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离开了正堂,觉得还是等老任回来再继续唠吧,他不想再和司空昭待下去了,渴的难受。
出了正堂,韩大少爷交代风白带着杂兵亲自看守司空昭,将卧房也准备好,除了睡觉上厕所外,其他时间必须随时跟着。
这也是韩佑唯一能做以及唯一愿意做的事情了。
毕竟人家老爹当初给自己老爹治过伤,哪怕这种伤贴个创可贴就可以,然后还挨了一嘴巴子,一码归一码。
相比于在京中,韩佑如今更加小心翼翼。
在京中,他所认为的正义只是自己理想中的正义,十分狭义,难以确定这样的正义是真正的正义。
之所以敢放开手脚去干,是因为有着太多的人为他把关,有老八、有北门御庸、有周正怀,也有大老黄,好多好多的人可以在他错误的时及时纠正他。
如今来了南关手握三枚兵符和一包袱圣旨,可以这么说,边关岚城两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他姓韩的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岚城,原本不允许有这么牛B的人物存在,奈何,他老爹叫韩百韧。
现在能够为所欲为了,韩佑反而不敢任何事凭着喜好去做,无论做什么事,算是冈本套着杜蕾斯,小心小心再小心。
韩佑离开了大帅府,就司空昭这种女人,正是技艺最全面的年纪,加上这姿色、这身段、这副娇滴滴说着碰到了我你可怎么办呀的样子,韩大少爷觉得自己很容易中招。
要是在京中,韩佑没准真就中招了,不羡鸳鸯不羡仙,羡慕侯总每一天,孟子都日了,食色,性也,何况是他一介凡人。
如今在南地,司空家目前的身份是该千刀万剐的大反贼,韩佑可不想真的与对方有什么牵连。
夜色已至,韩佑带着几个小伙伴溜溜达达的走着,思考着关于保障营的事。
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城墙下,拾级而上。
南关的月色似是比京中皎洁些许,或是因忠魂归天,夜空更加晴朗,繁星点点照耀在了路上,又引入到了黑暗之中,无声的诉说着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悲壮。
放眼望去,关外的旷野黑洞洞的。
看的久了,就觉着黑暗之中有一张獠牙大嘴,随时会跑出来一群赤身裸体挥舞着棍棒的野人啃食血肉。
“戍边之卒。”
韩佑扭过头,望向那些坚守在岗位的弓手们,暗暗钦佩。
军人,怎不令人钦佩。
为国把守边关的军人,怎不令人钦佩。
为国为民,在营区中挥汗如雨,在战阵上冲锋陷阵,在关墙上持弓而立,这样的人,怎能不叫人钦佩,谁不敬佩这样的人,谁便是狼心狗肺。
站在关墙上,韩佑总是想要回头,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各处营帐。
如果不回头,就只能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这种黑暗会让人感受到孤独,难以言说的孤独。
哪怕没有关外之敌,边军依旧要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苦楚,比如孤独。
是啊,孤独,戍边的军人们就是这样,排斥孤独,习惯孤独,拥抱孤独,享受孤独。
“那句话果然说的不错。”韩佑冷笑道:“当有人岁月静好时,一定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岁月静好,负重前行,不,是负重前行,岁月静好,这才是正确的先后顺序。
“边军如此辛劳,那些世家整日花天酒地,这也就罢了。”
王海恨恨的说道:“谁能想到,南地竟有至少七成世家与地方豪强对朝廷阳奉阴违。”
从广义上来讲,老八哪里不好的,单凭夺得大宝时为了不让战火肆虐引起天下大乱只带着少少的兵力入京,光是这一点就不知比多少君王强。
老八,是一个有理想的皇帝,一个有抱负的皇帝,也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皇帝,这一点连王海都知道。
“没什么想不通的,地位不同,阶层不同,观点不同,利益不同。”
韩佑倒是很看得开。
就如同刘禅,不知多少人说虎父生了犬子,殊不知这样的君王正是岳飞、辛弃疾等人梦寐以求的皇帝。
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老八,百姓自然是喜欢他的,再看那些已经感受到了威胁的世家和贪官污吏们,怎么能够喜欢的起来。
望着无法拥抱的黑暗与孤独,韩佑幽幽的问道:“赵熊还在城中吧。”
“在,赵甲卒已是离了岚城,赵熊还在,不知意欲何为。”
“观察、等待、决策。”
只有在王海等人面前,韩佑才不会以嬉皮笑脸和玩世不恭隐瞒着自己的想法。
“将赵熊叫来吧,事情太多了,能办尽快办,本少爷没耐心和他耗下去了。”
王海都不用回头交代,两个杂兵匆匆跑了下去。
韩佑掏出了怀里的黄纸小册子,眉宇之间满是烦躁与忧愁。
小册子上都是待办事项,上面的内容一天比一天多,一件比一件复杂。
远处突然传来了歌声,和鬼哭狼嚎似的。
临战的猛士吶…
荒凉嘿…
刀卷了刃儿…
死球喽,老子念着的人儿诶…
招娣,招娣,额滴婆娘…
韩佑扭过头,也分辨不清是哪个守城弓手唱的。
王海笑道:“大伙是有这习惯,到了夜里寂寞,胡乱嚎上两嗓子权作消遣。”
“这得跑了多少老婆才能唱出这种感觉。”
说完后,韩佑也乐了,扯着嗓子开嚎。
“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城头上,一片寂静,所有关墙上的弓手齐齐望向韩佑。
全靠感情没有丝毫技巧的韩佑转过头,不满的望着风白:“不会唱就闭嘴,唱的什么玩意。”
话音刚落,无数鬼哭狼嚎之声惊起,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韩佑哈哈大笑,接着扯着嗓子开始嚎。
你是额滴情人儿呐啊啊,用你那厚厚滴大嘴唇贼,让我在午夜里,无尽滴销魂儿…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的大合唱,都尽情地扯着嗓子开始嚎叫。
韩佑大声吼着,大声笑着,大声唱着,大声骂着。
这一刻,至少这一刻,韩佑是融入到边军中的。
这就是军人,他们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他们的,他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放浪形骸,因为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不,两件事,为战争而生,为和平而死,仅仅做好这两件事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世人如何看待的,也不重要。
乱糟糟的歌声如野鬼哭坟,城墙上,再无寂寞之感。
边军,不寂寞,因为他们有袍泽,也有着这世间最为坚定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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