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在东海混过,在舟师混过,岂能不知道蓝衫学舍,非但知道,还了解的很详细。
蓝衫,最早指的的是前朝行海商之人。
东海的海商可不是寻常的商贾,海商也不是指一家一姓或是某个商铺某个商行,而是多个家族以及当地官府共同出力组建的商船船队。
那时第一支出海的海船所用木料则是杉、松、柏、柚、赤、樟、楠等木,海商旗帜又是蓝底白字,杉这个字不念“山”,而是念“沙”,只是东海那边有口音,久而久之商船就被叫做蓝“衫”船了。
之后随着东海与瀛岛通商,海图、海货、远航货物等等都存放与沿海几处学馆,之后也被叫做蓝衫学馆。
东海的蓝衫学馆不教授四书五经,只教授造船、航海、天文等知识与技艺,能入蓝衫学馆的都是东海那边的望族子弟,随着世家介入与参与的越来越多,慢慢也就趋于主导地位,最终主持蓝衫学馆的世家们就弄了个蓝衫学舍。
渐渐地,世家就开始玩老一套了,海图、航海技艺不再轻易教授,蓝衫学馆培养的都是水手,蓝衫学舍培养的才是真正的人才,领航、制图、辨星、造船技艺等等。
这个民间组织随着影响力越来越广,慢慢的就开始吸收或者说是捆绑礼仪盟友了,包括更多的世家、官员乃至军中将领。
当年老八在舟师任职的时候也差点被吸收了,只不过稍微了解之后发现所谓“学舍”已经变成了藏污纳垢之所,除了有大量的瀛贼外,都是一群追着共同利益的投机分子。
就说老八离开东海之前,那时蓝衫学舍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学舍中人可以说控制着东海的命脉,各行各业包括官场,无孔不入。
陈永贵能够在东海混的那么好,正是因为他也是蓝衫学舍的一员。
要知道并不是谁都可以入蓝衫学舍的,陈永贵能够成为其中一员,一是靠他妹子是后宫的娘娘,二是因为有个皇子外甥。
就说那些东海的世家,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有直系子弟在兰舍学舍中。
陈永贵在京中大肆敛财,背后正是一群东海佬的暗中支持,要知道京中也有不少来自东海的官员。
最让韩佑震惊的则是这个所谓的蓝衫学舍竟然能够左右舟师,两次军报,其实都是假的。
第一次所谓的出海追敌,追的不过是补给船罢了,船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货物,等于是蓝衫学舍白白送给赵王周贲的功劳。
第二次赵王府伏击,所谓斩获,都是瀛贼和蓝衫学舍联手做戏,至于被击杀的“敌贼”,大部分都是东海本地的百姓,冤死的百姓。
蓝衫学舍其目的,正是想要扶三皇子赵王周贲上位,在知道大皇子周骁“叛”了后,二皇子周统又不长脑子,这群人就觉得老三有机会当太子。
万幸的是老三周贲并没有主导这两次假战功事件,第一次战功他甚至没有上船,是王府护卫和王府中的几个门客上的船,其实这些人就是蓝衫学舍的狗腿子。
第二次战功,则是陈永贵和蓝衫学舍搞的鬼,那时周贲已经意识到某些事了,只是已经上了贼船想要后悔也没用,陈永贵也和他说了,东海蓝衫学舍近乎可以代表所有那边的名门望族支持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功劳给功劳。
“还好,赵王没有深陷泥潭,如今抽身不算晚。”
提起自家老三,天子也是愁眉不展:“当初将他的封地定在东海,本想着陈妃本家在那里,照拂一二就好,谁知却是害了这孩子,哎。”
“迷途知返为时不晚。”韩佑揉着眉心:“你要是没时间管教,不如先放我那待一段时间,怎么样。”
“这…”老八眨了眨眼睛:“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韩佑:“…”
老八小心翼翼的问道:“为难吗?”
韩佑忍不住了:“大哥,我是天子亲军,是皇室头号狗腿子,你能不能有点皇帝样子,帮着天子管教皇子,那不是应该的吗。”
“你这是什么话,天子亲军也没管教皇子的权利。”
“那你自己教导吧。”
“别啊。”老八一把搂住韩佑肩膀,嬉皮笑脸的说道:“朕公务繁忙,你不正好还没子嗣吗,先拿去玩两天,权当帮朕教子了。”
“我…”
“就这么说定了噢,不准反悔。”
老八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了,真实案例在眼前,老大被平反了,立下不世之功,老二好像也长了点脑子,有了将帅之资,老九更别说,也懂了经济之道,老三不交给韩佑交给谁。
“好吧。”韩佑低头叹了口气:“那蓝衫学舍的事怎么处理,京中可有不少官员是东海那边过来的,估计都是蓝衫学舍的人,还有…”
韩佑措了措辞:“还有陈妃娘娘,根据陈永贵所说,蓝衫学舍的事娘娘知道,谎报军功的事,也知道。”
“哎,好歹也是朕的妃子,当年跟着朕受过不少委屈。”
老八毕竟还是有些痴情的,长叹一声:“那就给她个痛快吧。”
韩佑吓了一跳:“杀了啊?”
“不然呢?”
韩佑这一问还给天子问愣住了,老八困惑道:“那…既往不咎?”
“你问谁呢,你的妃子问我干什么。”
“这…朕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老八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初登基时,朕没少从陈妃那偷…不是,讹…也不是,总之她没少接济朕,虽说私下密谋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怎么说也是朕的妃子。”
说到这,老八扭头看向文武:“你觉得呢?”
蒜公公都服了,你媳妇,你问我一个太监,脑有病吧。
韩佑犹豫了一下:“我插个嘴啊,陛下你也别多想,赵王殿下只不过是被蛊惑了,毕竟年幼,陈妃娘娘又是殿下娘亲,真要是将娘娘如何了,赵王殿下会不会记恨你?”
“也是,虽说这婆娘痴心妄想,却也是为了赵王,既是后宫之事,交由德妃处置吧,德妃知晓分寸,不会真的将她如何的。”
韩佑神情微动:“陛下要立德妃娘娘为后?”
“是啊,你觉得呢,怎么样。”
韩佑张了张嘴,他是真心想问问,到底谁是皇帝啊,什么破事都问我。
“对了。”
老八一拍大腿:“险些忘记问了,朕这几个还算能入眼的子嗣你都见过了,若是立太子,你以为谁可成为储君?”
“大哥,这种事…”
韩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大皇子吧。”
老八双眼一亮:“你也觉得骁儿成?”
“不是成不成,就是…怎么说呢,能文能武,能屈能伸,文的,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武的,上马开疆拓土不在话下,勇冠三军,更难得的是在南地封地中,百姓无不称赞,爱民如子,就是性子有些执拗,不,是十分执拗,不过也是环境造成的,后天可以改变,当然,我就是随口一说,个人立场这么一说,你再是信任我,我也是臣子,不想掺和。”
“瞧你怕的,朕问你,你说就是了,这天底下谁都可叛朕,唯独你不会叛朕,谁都可辜负朕,唯独你不会辜负朕,朕知晓你无私心,怎地离了一次京还与朕生疏了不少。”
老八哈哈一笑,使劲拍了一下韩佑大腿,随即话锋一转:“朕问你,统儿,衍儿,没有争夺大宝之心吧?”
“我感觉是没有,至少现在是没有,不过陛下要是怕的话,我可以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不错,若是有,往死里揍就好!”
“不是,我没说要揍啊。”
“不揍吗?”老八不解的问道:“那该怎么教导。”
“额…揍吧。”
“不错,棍棒之下出孝子,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叛逆。”
韩佑一脑袋问号:“啥意思?”
老八满面傲色:“正是因幼年时在本家,没人敢揍朕。”
“我…”
老八愈发得意:“你可知朕幼年抓阄时抓的是什么。”
“免揍金牌啊。”
“错,当年朕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幼年时,本家的那几个老畜生说找人算过一卦,言说周家必会毁于我的手中,不可将朕留在家族之中,家中长辈便放了二物在朕的面前,一是短剑,二是《礼记》,若真拿了《礼记》,便会被那手持长刀的家族长辈杀死。”
韩佑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假的,这么残忍?”
“这便是周家的可恨之处,信奉鬼神之说,想当年,朕才不过半岁,懵懵懂懂就抓了阄。”
“你选了短剑?”
“不错。”
“运气真好。”
“哪里来的运气。”老八傲然一笑:“想来是因朕见到那家族长辈手里抓着刀,我便想着捡起地上的兵刃与他拼一拼,谁知他们见了抓阄拿了短剑,就放过朕一马,长大一些就将朕送到军中了。”
“大哥,那时候你才不到一岁,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抓阄,并不是想拿短剑和他们拼…算了。”
韩佑不想往下说了,难怪老八天生反骨,周家太不是个玩意了,因为所谓的卦象连个婴孩都不放过,活该被老八全灭了。
只是转念一想,韩佑觉得这事真挺玄的。
如果周家没找人给老八算过命,就不知道老八会灭了周家,更不会从小就对老八刻薄让老八成为反骨仔,正是因为算了命,说老八会灭周家,最后…老八真的给周家灭了。
韩佑越想越觉得这事挺玄乎的,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老八自顾自的说道:“那便说定了,朕可就将这几个孩子交给你了,给朕好好的揍,莫要心软。”
韩佑深深的叹了口气,怪不得这几个皇子个顶个的Der,估计是以前被揍出后遗症了。
老八仰头望向漫天星斗,目光也变的锐利起来了。
“过些时日便是演武之日了,瀛岛使节也都到了京中,在京中嚣张跋扈,鸿胪寺又百般包庇,朕,想杀些瀛人,有法子没。”
“你要是这么唠的话我可就不急着出宫了。”韩佑神情一震:“杀瀛贼,没有条件咱也得创造条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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