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浩把我们一路送回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们这个小山沟沟,还从来没有小轿车来过。
最有钱的人家,也就是有辆时风牌的三马车就不错了。
像是我跟瘸子,我们是穷的连个二八自行车都没有。
书记听说了消息,老早的站在村口迎接,村里的人站成两排,这阵仗就像是欢迎来视察的领导。
“这人都挺热情的。”齐浩笑着说。
齐阳神色淡淡的,没说话。
我安静的坐在一边,现在再看见书记,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是不怨他那是不可能的。
齐阳并没有下车,让齐浩一路开到我家门口,书记尴尬的站在村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看着村口的人,燕子妈在,但是燕子却不在。
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燕子了,真的有点想她了。
齐浩忙进忙出的,好半天才把我们的东西卸下车。
“哥,你就住这啊?”他皱眉说。
我脸色一僵,紧张的看着齐阳,听齐浩的话,他是嫌弃我家破。
齐阳在他背上捶了下,“这挺好的,又不让你住,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齐浩撇撇嘴,又说:“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要不你带着丫头和瘸子哥一起去县城住吧,比这里好多了,我还能照顾着你。”
我低头站在一边,努力的当个隐形人。
齐阳说:“这挺好的,清静。”
齐浩没再说话,偷偷的塞给我十块钱,这才满意的离开。
“师父,这是今天叔给我的钱。”我双手捧着那三十块钱,低头说。
“你收着吧,以后想买什么吃的就去买。”齐阳看都没看一眼,给瘸子盖好被子之后,就去了厨房,“丫头,晚上要吃啥?”
我把钱藏到我的小金库里,以后这里面的钱都留给瘸子看病。
听见齐阳喊我,我后知后觉,现在可不能让他做饭,现在他肯照顾我跟瘸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师父,我来做吧。”我忙着跑到厨房。
“哟,你这丫头,现在知道心疼我了。”他笑着说。
我也笑了笑,脸上的忧愁少了点,“以前我跟瘸子一起住,我也经常做饭,师父,以后我做饭吧。”
他看了我半天,拍拍手,“成,难得你有这个孝心。”
我松了口气,熟练的刷锅切菜。
我们这边饭刚做好,燕子妈和李民媳妇一起进了屋。
两个月不见,李民媳妇憔悴了很多,看见瘸子躺在床上,她眼中的泪就掉了下来,“你说之前还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成了植物人了呢?”
瘸子成植物人的消息早就在附近传开了。
燕子妈把手里的鸡蛋放下,劝道:“能活着就好,说不定以后还能醒过来呢,你看着他的脸色就跟睡着了一样,以后肯定能醒过来。”
李民媳妇叹口气,估计是太伤心了,所以放下礼品,也没说几句话就抹着眼泪走了。
齐阳在一边尴尬的站着,他一个男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劝。
“婶,燕子呢?”我看了半天,也没见到燕子过来。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她在家学习呢,这次期末考试没考好,我正发愁呢。”
说着,她瞅了齐阳一眼,问:“齐先生,您这么厉害,能不能给我家燕子补补课?我听说县城里的教学水平比村子里高,按照燕子现在的情况,去县城肯定跟不上。”
“补课?”齐阳有些惊讶,无奈的说:“嫂子,我是上过几年学,可这么多年不用,早就忘光了,要是别的事咱们还能商量,补课真不行。”
燕子妈满脸的失望,叹气说:“是我勉强了,也是最近急的不行。”
我在旁边听着,吃惊不已,燕子妈要送燕子去县城上学?
我们这里的学校是附近几个村子共用一个小学,上初中要去乡里,初中考得好才能去县城上。
现在听燕子妈的意思,小学就要把燕子送到县城去?
“婶,你要让燕子去县城上小学啊?”我小声问,心里有些不舍,好不容易有个朋友,现在还要走。
“是啊,我大哥给联系了一个县城的小学,县里教的好,不像咱们这里,好几个年级就俩老师。”她自豪的说。
“哦。”我心中失落不已。
等她走后,齐阳突然问我:“丫头,你也想上县城念书吗?”
我坚定的摇头,“不想,在村里念书就挺好的。”
上县城念书要花好多钱,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我:“你今年也十二了,怎么才上小学?一般来说应该上初中了。”
“因为我小时候姥姥没给我上户口,就一直没办法上学,后来是村长帮忙,才上好户口,所以就比别人晚。”我解释说。
他没再说话,我也低头吃饭。
“师父,明天还去跑步吗?”我突然想起这件事。
他想了一下,“先不用,你还是休再息一个月,这样,明天我传授给你门派中的术法和医术,等到你身体好了我再教你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嗯。”我很痛快的答应了。
“丫头,你……”
我等了半天,他也没说下一句,只是皱眉看着我,过了一会就打发我去洗碗了。
从厨房出来,我听见齐阳在跟瘸子说话。
“瘸子啊,以前你说的可真对,丫头真的很懂事。”他叹气说,“也就是你在,她敢撒撒娇,还敢跟我拌几句嘴,自从你一睡着,她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听话懂事,说话都不敢跟我大声,生怕我不管她。”
我蹲在门外听着,想哭又不敢哭,后来实在是忍不住跑到了大门外。
“小冉,你怎么蹲在这里啊?”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旁边,关心的问。
我闷闷的摇头,“没啥,出来透透气,你写完作业了?”
她叹口气,不高兴的说:“没写完,我写不完,我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沓卷子,让我做,可上面的题我都不会,根本写不出来。”
“你真的要去县城上学啊?”我问她。
她嘟着嘴坐到台阶上,“我不想去,可我妈一直让我去,大伯家的小芳要去县城上学,我妈把我爸给她的聘礼镯子送给他,大伯这才把我也给弄进去了。”
“这挺好的,去了好学校,以后就能考上大学了。”我安慰她说。
她却更加不开心了,苦笑说:“陆冉,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妈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她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见天的让我看书,让我做题,其他的事情从来不让我做。”
“她也是为你好,婶也是希望你能有出息。”我说。
她摇头,说:“或许吧,你知道么,上次我不是跟你去捉鱼,我觉得好好玩,但是回去我妈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好好学习,浪费时间。”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跟王星经常去捉鱼,我……”我急忙想解释,却被她阻止。
她郁闷的说:“不是你的问题,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妈把我当成什么,每天就会催着我学习,其他的事情都不管我,我想玩会她都不让,有时候,我真想逃离她。”
我被她阴郁的口气吓得一惊,劝她说:“可别这样,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看我,亲妈长啥样都没看见过,姥姥也不喜欢我,瘸子现在变成植物人……”
她沉默半天,“这就是各家有各家的苦吧。”
“是啊。”我心中苦涩。
“我妈又出来找我了,我先走了,明天来找你玩。”她冲我笑笑,跑到她妈跟前。
我远远的看着,虽然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燕子妈在教训她。
真的是各家有各家的苦吧。
晚上我很早就睡了,明早还要早起,我要好好的跟着齐阳学本事。
早上,我起来,齐阳就丢给我一本书,“三天,全部背下来。”
我翻了一遍,都跟古言诗词似的,好些个字我还不认识。
“好。”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三天不睡觉,我也得把它背下来。
自从经过瘸子的事情,我像是打了鸡血,每天起早贪黑,再也不嫌累不嫌苦,师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晚上我正在背书的时候,书记提着一兜子礼品进来,“瘸子现在怎么样了?”
齐阳对书记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听见他的话也不回答,专注的给瘸子按摩。
我愣了一下,说:“瘸子挺好的,都稳定了。”
书记脸色有些难看,好半天才挤出一点笑模样来,“稳定就好,我今天来呢,是想问问齐先生后山那些尸骨该怎么处理?”
“什么尸骨?”齐阳转头问。
“就是你们上山的时候看见的乱葬坑,现在村子里都传开了,说是那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弄得人心惶惶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怕再坏了事,这才特意过来问问。”书记的姿态放的很低。
齐阳恍然大悟,满不在意的说:“那些东西啊?你们无论是重新埋上,还是上报都可以,阵法已经破了,现在那地方你们随时都能去。”
书记忙不迭的点头,又客套了两句才离开。
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齐阳突然叫住他,“只能去那里,其他的地方不要乱走,不然出了事我可不会帮你们善后。”
书记哎哎的应着。
第二天,村里就来了好几辆车,里面全都是穿着警服的人,说是在我们后山发现了古董,要考察一下,把东西带走研究。
我老远的看着他们一袋子一袋子的往山下抬,又想起那天在洞里看见的尸骨,抬了这么久还没有抬完,里面得有多少啊?
“古董,他们还真想的出来,希望这次不要弄巧成拙。”齐阳叹息说。
我有点听不明白,“师父,为啥会弄巧成拙啊?”
他看着山下围着的人,解释说:“古董是什么?都是钱啊,你看看这山下的人,要是有谁按捺不住偷偷上了山,又是一桩祸事。”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山下的确是围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不光是我们村子的,就连附近的村子的人都来了。
“或许,他们只是来看看热闹。”我说。
他瞥了我一眼,“但愿吧,你们书记啊,真怀疑他有没有把脑子从娘胎里带出来。”
我被他逗笑了。
晚上我们又给瘸子按摩了一回,我才回房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背书,我已经背了一多半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一定要背完。
这两天我很忙,上学、做饭和背书,所有的时间被填满了,像个小陀螺一样。
每次我累了,我就看看瘸子,就有了坚持的动力,我得努力,我还要照顾瘸子呢,我能吃糠咽菜,瘸子却连口水都喝不了,只能靠着营养液活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做好早饭,正准备去背会书,大门就被粗鲁的推开。
姥姥一脸怒气的进来,一看见我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这个煞星,你怎么不去死啊?瘸子挺好的人,被你克成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淹死。”
我被她骂懵了,呆呆的看着她。
她见我直愣愣的瞅着她,更加生气了,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她用了大力气,我瞬间右边的胳膊都麻了。
感觉到身上的疼,我这才反应过来,生气的说:“你凭啥骂我?”
“我凭啥,就凭我是你姥姥,就凭你是从我女儿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说你,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了?我的女儿都被克死了,现在又把瘸子克成这样,你存心要折磨我,是不是?”她撒泼似的大喊着,一手在我身上捶打着。
我抿嘴看着她,眼泪在打转,却被我拼命的憋住,不能哭,现在就算是哭死了,也没人来哄我。
“婶,你哭啥呢?”齐阳披着衣服从屋子里跑出来,说话鼻音很重,他昨晚着了凉,有点感冒。
姥姥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这个扫把星啊,我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活着,直接掐死她得了。”
我低着头,除了开头反驳一句,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现在说的这些话,从小到大跟我说了无数遍,人前说人后也说。
“婶,孩子还在跟前呢,你怎么能这么说?”齐阳沉了脸色,冷声道。
姥姥被他唬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这个倒霉孩子啊,害死了我的女儿还不算,现在还把瘸子克成这样,这要是我把她接回去,以后不得克死我啊?”
“我不跟你回去。”我抹了把眼泪,一字一句的说:“就算是我要饭去,也不会跟你回去。”
她的哭声停了一会,又响了起来:“你不回去?等你师父走了,你不跟我回去还能去哪儿?你这个讨债鬼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气得浑身颤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书,大声喊:“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就算是饿死了,我也不会去找你。”
“啪!”
姥姥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我半边脸都是麻的,想哭却硬生生的扯成一抹冷笑。
不能哭,我不能哭,我对自己说。
“婶,你这是干啥呢?大清早的来我家,就是为了打丫头一顿?”齐阳黑着脸,把我搂在怀里,看着我脸上醒目的巴掌印,拳头握了又松。
“打她?我打她都是轻的,我现在恨不得掐死她,跟她一起去见我苦命的女儿。”姥姥捶地大哭。
“别哭了,你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你今天就是来试探我会不会把丫头送回去,是不是?”齐阳冷着脸说。
姥姥哭声一顿,厌恶的看着我,“就算是你送回来,我也不会养。”
我往齐阳怀里缩了缩,心里好难受。
听到这里,姥姥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确定齐阳以后会不会养着我。
“我还舍不得给你送呢,今天我就给你撂下话,丫头现在是徒弟,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带上她,我死后她继承我的衣钵。”齐阳冷声说着,看着围观的村民。
“今天各位乡亲也给做个证,以后丫头一粒米都不会吃你的,你也不许再对她这么侮辱打骂,否则,我绝对不会罢休。”
我的心里缓缓流进一股暖流,仰头看着齐阳。
他冲我笑笑,抬头对姥姥说:“婶,这样你满意了没?还需不需要立个字据?或者咱们现在就去县城,把丫头的户口过到我这里。”
一听要过户口,姥姥急了,“不成,过户口可不成,户口过到你家,等我老了,她不管我怎么办?”
我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过去,把头埋在齐阳的衣服里,不想再看她。
齐阳冷笑一声,“你想的是挺美,现在不想养她,还指望着她能给养老。”
姥姥梗着脖子,“为啥不能指望?她可是我闺女拼了命生下来的,要不是她,我现在会变成这样?我能让她好好的活着,就已经是心善了。”
“你……”齐阳还要说话,我轻轻的拽了下他的衣服。
不想让他跟我姥姥吵架,没意思,不管再怎么吵,她还是一见面就会骂我。
他叹口气,揉着我的头发,跟姥姥说:“行了,现在我话也说了,你安心了吧?回去吃饭吧,丫头等下还要去上学呢。”
姥姥从地上爬起来,瞪了我一眼,这才走了。
围观的人慢慢散了,齐阳边给我上药,边安慰我说:“别听她胡说,你体质特殊,将来肯定能成大事,才不是什么煞星。”
我瘪着嘴,坚定的点头,“师父,我会好好的跟你学本事,我要跟她证明,我不是累赘,不是扫把星。”
他动作一顿,欣慰的笑了,“有志气,不愧是我的徒弟。”
我笑了,觉得脸上的伤也不疼了。
匆匆忙忙的扒了几口饭,我自己往学校走,现在燕子也没时间跟我一起走了,她起得早,老早就去学校做题背书。
“燕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哎,你脸怎么了?”上学的路上,我看见燕子低头在路边磨蹭着,忙着跑过去。
她脸上也有个巴掌印,我不过比我的轻。
她眼睛红红的,哑声说:“我妈打的。”
“为啥?”我惊讶的问她,说话幅度太大,扯了脸上的伤口,疼得我半边脑袋都快没了知觉。
姥姥那一巴掌,打的真用力。
燕子揪着手里的草,眼泪掉了下来,“昨天跟我妈吵架了,我就是想去找你玩会,她不让,我说那我趴会,她也不让,就让我看书做题,我都快看吐了。”
我拿出手绢给她擦泪,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又没有跟妈妈相处过,瘸子和齐阳又从来不盯着我学习,只要成绩差不多,他们从来不说我。
想了半天,只能说:“你别在意,婶儿也是为你好,她是希望你能考上大学,能有大出息。”
她叹着气,苦笑说:“我知道我妈的想法,她是希望我能像我爸一样,可是我真的很累。”
燕子爸的事情我听说过,据说他是我们这片第一个大学生,本来能有大出息的,可惜命短,燕子一岁的时候就没了,燕子妈没上过学,在县城过不下去,只能带着女儿回到我们这个山沟沟。
“婶这些年也不容易,你要多理解她,像我这样的,想要让我妈骂我两句,我都找不到人。”我自嘲的说。
她嗯了一声,抬头看见我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小冉,咱们俩真是绝配,我左脸你右脸,两个大巴掌印,去了学校,他们都得围上来。”
我也笑了,还真是对称的,“没事,他们不敢,现在他们怕我。”
以前村里的人只是觉得我晦气,不愿意搭理我,但是自从出了事以后,他们私下都说是我把瘸子克成那样的,除了燕子之外,都没人敢走在我身边。
“小冉,我真怕我会受不了,在这么下去,我真的可能会偷偷离开。”她小声说,神色阴郁。
我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她在开玩笑,还附和说:“那你可要多带点东西,闯荡江湖,要有银子。”
她抿唇笑了,没再说话。
本来以为一天下来,脸也就没那么疼了,可谁知到了晚上竟然比白天还疼,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要不要去告诉齐阳呢?怕打扰他睡觉,可脸真的好疼。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被子突然被掀起,紧接着一具微凉的身体靠过来。
是韩正寰!
我熟悉他的气息,虽然心里不害怕,但是一碰到他的身体,还是臊的脸红,伸手推拒着他,“你离我远点。”
而且一想到他那天挡着我不让我去救瘸子,我心里也有气,挣扎的动作就大了。
这么一弄,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我脑门顿时出了汗,小声的吸气。
“怎么了?”他不由分说的把我转过来,声音倏地阴沉:“怎么弄的?”
我趁着个机会离他远点,双手撑在他的胳膊上,闷声说:“我姥姥打的。”
他的手慢慢的摸上我的脸,轻轻的揉着,原本疼得火辣辣的地方,他一碰疼痛感竟然小了。
我眯着眼睛,感觉舒服了很多。
炙热的呼吸拂过耳际,他伸过头,爱惜的在我脸上亲了下。
“为何不躲?”他低声问。
“躲什么呢,这次躲过了,下一回她还会打我,反正左右都要挨打,早打不如晚打。”我带着些嘲讽的说,现在对姥姥已经绝望了,再也不期待她你能好好的对我。
他双手用力,我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
“以后会好的。”他在我头顶轻声说,声线温柔。
我用力的点头,“当然会好,等我学到了本事,我就能靠我自己,再也不用怕别人不要我。”
他没再说话,静静的抱着我。
我从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回过神来,发现双手正好放在他的肩膀上,不由得摸了他两下,心中有些惊讶,几个月不见,他的触感更加真实了,以前虽然也能碰到他,但是总有点虚幻的感觉。
“为何摸我?”他低声说,我听着他的呼吸重了些。
忙着把手收回来,讪笑着,“不小心碰到的。”
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不害臊,居然还敢摸他。
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经过之前的几夜,现在我对他的排斥心里小了很多,面对他,更多的是女孩子的羞涩。
他笑了两声,在我的发顶吻了下,道:“睡吧。”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手却没老实,一直往下……
我急忙按住,瞪了他一眼,“你老实点,我今天脸疼着呢,说话都疼。”
“好,我老实点。”他声音带着笑意,哄我说。
我往后退了退,刚想翻身,却被他一把抓回去,“赶紧睡,不然我可就……”,他说着,居然拍了我一下,还是那里……
明白他话语里的威胁,我立马闭上眼睛,双手却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身边有个不定时炸弹,但我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个人把我的双手放平,跟我十指相扣。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我也很听话,认真学习,努力背书。
看着齐阳没有任何想要丢我跟瘸子不管的迹象,我也安了心,觉得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我长大,直到我能自己挣钱养活瘸子。
可惜,半个月后,书记的到来打破了我们短暂的平静。
“齐先生,出事了,昨天夜里有个人死在了后山的乱葬坑里。”书记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我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本能的看向床上的瘸子。
他瘦了些,但脸上的气色还不错。
齐阳听见这话没有任何惊讶,“死的什么人?”
书记抹着汗,说:“九道沟的田永才,他是挖坟生意的,这次估计是想着里面有好东西,所以才过来。”
挖坟生意是我们这片对盗墓贼的统称,因为我这里世代贫困,根本就没有古墓,所以能挖的也就是富人家的祖坟。
田永才就是干这个的,盯上谁家的祖坟,就偷着去把人家祖宗棺材里的陪葬品都偷走。
虽然都知道是他干的,可奈何找不到证据,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就因为他,这几年附近的人都学乖了,再也不用贵重物品陪葬了,放进去也是便宜了他。
“嗯,这就是你找人往山下抬古董的代价。”齐阳冷笑着说。
我突然想起那天齐阳说的话,真的有人偷偷上了山,出了事。
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会出事吧?
我偷偷的看了齐阳一眼,发现他神色淡淡的,他对着书记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书记讷讷的低下头,“我……真没想到会这样,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大家,要是真的告诉他们山上有个乱葬坑,里面有一堆的白骨,不得吓死人啊。”
“行了,我跟你去看看,丫头,你也去。”齐阳饭也不吃了,转身去收拾东西。
我忙着收拾碗筷,然后跟着他上山。
半路上,他把那柄宝剑丢给我,让我好好的抱着。
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这个乱葬坑,我心里还是难受的不行。
那地方原本是一片荒地,现在已经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地上都是大坑,有的一眼都看不到底。
我站在林子边上,都有些怀疑这并不是我们之前来过的地方。
书记咳了一声,说:“没办法,尸骨一层层的,挖到现在,还能时不时的从地下挖出几具来,我带你们去出事的坑吧,就是前面那个。”
“诶,这是谁啊?都说了,不能带人过来。”一个很壮的中年人过来,挡在我们前面。
书记立马笑着说:“这不是外人,这坑就是他们发现的,而且齐先生又是道士,我把他请来看看。”
“道士?”那人咂摸着嘴,打量了半天,说:“不行,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过去。”
齐阳根本没搭理他,眼睛一直盯着大坑,脸色黑沉。
书记掏出一根烟,刚想去套个近乎,一把铁锹从坑里扔出来,紧接着一人从坑里爬上来,灰头土脸的。
看见齐阳,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哥,你咋来了?”
我一愣,这不是齐浩的声音么?
“我来看看,下面情况怎么样?”齐阳看见他上来,脸色缓和了些。
“齐先生,你们认识?”书记在旁边激动的问。
“认识啊,这是我哥。”齐浩说。
书记激动的直搓手,一脸喜色的站到一边,不知道在想啥美事。
齐浩坐了半天,站起来,抹了把脸,边说话边掏兜:“就那样呗,一层层的尸骨,挖了这么久,还没挖完,来,丫头,拿着。”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扔给我。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他给我这个干啥?
“叔今天身上没带钱,这个送你,没事写着玩。”他十分潇洒的说。
我看着手里精致的钢笔,感觉就像是碰了个烫手山芋,这样的钢笔我见过,去年过年去县城买新衣服,瘸子当时就看上了一支,本想买了,结果店员鼻孔看人,说:“五十多。”
我跟瘸子当时身上一共才不到三十块钱。
“叔,我用不着,你快留着吧。”我想把钢笔给他塞回去,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不敢用。
齐浩大手一挥,双眼一瞪,“你跟我客气啥,你是我哥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呸,虽然我还没那本事也当你师父,但你也算我的后辈,给你的就好好的拿着。”
我犹豫的看向齐阳,他摆摆手,“收下吧,你叔不缺那点东西,回去好好写字,看你写的那手破字。”
“哦,好。”我涨红着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跟齐阳争辩,只好小心的把钢笔收起来。
说我写的字难看,他的也没好看到那里去。
“给我一根绳子,我下去看看。”齐阳站到大坑边上,往里面看。
齐浩坐到地上,把手里的给他,“你去吧,我就不去了,那里面臭的呀,跟粪坑似的,黑乎乎的一团,隔夜饭都快给我熏出来了。”
他说着,把衣服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大大咧咧的坐着,跟个小痞子似的。
我默默的看了齐阳一眼,觉得他们不愧是兄弟。
别看他现在一副稳重的样子,以前他说不过瘸子的时候,就跟齐浩现在一样,浑身都透着无赖劲儿。
齐阳绑好腰上的绳子,看我一眼,“丫头,愣着干啥,过来,跟我一块下去。”
“哦,好。”我忙着跑过去,刚拿起绳子就被人提溜到一边,抬头一看是刚刚拦着我们的那个壮汉。
“浩哥,小孩子还是别下去了。”他年纪明明比齐浩大,却叫他哥。
齐浩想了下,跟齐阳说:“哥,大壮说得对,丫头还小,别下去了。”
大壮,还真是人如其名,我低头忍笑。
齐阳伸手把我拽过去,边给我捆绳子边说:“没那么娇贵,她胆子大着呢。”
“好吧,那我跟你们一起下去。”齐浩不放心的说。
我看着他们,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温暖。
等捆好绳子,都要往下滑了,我突然想起钢笔还在我兜里,赶忙跑到了大壮身边,“大叔,你帮我拿一下钢笔,好不好?”
大壮笑着接过去,“成,你去吧,上来我再给你。”
我冲他笑笑,这才跟着齐阳下了坑。
吊在绳子上滑了半天,我们才到坑底,一看见这里面的场景,我才明白为啥上面没人了,这人都在底下呢。
下面少说了也有个十来个,都蹲在地上,打着手电,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的往外挖骨头。
我憋着气,脸色涨红,齐浩说的真对,这底下真臭,熏得我的胃里一阵的翻滚。
齐阳脸色凝重的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土。
我站在一边,小声的问齐浩:“叔,为啥要用小铲子啊?”
“这是为了不破坏骨头,要是用铁锹,一下戳下去,骨头都碎了。”他解释说。
“哦,”我默默的鄙视他,心想,那你刚才为啥拿着个大铁锹上来?
齐阳从地里拽出一撮头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我看着好奇,也凑过去闻了一鼻子,当下就被熏的蹲在地上干呕。
那头发实在是太臭了。
“骨头倒不臭,最臭的就是这头发,偏偏还没办法一次性清理,只能这么慢慢的弄。”齐浩说。
“嗯,”齐阳又在洞里转了几圈,这才上去了。
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再熏一会,估计我鼻子就废了。
“咯咯……”一阵清脆的笑声从树林里传来,我顺着声音一看,就见小男孩站在一块石头上。
他对我做了个鬼脸,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上面绑着红布条,双手举起,慢慢的往下跪,脸上是讽刺的笑容。
我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在嘲笑瘸子。
最后他倒在地上,却笑得更欢了。
前面还在警告自己不要上当,可是到了后边实在是忍不住了,抱着齐阳给我的那把宝剑我就冲了过去。
“丫头,你干啥去?给我回来。”齐阳在后面着急的喊我。
我充耳不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揍死他,不能让他笑话瘸子。
看着我冲过来,他一点都不害怕,还坐在上面,咯咯的笑着。
我气得不行,不管不顾的拔出宝剑,用尽全力砍上去。
可是在我拔出宝剑的同时,一阵狂风卷着沙土朝着我吹过来。
“小心。”齐阳冲过来,把我扑倒在地,避过了那阵劲风。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齐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师父,师父……”我叫着他,不知道他伤了哪里,也不敢碰他。
“我没事。”他好半天才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身的土。
我这才松了口气,往地上一看,他给我的宝剑竟然不见了。
“我的剑呢?”我着急的四处找,急出了眼泪。
“别找了,被抢走了。”齐阳叹气说。
我怔了一下,嗷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后悔了,当时就不应该那么冲动,为啥要把剑拔出来。
齐阳给我拍拍身上的土,安慰我说:“别哭,这也是命中注定,那柄剑不是咱们能压得住的。”
“可是……它值好多钱。”我脸上本来就有好多土,眼泪一流下来,直接糊了一脸,跟个泥人一样。
“真是,我在怎么找了个小财迷当徒弟?”齐阳笑了声,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得了,先回家洗洗去,这一身的土。”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恨不得咬死那个小男孩,又是他在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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