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烈郡主在房中吗?”
一个轻柔如春风的女声,在门外软软地响了起来。
罗青桃吃了一惊,慌忙起身穿衣,惶急之下却怎么也弄不好。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傍晚的阳光照了进来,灿烂耀眼。
罗青桃刚刚披上外衫,尚未来得及系好衣扣,便仓皇地落入了来人的眼中。
听到一声惊呼入耳,罗青桃反倒镇定下来。
她懒懒地坐回软榻上,慢条斯理地抻平衣角,含笑抬头:“真是稀客呢。”
骆可儿微微皱眉,有些不自在地退了两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罗青桃从火炉上取过锡壶,一边泡茶一边淡淡道:“还好。他已经走了。您请坐。”
骆可儿似乎有些迟疑,最后却还是在对面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气氛有些僵。
罗青桃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骆可儿倒是有备而来,却被这一屋子旖旎的气息搅得心烦意乱,一时竟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茶泡好了。罗青桃从容不迫地斟了一碗,奉到骆可儿的面前:“这是咱们北边的极北云岫茶,尝尝看,比南越的茶叶怎么样?”
骆可儿双手接过,用碗盖拨弄着水中起起伏伏的青翠嫩叶,眉间微笼轻愁,久久不语。
罗青桃渐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对面的女子娴静娇弱,像是春日微雨中最柔美的一朵桃花。粉嫩嫩的花瓣便是她娇艳的面颊,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世间男子,最喜欢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女人了吧?柔弱堪怜、纯善无害,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可以在她的身上找到。
反观她自己……
罗青桃抬头看向妆台前的铜镜。
虽然距离有些远,却依然可以看得见镜中的自己,娇慵妩媚,媚态横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眉宇间不见了昔日的英气。仅剩的几分洒脱恣意的气韵,也不过是给男子增添几分征服的欲望罢了。
两相对比,罗青桃不由得有些气馁。
如果她是男子,她也会选择嫩如花蕊的骆可儿,而不会选择媚骨天成的她自己。
想至此处,罗青桃心中对骆可儿仅存的那一丝怨恨也消失殆尽了。
看骆可儿放下茶碗,罗青桃便帮她添满,抬头微笑:“如今这个局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世上已没了“恭王”,自然也就没了“恭王妃”;可是君洛迟迟没有下旨册封后宫,如此也便称不得“娘娘”。
所以,骆可儿此时的处境,只怕也是尴尬的吧?
果然,骆可儿闻言,眉间的愁怨更重了几分。
她沉默良久,幽幽轻叹:“唤我‘可儿’便好。”
罗青桃自然不能直呼她的名字,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她原本以为,骆可儿迟迟不开口,是为了无声胜有声,先给她一个下马威。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金尊玉贵的公主,哪里懂得什么兵法战术呢?她不说话,或许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罢了。
罗青桃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在她为骆可儿的出现而伤心绝望的同时,对方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存在而苦恼呢?
她是死过几次的人,历经沧桑,一颗心早已百炼成钢。
可对方却只是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养在深闺的娇娇女。若是因为她的存在,害得这样一个小女孩伤心落泪,岂不是她的罪过?
这样想时,罗青桃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
她放下茶碗,沉吟许久,试探着开口:“如果你是因为远卿……因为皇上的事而来,我可以……”
骆可儿跟着放下茶碗,急急截住了她的话头:“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他,是为你。”
“为我?”罗青桃惊诧万分。
骆可儿坐正了身子,两只手在袖底紧紧地绞在一起,手指攥紧又松开、松开再绞紧,显是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罗青桃见了,心中难得地柔软了起来。
这般娇娇怯怯的小女儿情态,真的很容易让人心软啊!
骆可儿犹疑许久,终于抬起头,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罗青桃:“我想劝你离开皇上,越快越好。”
罗青桃微微一怔,随后冷笑起来。
一刹那间,对骆可儿的好感消失殆尽。
她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君洛的,用不着旁人再来劝她什么。
可是,自己决定离开,与旁人“劝”她离开,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她能不能跟君洛好下去,那是她自己的事!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属国公主,凭什么这么气势汹汹地逼她离开?就凭她是君洛的“正室”吗?
皇后的凤印册宝还没有送过来,这个女人现在就开始以皇后自居,会不会太着急了点?
罗青桃往软榻上一躺,眯眼冷笑:“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的性情为人,你难道当真不知?你赶走了一个我,还有沁芳园几十号莺莺燕燕。你确定你可以一个一个全部赶走吗?就算你真能做到,将来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也要全部赶走?君远卿可不像是一个可以为你空置六宫的人!”
骆可儿被她一番话呛得眼泪汪汪。
罗青桃硬起心肠,闭上眼睛,来个不理不睬。
她不愿与这个娇弱的女孩子为敌,但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凌!
都说情场如战场,那战场之上,又怎么会有不战而败的将军!
罗青桃的心中,战意汹涌。
骆可儿察觉到罗青桃的敌意,两条细长的眉毛苦恼地拧了起来。
但她竟没有掩面逃走,却在短暂的犹疑之后,依然郑重而坦诚地劝道:“你误会我了。我劝你离开他,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如果你坚持留在他身边,你会有危险。”
“危险?是因为可儿公主您身边的人,想要为您扫除障碍吗?或者,是您自己想要对我动手?”罗青桃挑起眉梢,嘲讽地质问。
骆可儿低下了头,十分苦恼的样子。
罗青桃见状不禁冷笑:千军万马她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吗?
本来她自己已有去意的,这会儿反倒不急着走了。
她倒要留下来看看,君洛的身边,到底怎么个“危险”法!
骆可儿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涨得通红:“姐姐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他的身边,真的很危险!南越的人想害你倒是其次,你最大的麻烦,不是来自旁人,恰恰是来自皇上啊!他想害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以为他喜欢你吗?他一直在害你!”
罗青桃听着她急冲冲的声音,一时有些诧异。
骆可儿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说完这番话,她的鼻尖已微见汗珠,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竟是有些累坏了的样子。
可是,罗青桃依然不愿相信骆可儿完全是出于好心。
她半睁着眼睛,侧过身子,语气淡淡地道:“公主的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你说他要害我,这话是真是假我也没兴趣知道。我这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他若真想害我,就让他去害好了。我这辈子跟定了他,哪怕死在他的手里,我也甘之如饴。”
话说出口,罗青桃先被自己恶心到了。
虽然不久之前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骆可儿怔住,定定地看了罗青桃半晌,忽然起身抢了过来,拉住罗青桃的手急道:“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他要你死,你也甘之如饴?他要踩着你的尸体踏上御座,你也不怨不恨?你这一辈子已经毁在了他的手里,难道一定要把这条命搭上,一定要把赤营搭进去,你才肯省悟吗?”
听她提到赤营,罗青桃的心中一惊,清醒了几分。
她探究地看着骆可儿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几分奸诈来。
可是,那双水雾氤氲的眼睛之中,只有真诚和急切。
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竟是真心为她好?
罗青桃有些不信。
但她已经无法再心安理得地躺着。
骆可儿的手细腻莹白,皮肤温软如婴儿。罗青桃被这样的一只手拉住,一时竟十分无措。
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心烦意乱了好一阵子,罗青桃终于勉强理清了头绪,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说他要害我,我便要信你的话吗?我的眼睛没有瞎,他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得很!可儿公主,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我劝你还是不要玩了!”
骆可儿碰了个硬钉子,娇艳如桃花的脸上,委屈得好像桃蕊遭夜雨,恹恹的没了精神。
但她还是勇敢地直视着罗青桃的眼睛,咬牙道:“你不信也罢。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身子,早已经离不开他了吧?”
罗青桃心头一颤,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骆可儿微微脸红,避开罗青桃的目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开过几家青楼,你多半是知道的。我听说,青楼之中有一种秘药,长期服用,可以让女子娇媚动人、风骚入骨,同时身体也会变得……”
“不要说了!”罗青桃猛地甩开了她的手,霍然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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