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张赤低着头,不敢直视我与老吴那疲惫的目光。
我们面色铁青,只是默默的盯着桌面上的一架波音747的模型,一声不吭。半晌,张赤抬起头来,用极其压抑的声音对我说道“对不起你们,我把你们推向了地狱“
“少说这话了。“老吴慢悠悠的说到”老美那个样子,搁谁也不会有多舒服“
“执飞洛杉矶航线的中华航空的一架747机组昨天出事了,洛杉矶空管指挥混乱,他们起飞之后和一架正在降落的美联航飞机相撞了,两架飞机死了…..五百多人“张赤抖着手打开一份报纸放在我们面前,指了指上面的新闻说道。
“这次我们飞哪里?“老吴点了根烟,直勾勾地望向了张赤。
“其他州的撤侨都很顺利,只有洛杉矶区域,纽约,波多黎各的区域出了问题,我们的海军舰艇带走了一部分,在洛杉矶还滞留了部分侨胞“
“你让我们飞洛杉矶?“我盯着他,同时打断了他的话。
“嗯“他迟疑着点了下头,”华航机组出事之后,洛杉矶的撤侨工作就中断了一些时间,在洛杉矶还有五百多人没有撤走,包括一部分的领事馆成员,现今美政府宣布洛杉矶已经陷落了,丧尸攻占了市内大部分区域,机场已经无人管理,他们宣布国家进入最高紧急状态部署,已经无暇他顾这些人的死活了。“
“我已经派不出人手去洛杉矶了,上面催得紧,要有人去洛杉矶解救所剩下的侨民,而且是马上。“他无奈的对我说道
“也不是不行,不过为啥非要让我们民航去呢?“老吴抽了口烟问道”不是我不答应,你觉得九个空军士兵带上一个女军官,成吗?“
“这也是我们的难处,吴哥。“张赤说到”他们禁止一切外国军用载具进入其本国领土,无论是何原因,统统要被视为对其本土的入侵行径,真他妈的恶心。“
“难度有点大,从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说,挺难的“我发表了意见,直到现在已经一周过去了,那些尸体的形象依旧历历在目,让我时不时的有些反胃。
“对,什么都是未知,我们甚至不知道侨民们在哪里,对了,这时上级点名需要参加的任务吗?”老吴看了窗外擦黑的天际问道“我起码要有最基础的信息啊老弟,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们去飞….“
听到这里,张赤站了起来,对我们深鞠一躬,同时说道“吴哥,立杰,算我求你们了,我的侄女也在洛杉矶,刚才才给我打过电话,问什么时候有飞机来接她回国…..她说那里,人已经呆不下去了,我…就剩这一个亲人了,我张赤不会说话,你们去这一趟,回来…”
“我们还能回来吗?老张?”老吴戏谑的说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捻进烟灰缸里,冷冷地说“为什么我们要趟这个浑水?你也真是忍心,这家伙”说着拍了拍我“连对象还没有处,你就让他搞这个飞行,我已经老了,死了无所谓,你随便把烈士子女排到最危险的前线去,你不怕地下这些人寒心吗?”
我这时才明白,绕了一大圈,张赤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洛杉矶,这个危机四伏的洛杉矶。
“越是烈士子女,越要经受战火的洗礼”张赤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吴哥,我来征求你们的意见是给你面子,这是上面发下来的任务,让我找一组经验丰富的国际航线机组,我还有其他合适人选吗?不是我自私,除了我侄女,那边还有五百多名我们的同胞,单单冲着这个你也的服从上级命令。”
老吴不再说话了,只是缓缓的盯着他,然后看了看我,最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当日午夜,我们准时起飞了,目的地是洛杉矶国际机场,当我们跃入黑暗时,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所依靠的一切也将危在旦夕之间,而我们之前所拥有的一切,也将同这一切遁入黑暗。我只是个国航的普通飞行员,没有波澜壮阔的丰功伟绩,也没有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但自从那些病毒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已经悄然同这一切连为一体,共同进退,生死与共,只是我们偶有不愿意去承认罢了。从新闻和网上了解到,在重庆市渝中区小规模的出现了索拉难疫病聚集,当地的有关部门已经密切关注并正在积极处理,我了解到的不多,只是淡淡的在心中祈祷,希望我们能够控制住这次来自世界的危机,安然的度过这注定是灭顶之灾的难关。
未来,一片黯淡。
坐在我身后的王雨欣在默默的工作着,她埋头于复杂的仪表与数据中,我们驾驶的747是老款型号,一些数据仍需人工手动计算,这短短的一周时间内,我们的人数配置早已捉襟见肘,我们只分配了一名陌生的见习机长来辅助飞行,人数完全不够。
“回来的时候要空中加油了,估计在洛杉矶我们得不到补充了。”老吴说到“四号引擎检查了没有?”
“检查了,机长,地勤说是引气阀门的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王雨欣在后面答应道。
当我们再次飞临US上空时,只有空军战机前来确认我们的身份,无线电中像我们刚飞越的大海般沉寂安静,波澜不惊。
飞行至US西海岸附近时,气氛瞬间降低到了可怕的冰点,我伸长脖子向外看去,西海岸那密集的楼宇间,滚滚浓烟在犹如枯萎的树木般的大楼中飘荡出来,城市的一角燃烧着熊熊烈火,在那些零星的楼宇间还能看到爆炸的闪光,只是四周安静的可怕,与下方的地狱显得格格不入。两架美国空军涂装的A10疣猪攻击机从我们不远处一掠而过,他们转向市区方向,从几排房子上飞速掠过,在一个短暂的俯冲后快速拉起机头重新爬升,在它们身影掠过的楼房上空瞬间暴起了一串橘红色火柱,犹如照映在舞台灯光下的花朵,在白天依然耀眼明亮。那一串火柱连成了一堵明亮的火墙,爆炸扬起的火光与黑烟交汇形成的花朵向着四周无情的播撒开去,向四周传递着地狱之火与疯狂的呼唤。
“凝固汽you弹”王雨欣淡淡的说到,“敢在城市里用上凝固汽you弹,看来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不敢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下方升起的慵懒的火焰,看着它们慢慢上升,荡漾在这已经死亡的城市里,看着那一排划过风挡的火焰,心里已无法组织有效的语言去倾诉了。当靠近洛杉矶国际机场时,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是绝望,在机场的周围遍布着依稀可辨的飞机残骸,一些还在熊熊燃烧,绿茵茵的林地被大火切开了道道伤痕,机场跑道边也瘫着几架飞机,浓烟笼罩了洒满飞机残骸的跑道,机场的航站楼被坠毁的飞机撞开了一个大口子,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无线电能收到来自各处的呼唤,基本上全是地面幸存者的呼喊,请求我们机组的帮助,寻找安全区域的声音和政府的应急广播,让人们呆在家中,保持冷静并等待救援。
“机场不是还有人吗?”我失望的说着,准备开始降落。降落也成了一件难事,跑道的状况尚可,只是上面撒开了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航空煤油,应该是从飞机残骸里散落的,还好散布面积并不大,老吴沉着的驾驶飞机沿着跑道的中心线下降,我举着望远镜帮他观察地面情况,一些人影在机场的停机坪上晃荡,要么就是散落在那些坠毁的飞机旁边,那些人脚步迟缓,有的甚至一动不动,仿佛未察觉到我们的靠近。
老吴把飞机落在了24L跑道,飞机还在滑行时从航站楼里就涌出来汹涌的人潮,那犹如春运的北京火车站般景象让人望而兴叹,他们拉着行李背着大包,有的甚至拖家带口的行进着,当我们的飞机转向停稳后,人群一下涌了上来包围了我们,好像生怕一不留神我们就会溜走似的。
“登机梯呢?没有登机梯怎么上来?去找一辆登机车!“老吴打开侧窗,对着下面的人喊道
“我去布置一下警戒,你们在这里,关好门不要出来。“王雨欣留下一句话,打开门出去了,驾驶舱只剩下我们三人,我们按照检查单关闭了发动机,启动机上辅助动力电源,打开了客舱的空调和照明系统,两个战士顺着驾驶舱的折叠梯下了飞机,跑向了远处的一辆登机车。人群依然包围着飞机,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不远处的空地上躺了不少尸体,它们一动不动,在暴晒的阳光与热浪的包裹中翻涌着,推开侧窗就能闻到那股混合着尸臭味的热浪,让人几乎窒息。远处依然传来震撼大地的爆炸声,喷气式战斗机划过天际,伴随着催命符一般的警报声没入云端,为伤痕累累的大地带来阵阵痉挛。
半小时之后,王雨欣回到了驾驶舱,她摘下凯夫拉头盔,露出了栗色的秀发,满头的汗水浸湿了迷彩服的领口,还不断顺着步枪背带向下流淌。“任务有变。:她突兀的说到,一个女孩被困在郊区的一个沦陷地域里,我们需要前往营救,我会留下几名战士协助你们维持秩序,一旦情况有变,无须等待我们,你们自行升空离开。“
“怎么确定那孩子是活着的?“老吴问道
“她妈妈刚才同她打过视频电话,她已经把自己反锁在家,三分钟之前还是活着的“说着她递过来一张照片”这是他妈妈给我的,让我辨认身份用的“
我接过了递来的照片,背面是一串英文,应该是家庭住址,正面则是一个笑容甜美长相清秀俊俏的姑娘,她长发齐腰,用乌黑的眼睛盯着我,对我发出清澈的微笑,但在我看来此时却凝满了其家人的痛苦。
大约有五百人登上了飞机,孩子的哭喊,大人的抱怨充斥着原本安静的机舱,充斥着从外面涌进来的热空气,让人焦躁不安。王雨欣带了三名战士在我的陪同下走下了飞机,偌大的机场上只有风和地面电源车的声响在回荡,剩下的几名战士在四周警戒,他们已经用刺刀捅翻了几个靠近的“人“。一眼望不到头的跑道上只有扭曲的空气在滚动着”三小时,我们回不来或失联“她边戴头盔边对我说”你们直接离开,先升空了再说,这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呆。哦,对了,用卫星电话和无线电保持联络,我们会告知你们行动进程,对了,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你们不要主动联络我,切记。“
我在听这句话时有点喘不上气,她却说的十分从容。
“给,知道怎么用吗?”她把一把很大的手枪递到我面前问
“懂一点,以前在部队跟我爸学过。”
她没再说话,直接把这把沉甸甸的手枪扔到了我的怀里,“别紧张,我把我的得力干将留给你,他叫贾森,我不在的时候战士们由他负责”她笑了笑指向一旁警戒的一名高大魁梧的空军战士,他端着一挺机关枪,像一个铁塔似的稳稳立在那里,不苟言笑。
“这地方真不是活人待的”我听到有人轻轻骂了句“他妈的,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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