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谢栀看不太清,于是又重新将灯点上,灯下,荷包上的绣样映入眼帘,叫谢栀眼眶发热。
她看着那拙劣的绣像,一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心头一般,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做什么?”
浴房中水声早已停了,裴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面色有些阴沉。
裴渡的语气是少有的凌厉,因为出来的急,他身上的中衣甚至都没来得及穿好,大剌剌地露着结实有力的肌理。
谢栀刚抬起头,就见他一把夺走自己手中的东西,攥在手心。
“大人,这荷包有些旧了,要不我……”
谢栀说到一半,就见裴渡冷冷看她一眼,脱靴睡到床内侧去了。
外间有侍女送了热水进来,谢栀坐在床边,碰他一下,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裴渡,你又抽什么风?”
“这是我的亡妻送我的,只有她能碰,你是吗?”
裴渡语气有些沉闷。
“我不是,我不碰你们的东西,行了吧?”
谢栀也来了脾气,本想同他将事情说清楚的,见他这样,直接下床去浴房了,等再回到床上时,见裴渡已然握着那个荷包睡熟了。
谢栀看着他的睡颜,心中却是一团乱麻,无眠到天明。
……
第二日清早,一行人打点行装,启程去广州。
裴渡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儒雅的嘴脸,微笑着同一干韶州官员道别,又暗自威胁一番,不得将他近日之事传出去,得到保证之后,这才上了马车,启程去往广州。
马车中,谢栀正躺在小榻上补眠,裴渡坐在她身侧,百无聊赖地翻阅一本古书。
行至半路时,许嬷嬷将灌灌抱了上来。
“娘子,灌灌方才睡了一觉,他睡醒见到外头陌生,有些害怕,想来找您。”
谢栀被吵醒,坐起身道:
“好,嬷嬷,你回去休息吧。”
灌灌上了马车,看谢栀一眼,犹豫要不要说话。
他嗓子已然好些了,但还是被勒令闭嘴。
在车厢内和两人大眼瞪小眼站了一会儿,灌灌忍不住道:
“阿娘,为什么我们的马车和……”
“灌灌,阿娘昨日说过了,不和你说话。”
谢栀捂住自己的嘴,重新躺了回去。
灌灌又走向裴渡,将脑袋往裴渡的腿上倒:
“叔叔,方才我们路过市集,许嬷嬷……”
“叔叔今日也不能同你说话。”
谢栀又重复一遍。
裴渡看了看她的眼色,继续拿起书翻看。
见两人都不理自己,灌灌有些恼地一跺脚:
“那你把爹放出来!”
谢栀摇头:
“从前便和你说过,十日才能见一次,一次至多一个时辰!如今才几日?下去!”
“我不!”
灌灌环顾四周,爬到角落里的位置上,挨着裴渡躺下,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
韶州与广州本就临近,一行人在驿站中又歇了一晚,第二日黄昏时便到了广州经略使府邸。
裴渡一手抱着灌灌,一手牵着谢栀,带着一干人等往里头走。
长明看到裴渡手中的幼童和与四年前没两样的谢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那日清晨,在裴渡决定留在韶州几日时,他便先打发长明和长乐先来广州打点上下。
虽然他真的很想留下来看戏,可奈何命令难违,直到今日才一睹这两人真容。
“大人,往里头走。”
他带着裴渡一家三口人入内,屋中上下已然打扫干净,各处都放了层层帘帐,以防蚊虫入内。
等进了正屋时,裴渡将灌灌放在里头,谢栀见此处四周都围了纱帐,屋中四角虽有冰鉴,但还是难掩重重热意。
“裴渡,这里又热又潮,待久了谁受得住?灌灌还那么小,万一……你还是让我们去别的地方小住吧,江南就不错,离这里也近,不如……”
裴渡按住她的肩,四下望一圈,见长明已然出去了,便道:
“我知道,应该把你们安置在别处的,但你也知道我的顾虑,只要我一瞧不见你,你的鬼主意就冒出来了,你放心,你们母子就在屋里,和冰块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差池,等事情一完,我们就……”
谢栀看一眼熟睡的孩子,拍开他的手,有些烦躁:
“什么事情一完?裴渡,你是被外放到这的,没个一年半载,陛下会召你回京?还有,你到底因为什么被外放?”
裴渡见她神色不虞,只继续安慰道:
“不会的,你给我两个月,最多两个月……”
话未说完,长明在屋外道:
“郎君,广平王知道您今日赴任,特地下了帖子,邀您过府一叙。”
广平王是陛下的皇叔,早些年被封为藩王,封地就在这一带,谢栀不用想便知道不是个受宠的。
裴渡听到这话,却是冷笑:
“好啊,他倒是心急得很,走,去见他。”
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谢栀心中疑窦丛生。
大人,他为何会被外放到这儿来?
这四年,家中怎么没有逼他成婚?
她“死”后的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栀在屋中转了一圈,刚想出去看看,就见长乐守在外头。
“长乐,你怎么没走?”
“大人命属下看着你们。”
长乐同从前一样,一贯地面无表情,可谢栀却能感受到,他神色中对自己的不满。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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