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君瀚正了脸色,定定地看着罗青桃。
再无半分醉意。
罗青桃避开他的目光,低头轻叹:“你没有别的选择。”
君瀚喟然叹道:“不错。三哥以有心算无心,这一局,我输得太彻底。”
“事情已经这样,多想也是无益,倒不如想想今后该怎么办。睿王的手段一向阴狠,你总不能次次被他‘以有心算无心’。”罗青桃淡淡道。
君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罗青桃,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迟疑着不肯出口。
“你若无别事,就赶紧出去吧。前面花厅里宾客很多,别让人看出什么来。”罗青桃不愿追问,勉强对他笑了一笑,便要出门。
“小桃子……”君瀚哑着嗓子低吼一声,忽然冲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罗青桃转头看着他,目光清冷。
君瀚忙垂下头,低声问:“你……可生我的气?”
“你指的是哪件事?”罗青桃轻笑。
君瀚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手,许久才叹道:“那天夜里……我知道三哥会有诡计,却没想到是那一种……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罗青桃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勉强笑道:“我知道。中计的不止你一个人,我自己要负一大半的责任,自然没有立场怪你。”
君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如释重负,却又有几分失落。
罗青桃被他过于复杂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装出一副轻松调皮的神态,轻笑:“表哥还想说什么?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只是来道贺的,不是来抢新郎官的!”
“小桃子,你……变了好多。”君瀚迟疑许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罗青桃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脸:“哪里变了?”
“不只是脸,”君瀚沉声道,“一言一行,身段举止……处处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小桃子,你最近是不是……”
“瑞卿表哥,你再耽搁下去,真的要误了时辰了!”罗青桃再也不敢听下去,慌忙打断了他的话。
君瀚狐疑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罗青桃心慌意乱,竟不敢在此停留,退行几步便要奔出去。
君瀚拦住她,急急地道:“你不能再跟老七混下去了,他会害死你的!小桃子,你陷得太深了!”
看到他眼中真切的关心,罗青桃一时不好骂他多管闲事,只得勉强笑道:“没有的事,表哥。我陷进去一次已经够蠢的了,难道还会有第二次吗?如今我只想保赤营平安无事,再没有别的心愿了……”
“你在说谎。”君瀚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罗青桃急急地推开他,君瀚却又抓住了她的肩,急道:“你若果真没有陷进去,又何必急着澄清!那天夜里的事,你还记不记得?你中毒比我早,那时已经神志不清,却还是宁死都不肯让我近身;可老七一出现,你就……”
“我只是不想害你而已!表哥,你该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比现在要麻烦十倍不止!”罗青桃躲闪着目光,底气不足地道。
君瀚有些不忍,许久才叹道:“在我的面前,你一向十分理智。”
罗青桃无言以对,心下却渐渐烦闷起来。
君瀚抓住她的手臂,急道:“可你为什么不肯把你的理智,用在君洛的身上?他那个人根本没有半分真心,你若对他认真,就是自寻死路!”
罗青桃越听越不自在,忍不住冷笑:“路是我自己选的,是生是死只看我自己的造化,不关瑞卿表哥的事!”
君瀚愣了一下,失落地放开了手。
罗青桃心下有些不忍,却还是狠下心,开门走了出去。
君瀚忽然追上来,急问:“前几日,六弟跟我提过……”
罗青桃猛然站定,这才记起自己竟把正事给忘了。
君瀚走到她身旁,轻叹:“他说只要我同他联手,他愿意护你周全。”
罗青桃沉声道:“我的周全,我自己来照管就好。不过,同襄王联手,确实是你如今最好的选择。睿王手段阴狠,又与你有深仇大恨,你若再孤军奋战下去,今后怕是危难重重。”
“可是老六他害苦了你……”君瀚仍是有些迟疑。
罗青桃仰起头来,露出笑容:“跟眼前的局势比起来,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我已经不怨他了。”
君瀚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紧了眉头:“那都是小事?”
罗青桃释然而笑:“小事。”
“我不许你再说那是‘小事’!你给我记住,你若受了委屈,哪怕再小,也是大事!我可以暂时与老六抛却前嫌,但今后不管你在何处受了委屈,再不许瞒着我,更不许忍气吞声!”君瀚说得郑重,目光如炬,紧盯着罗青桃的眼睛。
罗青桃知道争执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随口应下。
君瀚忽然从后面紧紧拥住她,久久不肯放开。
“王爷——哎,你们……”
齐妈急急地奔了过来,上完台阶一抬头,恰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住。
罗青桃忙推开君瀚,笑道:“又来催了,你赶紧迎亲去!”
君瀚果真没有再耽搁,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齐妈怯怯地看着罗青桃,欲言又止。
罗青桃只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揉了揉发热的脸颊,笑问:“前面开席了?”
齐妈讪笑一声,垂首答道:“开了有一会儿了。喜娘催了好几遍,老奴实在没法子……”
罗青桃没有多问,一路沉默回到了花厅。
许是因为没有太多喜气的缘故,最初的寒暄过后,花厅里显得有些冷清。
罗青桃一进门,便感觉到一大片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就连那些疏疏落落的祝酒说笑之声,也霎时静了下去。
罗青桃的心下有些诧异,却也并未十分慌乱。毕竟异样的目光,她已经见得够多了。
很快,她就懂得了那些目光的含义。
花厅之中摆放的不是那种团团围坐的圆桌,而是一张张各式各样的小几,两人一席,别有趣味。
因为是婚宴,席上并未男女分坐,是以几乎所有的小几后面,坐着的都是夫妻二人,取的便是这同进同止、相敬如宾的巧头。
罗青桃的尴尬,也恰恰就在这里。
君漓的身旁已经坐了梅落雪,再没有她的位置。难怪众人看她的目光,大都带着同情、怜悯或者隐隐的幸灾乐祸!
齐妈发现了这个窘况,立时变了脸色:“这……表小姐,我们……”
君漓微微皱起了眉头,为难地看着罗青桃。
梅落雪自然是得意洋洋,唇角的一丝微笑,璨如春华。
罗青桃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只见除了少数几个出身极尊贵的女子似乎有些忿忿之外,大多是人都是眼角含笑,只等着看她的笑话。
君洛仍是同上次家宴一样,眼里只有杯中的美酒和怀中的美人,根本连头都没有抬。
坐在上位的君澈忽然展颜一笑,向罗青桃举了举杯:“郡主来迟了,可要自罚三杯!”
今日这样的场合,他依旧不称“弟妹”而称“郡主”,不免又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君漓的脸色有些难看,偏偏作声不得。毕竟,他若站出来纠正这个称呼,没有位置坐的人就应该是梅落雪了。
罗青桃向君澈微微一笑,昂首道:“谁说我来迟了?我今儿可是半个婆家人,你最好莫要得罪我!”
君澈微一皱眉,睿王妃何秀竹已勾唇笑了起来:“果然聪明伶俐。”
罗青桃懒得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直接拽过脸色苍白的齐妈,笑道:“我才不要在这儿喝酒!咱们到外面看瑞卿表哥去!晾着新媳妇在大门口等了那么久,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治治他才行!新媳妇的娘家人不管事,咱们可不能不帮她撑腰!”
齐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慌忙躬身应喏。
这会儿作为“半个娘家人”的睿王夫妇,脸上自然是不太好看。君澈甚至有些后悔把阵仗搞这么大了。
早知道会被罗青桃将这么一军,他还不如直接把那丫鬟当个侍妾送进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平白成了一个丫鬟的“娘家人”!
罗青桃不再理会旁人,径直出了花厅,却并没有往门口去看热闹,反而一路往僻静处走去。
齐妈有些讪讪的,沉默地跟在身后。
罗青桃一路走到后园,在水畔暖阁里坐下,叹道:“叫人给我弄些点心,悄悄地送到这里来吧。”
“表小姐……”齐妈站着不动,一会儿却抹起眼泪来。
罗青桃无奈,只得起身抱住她,柔声安慰。
齐妈哭道:“你当日若是嫁了咱家王爷,何至于今日受这样的委屈……”
罗青桃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一把推开她,板着面孔道:“偏你老货话多!赶紧给我弄吃的去,若饿着了我,我好叫瑞卿表哥骂你!”
齐妈不好再多说,抹着眼泪走了。
罗青桃关上门,立时垮下脸来。
今日的婚礼本来就够尴尬了,偏偏又遇上了她这么个尴尬的人……今日宴上没有歌舞,她倒算是替君瀚博众人一笑了。
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她实在是太多余了。
也许,以后都会这样多余下去吧?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实在已算得上是无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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