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弟子们顿时噤声,低着头回各自修行场地去。
方清雪胸脯起起伏伏,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一剑劈断旁边的青竹。
“师兄,你这样说,轻雪心中恐怕是不舒服的吧?”秦白羽低声说。
温周轻叹一声:“那不是早晚要知道的?她确实对我不同,这些年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可以她的资质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秦白羽反问:“可若是没有小畅,你再过几年还是找不到真传,是否最终还是会将就选她?”
温周头疼的揉着眉心:“也许吧……”
原来如此。
江畅恍然,对自认为胜券在握的事,忽有一天飞走了,这种心情,她不是不能理解的。
就像当初她以为柳辞境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骤然一夜之间,一个上明宗一个谪仙,就让柳辞境彻底忘了自己。
岂止是不甘心,何止于痛楚?
但本质区别是温周从没答应过方清雪,而柳辞境与她契约誓言已立,本来就是属于她。
有人抢走了他,虽然后来他的确变得无关紧要。
但江畅认为,没有人问过她,或者无论她答应或是不答应,他都必须被抢走。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在江畅这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江畅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
所以她在等着有一天,希望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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