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清从未像现在一样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她僵白的手指一点一点将资料攥紧，重重褶皱叠起，面上伪装的平静几乎要被打碎，半晌才深呼一口气，放开了手里的纸。
薛杳面色震惊，再是惊喜，伸手就拿手机打算拍下来发给薛蔺看，喜色覆在脸上：“她这么千方百计地藏着，说不定根本不是爸妈的女儿，我觉得还得做一个亲子鉴定！”
手还没放上去，却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杜婉清看着她，眼睛里蕴着一层看不懂的情绪，薛杳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凉的不可思议。
“不。”她神色温和，但语气却是决然的拒绝，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虽然她品行有问题，但毕竟是薛家的女儿，是你姐姐，这样的侮辱，你爸爸知道了会生气。”
当初接回姜恩许之前，薛家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江湖骗子的女儿，光是亲子鉴定就前后做了三次，绝不可能出错。
薛杳知道这一层，只当她担心薛蔺知道了闹得不愉快。
毕竟在这个家里，她的依仗是杜婉清，薛杳没再提这句话，但脸上的不甘非常明显。
薛朔扬探究似的看着杜婉清的眼睛，但什么都没发现，只得遗憾的把资料整理好重新放回文件袋里去。
他开口：“但她动机不明，我今天早上已经让人按照她之前出现过的地方去调查，包括那座道观。妈，您不会心软吧？”
把薛杳害成这样，杜婉清也护着，难道她是真的对姜恩许有感情了吗？
薛朔扬笑吟吟的，但目光却逐渐沉了下来。
来看这个姜恩许不能久留，得让她趁早滚出北城。
杜婉清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但自己心里其实也觉得薛朔扬的做法很有必要，虽然这件事对谁来说都足够冒犯。
毕竟姜恩许在她心里的地位也就那么回事。
有了杜婉清的许可，薛朔扬做事起来更肆无忌惮，他本就掌控了家里一半的产业势力，很快就安排了人。
薛杳还在医院养病，他心里有气，探病回来便直奔薛家。
“大小姐，您要出去吗？”
佣人正在打扫院子，看见姜恩许背着包往外走，想到杜婉清昨晚交代让人随时关注姜恩许的动向，硬着头皮上去问了一句。
姜恩许脚步一顿。
她点了点头：“晚点回来。”
昨天还在想朱砂的事情，今天一大早那个玉石店老板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说那个卖朱砂的年轻人来了。
佣人有些怕她，没敢多问。
还没走出大门，院墙下停着的库里南忽然闪了一下车灯，车门“咔哒”一声打开，薛朔扬从车上下来。
他一直坐在车里。
“去哪儿呢，姐姐，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姜恩许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语气很冷。
“给你两分钟废话的时间，多出来的按每分钟五百收费。”
薛朔扬从座位上拿出一个文件夹，他唇角含笑，当着姜恩许的面拿出来，递到她面前，意味不明。
“够了。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有着怎样的来历呢。”
这份资料恐怕姜恩许自己都说不清，如果拿给薛蔺，恐怕她目前在薛蔺那里的一切优待和宽和都会消失殆尽。
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姜恩许只看了第一张，约莫就知道他查了什么东西。
她手都没抬起来接，不以为意。
这份资料确实是真的，至于她学习以外的行踪，薛家恐怕还查不到。
和师父外出的时候都是接了委托，那些人谁愿意让自己的事被人查到，自然都把事情藏的干干净净，包括她的存在。
乞丐？那是去戈壁滩考察自己家救援俱乐部的大佬，在那边迷路碰到难缠的东西，所以才看起来那么凌乱。
江湖骗子……那是她师父为了抓骗子出去钓鱼执法。
她指尖在文件袋上点了点：“查吧，查得到算你的本事。想问我的来历，你还不够格。”
薛朔扬脸色慢慢沉下去。
他耐心耗尽，又想起薛杳和他自己都先后在姜恩许手上吃了亏，心中怒气更甚。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淡然。
薛朔扬心中冒出的恶意毫不掩饰，文件袋边角锋利，他目光瞥到，阴沉沉的朝姜恩许脸上看去。
他靠近一步，声音很轻：“我姐受的罪，你怎么说也不能就这样翻篇，对吧……”
文件袋锋利的边角在曦光下几乎闪出一种令人惊惧的寒光。
有风破开。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从姜恩许身侧探出，轻而易举地握住那个文件袋，袖口下露出的手腕上有明显的青筋分布在表面。
充满力量，却不夸张的流利肌肉线条落在姜恩许眼前。
文件袋后，是齐谅似笑非笑的脸。
薛朔扬不过看到他脸的第一眼，还未来得及退后，就被齐谅毫无预兆的一脚踹在胸口，当头往后砸飞出去，碎开几只陶瓷花盆。
“对小姑娘的脸下手，你们薛家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恶毒。”
齐谅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薛家的时候，姜恩许冷冰冰的站在旁边，被薛蔺三言两语就卖了出去。
风险压在她一人身上，利益却是落在薛家头上。
如今来了个薛朔扬，下手丝毫不比薛蔺仁慈。
姜恩许指尖一晃，落在地上的符咒在瞬间自燃，眨眼间消失不见。
佣人们惊疑不定，想上前来把薛朔扬扶起来，然而只一动就被齐谅盯着，只好站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前。
姜恩许没说话，上前两步，在薛朔扬起来之前抬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高帮马丁靴在白衬衫上落下一个鞋印。
她垂眼，从齐谅手上拿过资料，当着他的面伸手慢慢撕碎，一扬手就纷纷扬扬撒在了薛朔扬的身上。
“姜恩许！”
明明是个年轻的、手无寸铁之力的瘦弱姑娘，力气却让人挣扎不得。
薛朔扬摔出去时砸的浑身生疼，他脸色铁青的撑在地上想起来，然而姜恩许动作微微一重，他砰然砸回了地上。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齐谅悠悠上前，以一个支持的姿态落后姜恩许半步，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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