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县说大不大，说下不小，穿过热闹的市集，宽阔的路上，道路两边都是商户，这个时辰也开始打开门做生意。
远远看见里正媳妇的驴车，顾南枝刚走进，就听见里面传出吵闹的声音。
马梅花一拍柜台，“之前谈好的收，怎么今天来了就不要了，耍我们呢？”
同里正媳妇交好的孙芳也大声，“凭什么不要我们的帕子，你瞧瞧这针法，这花样，整个安县都没有，你们认不认识好货！”
绣坊掌柜的是个精明的男人，他拨动着算盘，被指着鼻子骂，脸上还带着笑。
“各位消消气，咱们绣坊也是做生意的，您们说，有便宜的我们为什么不收，反而要你们这贵的来。”
“几位若是觉得心中有气，边去别的铺子瞧瞧，别堵着我们铺子门口，影响我们做生意。”
“算了。”
里正媳妇脸色不太好看，但想要在安县卖出绣品，还是要靠巧蝶坊，得罪了钱明掌柜的，怕是只会断了自己的财路。
“掌柜的叨扰了。”
她拉着两人转身离开。
钱明白了几人一眼，用力一甩算盘。
“讨食的狗一般，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孙芳是个脾气火爆的，“你骂谁泥腿子！”
绣坊门口围了一堆人，顾南枝赶到的时候，三个婶子已经和绣坊的撕扯起来。
绣坊人多，她们不是对手。
顾南枝娇娇地呜咽了一声，冲入混战圈。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我真的好害怕。”
嘴上期期艾艾的哭着，实则一只手拽着掌柜的衣领，没怎么用力，就将人拽的后退了好几步，倒栽葱一般栽倒在柜台里。
“谁！谁他妈刚才动手打的老子！”
钱明憋得脸红脖子粗，被好几个绣娘搀扶起来，刚站稳就指着一屋子的人骂。
“哎哟，我的钱掌柜的，谁狗胆这么大，敢对您动手，看我不活撕了她的嘴！”
一个女人一屁股挤开旁边围观的人，殷勤小跑进绣坊，扶住钱明的胳膊，肥厚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几乎尖锐的声音一起，顾南枝就知道来的是张翠花。
冤家路窄。
张翠花一抬眼，脸上顿时就乐了。
“哎呦，这不是西山村的姐们吗？卖帕子就卖帕子，这可不是你们那穷山沟，动手打人可是要进官府的。”
“哪儿来的狗叫？”顾南枝掏掏耳朵。
“你！”
张翠花想扑上来扇顾南枝耳光，上前几步，又想到顾南枝那身骇人的力气，卸她家门时候的剽悍，硬是停了脚步。
“你骂谁是狗！”
顾南枝眼神迷茫环视一圈，停在张翠花身上。
“哟，原来是婶子说话，瞧我这耳朵，让我听成狗叫了。”
顾南枝说话向来是柔声柔语，说这些气死人的话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对方气的快要死了，一抬头瞧着对方笑的灿烂，便越发生气。
“婶子你可不要瞎说，谁瞧见我们打人了，大家可都瞧见了，我们就四个人，哪儿能打得过绣坊这么多人手，若是闹到官老爷那去，被关起来的还不知道是谁，婶子你怎么害钱掌柜的。”
眼见着在顾南枝这讨不到好处，钱掌柜摆摆手。
“赶紧走赶紧走。”
孙芳和马梅花啐了一口。
“就这你黑心肝的，求我我都不留下。”
狠话放出去了，几人站在安县的街道上，顿觉有些茫然。
“这，这可如何是好。”
里正媳妇也没了主意。
顾南枝向铺子内看了一眼，张翠花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卑躬屈膝地跟在钱掌柜身后。
钱掌柜数了数帕子，随手扔给她数十枚铜板。
粗略扫了一眼铺子数量，张翠花一方帕子不过买了两个铜板，足足比西山村的帕子便宜了一倍。
“这是价格战啊。”
“什么是价格战？”里正媳妇问。
“他们帕子比咱们便宜，咱们落价她还能更低。”
马梅花听顾南枝的话，顿时有些无措，“那怎么办？咱们帕子也低一些，卖出去怎么都是钱，留在手中就是快破布。”
“他们的帕子同咱们的不一样，若这么复杂的绣工也落到两文钱一方，还不如待在家里睡觉。”
顾南枝还没开口，里正媳妇便给回了过去。
“我就不信了，巧蝶坊不收，别的绣坊也不要。”
马梅花当即拉着孙芳的胳膊，一间绣坊一间绣坊问过去。
其他绣坊规模没有巧蝶坊的大，而且有了固定供应的绣娘，不好收外面来的，看也没看两人手中的帕子就给回绝了。
“这可怎么办啊，全村的帕子都在咱们手上，若是卖出去，乡亲们可怎么办啊。”
“王婆子家媳妇快要生了，那媳妇瘦的，要是再没有吃食，怕是难过这关。”
她们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顾南枝跟在后面，琢磨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脑子乱糟糟，她想到的不是一拳打死孙明，让绣坊换个掌柜，他们趁虚而入，要不就是打死张翠花。
这两条计划没一个能实行。
“抓小偷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匪贼，敢抢我老婆子的钱啊！”
人群有些骚乱，顾南枝望过去，就见一个汉子拎着个钱袋快步向前跑。
周围人仿佛在忌惮什么，纷纷后退一段距离。
汉子经过顾南枝时候，顾南枝伸出脚，直将那个汉子绊倒。
汉子重重摔在地上，下巴磨过石板，留下一道血痕。
顾南枝上前两步，手指一勾，轻巧从汉子手中拿过钱袋。
周围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黑虎帮办事，谁他妈——”
汉子低吼着，手就要向胸口摸。
长刀露出一截，当汉子看见顾南枝那张脸的时候，诡异僵硬了一瞬间。
刚才呼救的婆子小跑上来。
“你这个遭瘟的贼，姑奶奶我不管你是什么黑虎帮白虎帮，有本事就杀了老婆子我！”
汉子暗骂一句，像是忌惮顾南枝，收了长刀，掀翻一个路人，一头扎进旁边的胡同里没了踪影。
顾南枝将钱袋递给追上来的婆子。
“阿婆你瞧瞧，东西可曾少了。”
顾南枝向男人逃走的方向瞥了一眼，她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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