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苏晚晚的忌日。
云嫚请了一天的假，一大早便带着云瑾和傅子骥去了陵园，是傅绍臣开车送他们过去的。
大概是知道他们今天要去祭奠人的缘故，家里阿姨做的早餐都是素的，不见半点荤腥。
昨天她看到傅母拉着她说话了，也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真的很用心，也很温暖。
轻抚着心口的位置，那里，不像是从前一样总是空荡荡的，逐渐被一种名为温暖的东西填充着，总有一天，会被填满。
因为傅家。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眸看向前面开车的男人，却不想他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在后视镜里交汇在一处，云嫚却难得没有移开视线，也清楚看到了他眼里的暖意。
很快绿灯亮了，傅绍臣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修长有力的手从容地挂挡，把着方向盘，车子很稳，不见半点颠簸。
车子越开越偏，高楼大厦和热闹人群退去，只余荒凉。
最后，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子才在一处陵园停了下来。
副驾驶座上放着苏晚晚最喜欢的风信子，云嫚打开车门，弯腰把花取了出来，半抱着往里走去。
一旁，傅子骥也没吵着去牵他，和云瑾并肩跟在她身后走着。
后面，傅绍臣缓缓跟着，脚步稳健，目光始终不离最前方的身影。
轻车熟路找到苏晚晚的墓碑，云嫚脚步顿了一下，无他，只见墓碑前已然放了一束花，同样是风信子，尚且鲜嫩，显然是刚刚才祭拜过的。
墓碑上，还挂着一个挂坠，被一个石头压着，随着风吹，吊坠偶尔从苏晚晚的照片上晃过。
云嫚上前，看着吊坠，那是个月亮模样的，她曾在叶辰那里看到过。
之前来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眼里闪过轻嘲，云嫚抬手把吊坠和花扔开，伸手轻轻抚开掉落的花瓣，她动作极为细致轻柔，等墓碑前擦得干净，这才把自己抱着的花放了下来，凝眸看着照片上的人，无声沉默着。
许久，她抬手让云瑾和傅子骥过来，一手拉着一个，看着苏晚晚，软声介绍道：“妈，这是您的外孙，一个叫小瑾，一个叫驹宝，是不是长得很可爱？”
她走得太早，对她的记忆不是很多，仅有的记忆里，每当有人夸她长得可爱的时候，她就会很开心，她给她的衣服发型，也从来都是挑着最可爱的模样打扮的。
她喜欢长得可爱的孩子。
如果她还在的话，肯定会很喜欢小瑾和驹宝的。
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眼底闪过怅然和难过，云嫚抬手摸着她的照片，眼里不可控制地流露出思念来。
云瑾和傅子骥对视一眼，齐齐跪在墓碑前，乖乖叫了声“姥姥”。
云嫚眸光轻闪，眼底的情绪散去了些，转而换上温软的笑意，与她声音轻柔地说着话，有些散乱，似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就跟平日里的拉家常一样。
云瑾和傅子骥偶尔也会说上几句，孩子声音稚嫩，带着天真纯善，无形间冲散了愁绪，云嫚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仿佛苏晚晚就站在她面前一样，与她细细聊着天。
傅绍臣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他们，看着他们的眼神满是暖意。
似有所感一般，云嫚侧眸朝他看去，瞬间落入一汪温泉，眸光轻颤，他真的是……
半晌，似是自弃一般，云嫚轻咬了下唇，忽然朝他招了下手。
看到这一幕，傅绍臣有些惊讶，还是抬步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蹲了下来，目光询问地看向她。
云嫚没有解释什么，扭头看向苏晚晚，说道：“妈，他叫傅绍臣，是…是小瑾和驹宝的爸爸。”
听到这话，傅绍臣一下子扭头朝她看去，眼睛微瞠，似乎多了点诧异，随即便被喜悦全然占据。
云嫚没有扭头，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耳根微红，说了那一句之后就没再提他，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来，仿佛刚才的话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傅绍臣的唇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看着苏晚晚，目光专注认真，又有些郑重，似乎是在心里和她说了什么。
只是具体说了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也许是因为有两个孩子在活跃气氛，这次算得上是云嫚来这里心情最好的一次，也没有太多的沉重。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她懂的，她也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她是否可以在他们不曾知晓的地方看着他们，但总归，他们活得开心，对亡者来说，才是最好的告慰。
以前她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很难做到真的开心，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一遍遍用语言说着她过得很好。
而这一次，不一样。
余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云嫚唇角微勾，心底的怅然更散去了几分。
傅子骥是个闲不住的，没多久就和苏晚晚“聊”了起来，即便她不能给她任何的回应，他也依旧说得起劲，叽叽喳喳和她说着话，自己说不算，还拉着云瑾一块儿。
云瑾倒是也配合。
气氛很是融洽，一直临近晌午的时候，几人才离开。
两个孩子走在中间，傅子骥和云瑾手拉着手，另一只手由傅绍臣牵着。
云嫚也牵着云瑾。
从背影看过去，一家四口温馨极了。
-
傅绍臣刚开着车离开，就又有一辆车往这边开了过来。
苏宇泽和苏宇成把老人家从车里扶了出来，嘱咐道：“爷爷，小心，走慢点。”
他们原本早早就要来的，只不过医院要做检查才放心他们离开，又因为苏老爷子的主治医生云嫚今天请假了，只好请别的医生，所以就多等了一会儿，一忙完就赶过来了。
即便是有导航，看着周围的路越来越偏，他们也不由得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但是最后到达的地方又跟他们资料上查到的地方无异。
苏晚晚真的葬在这里啊。
看着四周荒芜的环境，苏明德下意识看了老爷子一眼，果然见他神色悲凉，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们苏家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居然会英年早逝，死后还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想着，他的眼里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沉稳与悲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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