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坐得住,是因他相信韩佑。
问题是现在韩佑都不相信自己了,他坐不住了。
一个又一个小伙伴和仪刀营军伍跑到韩佑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韩佑鼻子都气歪了,觉得自己被耍了。
搞鬼的可能不止突厥和凉戎,根据杂兵们所说,昨天上朝的时候这些使节接触的极为密切,多次前往其他使团的居所密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是使节,不是罪犯,不可能软禁人家不让自由行动,更不可能禁止他们互相接触。
韩佑能做到的也就是密切关注了,没办法强硬的禁止他们相互见面,再者说了,想要禁止也禁止不了,西市全是番商,想要传递消息并不难。
“剧本,都是剧本啊。”
韩佑冷笑连连:“昨天凉戎正使还见了邵大人,煞有其事的询问今日演武之事,还真以为会给咱大周面子,谁知都是剧本,靠!”
现在韩佑的感觉很不好,就好像上一世看过的一篇报道,寻子多年,终于将儿子找回来了,铺天盖地的报道,人们喜闻乐见,真心祝福,这一大家子还说什么不差钱如何如何的,结果过了没几天,人家儿子开直播了,全家直播带货,直到那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哪是找到家人了,这分明是找到家人们了。
剧本,无处不在,韩佑也被套路了。
“就是说,任何一个使团,都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弄出幺蛾子,从而让咱们大周颜面扫地,是这个意思吧。”
“恐怕是如此。”裴麒满面担忧之色。
“我就知道不出意外肯定会出意外,怪我太轻瞧他们了。”
“非是少尹之过,谁能想到各国使节如此肆无忌惮。”
韩佑摇了摇头。
一个使团,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一群使团才敢。
瀛贼、高句丽、突厥、凉戎,本身实力不俗,家大业大,并不惧怕大周。
其他各国使团,就是过来陪跑的,公费旅游顺便赚一笔。
现在没得赚了,被四国一挑唆,寻思大家一起让大周丢人,大周也无可奈何,最后就团结起来了。
其实真要说搞什么大阴谋,没可能,韩佑手下的小伙伴也不是吃干饭的。
问题是这些使团也没敢搞大阴谋,就是嘚瑟嘚瑟,如同凉戎和突厥似的,不行礼,不按流程来,算不得大错,大周也无法将他们怎么样。
怕就怕都这样,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一群,然后变本加厉。
演武可是在君臣眼皮底子,在一万多百姓面前,各国使团,大的小的,全都或多或少弄点幺蛾子,这就会给百姓,给天下人造成一种错觉,大周啥也不是,谁都不尊敬大周,谁都不将大周当回事。
“不遵守规矩,那是本将的专业。”
韩佑当机立断:“好,既然他们玩这套,就别怪本将一点颜面不给他们留了,告知礼部官员,更改次序,下一场又咱们得人上,大周步卒对阵突厥。”
“突厥刚刚打上一场,按规矩,再比斗是应与…”
“去就是了,突厥不会拒绝。”
“是。”
裴麒快速跑下看台,找金瑞他们去了。
周围群臣见到韩佑的脸色也知晓了事情出了岔子,赵泰是第一个赶过来的。
一把将旁边的江追扒拉开,赵泰坐下后沉声道:“出了何事,因何而起,可有对策,若无对策,原原本本告知本官,本官想法子应对。”
韩佑表情古怪,看了眼赵泰。
阿泰骂道:“本官问你话,哑了不成,突厥与凉戎刚刚落了朝廷的颜面,是早有预谋还是如何,其他各国使团会不会也是如此。”
“不知道。”
韩佑耸了耸肩:“应该或多或少会搞些事情吧。”
“混账,就说让你早早将演武章程交上来,偏偏不听,除了四国外,其他各国历来恭敬,倘若皆是如此,朝廷将颜面扫地,你主政鸿胪寺,岂会丝毫猫腻都未察觉到。”
“大哥,那鸿胪寺都成什么个熊样了,人家都习惯花钱或者收钱了,你让我怎么改。”
“你又不在乎区区钱财。”
“你搁这放屁呢!”韩佑顿时火了:“我大周的颜面,靠我们自己争取来的,不需要花钱买来,花钱买来的颜面,不叫颜面,叫屈辱!”
“蠢。”赵泰也不知该骂什么了:“你以为本朝屈辱的少了,不忍一时屈辱,如何长远而行。”
“要说教你找你家贤婿王海去,本将又不是你属官,少在这叽叽歪歪。”
“哼,还好本官的贤婿是王海,若是你,早晚被你气死!”
“我尼玛…”韩佑想了想,又乐了:“那倒是,海哥肯定比我强。”
赵泰也被气乐了:“说你小子心胸狭窄吧,竟说自己不如护院,说你小子气量非凡,动不动就抓别人全家。”
顿了顿,赵泰神情微动:“慢着,观你这八风不动的模样,莫非有所倚仗?”
“没有。”
赵泰凝望着韩佑,足足半晌,起身就走:“信你鬼话,就知你有倚仗。”
留下一句话,阿泰背着手离开了,脸上再无担忧之情。
群臣见到赵泰模样,不少人放下了心,也有不少人大失所望。
都懂察言观色,见了韩佑的赵泰不紧张了,代表没多大个事,韩佑还是那个韩佑,阴招有的是。
正当大家心思各异时,突厥使团再次走了出来,腰挎弯刀,而且还穿上了甲胄,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卧槽你…”
韩佑霍然而起,生生将骂人的话给咽回去了。
突厥是游牧民族,不是说不穿甲胄,少,少之又少,毕竟善骑兵作战,甲胄越多,越重,机动能力就越差,再者说了他们也不具备这硬件条件,冶炼技艺不够,草原上的矿山也少,更没开采能力。
突厥和凉戎的骑兵都被称之为游骑兵,这些游骑兵从不穿铠甲,甲胄也没有,最多是皮甲,这种皮甲很轻便,防护能力吧…反正是聊胜于无,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现在再看出场的凉戎,几乎都是全身铠了,除了关节、下腹、腰部、脚踝等处暴露在外,其他地方都护的严严实实。
不少兵部将领也站了起来,眼眶暴跳。
这种全身甲造价不菲,技艺繁琐,诸多使团之中只有一国拥有,也就是瀛岛,这种甲胄也叫做武士铠,即便是在瀛岛也不是谁都能穿,极为珍贵。
突厥穿着这种全身铠,明显是瀛人借给他们的。
白给肯定是不可能白给,所有使团入京,兵器、甲胄、弓箭、马匹,都是有记录的,参赛的瀛贼几乎就是一人一套,没人带多余的。
本就让大周群臣闹心,谁成想当这群突厥人的对手出现时,全傻眼了,竟是大周这边的人。
马如龙率先出场,之后便是马封侯,然后是代表大周的百人。
“大人!”
远处坐着的邵宏顿时跑了过来,大急道:“这是何意,这岂能取胜!”
邵宏根本不知道韩佑怎么安排的,跑过来之后都炸毛了。
别说他,其他臣子也是如此。
首先,他们没想到武装到牙齿的突厥对手竟然是自己人。
其次,他们没想到马如龙带的只有百人,人数处劣。
更重要的是,自己人居然没兵器,就背后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厚实盾牌。
盾可防,不可攻,就是再厚实再牢固,那也只是盾牌。
再看突厥使团,弯刀锋利,又穿铠,还是全身铠,这怎么打?
韩佑微微一笑,看向邵宏:“你知道墨家吗?”
“谁家?”
“算了。”
韩佑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随即转身看向群臣,露出了笑容。
集装箱中的天子,看台上的臣子,安静了下来。
君臣,所有人,不知为何,见到韩佑的笑容,万千担忧,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太熟悉这种笑容了,不是自信,也不是胜券在握什么的,而是专属于韩佑的标志性笑容。
以前韩佑笑,笑的越是灿烂,人们越是恐惧。
现在韩佑笑,笑的如此灿烂,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突厥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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