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林中,郑明俨靠着柏树,怀抱董友姑,将今日在仓库所遇薛玉崇一事说给她听。董友姑今日没耍脾气。郑明俨说完后,想了很久,做出决定:“我想,此人疑点颇多,不可留他,还是遣散了,让他走吧。”
董友姑看他如此烦忧,就为他支招:“明俨,如果薛玉崇所说是真的,那我们可就被敌人盯上了,你若赶走薛玉崇,敌人会知道,你已知晓他们的计策,会换另一个计谋来害你,到时,没有薛玉崇这样的人来禀告,你可能察觉不到敌人是怎么害你。”
“友姑你有妙计,解决这疑问吗?”郑明俨问。
董友姑念着:“我仔细想想。”之后说:“若此事是真,那么让薛玉崇做假账诬蔑你的人,迟早有一日会现身,明俨就会知道敌人是谁。但关键是我们并不知这事是真是假。为了断定真假,就从薛玉崇入手。刚才听你说,他与你说话流俐通畅,无停顿,无疑问,还为你分析得全面透彻,很难得。最重要得一点是,你吓唬他,他却不惧生死。若是一普通人,应想着远离是非才对。我看他不是普通的记账先生,他不惧生死,要么有后台,要么有身手。但是在南安县,甚至泉州府,谁的后台比郑家更大,所以我觉得他有身手。”
“友姑是让我明日去试探他的身手?”郑明俨想:“这也对,若他是无力还手,就是个无所依靠的老实人,只能依靠我来保他性命。若他身手非凡,那就另当别论了。一个身手非凡的人怎甘愿做一个普通的记账先生呢?好主意,雨青。”
“十有八九是个有身手的人,若如此,他作记账先生只是掩人耳目,还有其他的目的。这个,就等明俨验证后再说了。”董友姑说道。
郑明俨抱起她,转身面对自己:“友姑你为我这么一分析,就一目了然了。虽是险恶之事,从你口中而出,就如淙淙溪流,让人乐耳倾听。友姑,你是怎么做到的,总能为我出好主意?”
董友姑还在思索这件事,警觉起来,她斜靠在郑明俨身上,忧心:“谋害你一事若是真,那是谁,趁我刚小产后,心情郁闷,你夜夜照顾我,无心正事之际,就亟不可待地下毒计?却不想天地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视钱财如命的人,没想到薛先生会倒向我们这一边。”
“友姑,你承认了我夜夜照顾你。今夜是我背着你来乐水别院后,你说话最多的一夜。”郑明俨激动起来,抓着她晃。
董友姑说:“明俨,冷静,你怎不想想,若此事是真,那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哼,谁会有如此大的财力来收买人,厉害的人力来盯紧薛先生?又是谁有这样的心思,诬蔑我做假账,私吞家财?这样我就会被爹收回所有权利,赶出权标堂。我就将计就计,以逸待劳,待她出手之日,予她以颜色,让她知道退却!”郑明俨心里明白着:“友姑,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人,只想和你共度今夜。你本在坐月子,别为我操心这些事了,我会自己解决的。”
“这不仅仅是明俨生意上的事,而是有人想夺走你争取到的权利,霸为己有,让我们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地步,然后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们。我不能让此人得逞,否则,将来郑经的安乐幸福何在?”
郑明俨遥望星空,说:“此刻,面对着即来的凶险。友姑在我身边为我事事解忧,我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郑明俨就这样抱着她睡了。
第二日,郑明俨在丛林中醒来,发现自己躺着睡了一夜,怀中无友姑,吓得立刻起身,见董友姑背靠柏树,而自己昨夜是枕着她的腿睡的。
董友姑困乏中对他笑:“明俨,昨夜你先睡着了?睡得好吗?”
郑明俨怜惜地扶她起来:“怎么可让我枕着你的腿?”
“既然有你背我,腿麻了也无事。”董友姑说:“只是,我这一夜都在赏花,看萤火虫,看星星,睡不着,弄得现在好困啊。”然后依偎在他怀里,睡了。
郑明俨背她下山,回到权标堂,准备上台阶时,颓废的郑世渡走了过来:“大哥,大嫂她怎么了?她没有天天哭了吧?”
“没有。她这是昨夜没睡好,我背她回去睡。”郑明俨对郑世渡不再凶,而是像个兄长的样子了:“世渡,你也别夜夜守在权标堂门口了,看你这样,瘦了很多。”
郑世渡“嗯”了一声,回去了:我今晚还会来,只要看到友友日渐恢复,我才能放心。
此时的秦雨青,也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她知道董友姑现在不想理自己,但必须为她的身心恢复做些什么事。秦雨青想到容小雪泼油一事,她惊诧了:一个这么明显刻意的人,竟然无人注意到她?权标堂的人都被郑世渡的“英雄救美”蒙蔽了双眼吧?
秦雨青去看董友姑,她已睡了,就叫蔡禾苗来大厅:“禾苗,大少奶奶小产,你也难过是吧?”
听到这,蔡禾苗摸着泪:“也是禾苗失误,没留意到大少奶奶这次迟迟未来月事。原本,可再添个小少爷,权标堂就更热闹了。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禾苗,大少奶奶小产,源于大少爷对二少爷的生气都转发到大少奶奶身上了。而事情的起因主要是容小雪泼油和九天斋的蛇。你觉得容小雪能重新进郑府,还能向大少奶奶泼油,是否太不正常了?”秦雨青问。
蔡禾苗回答:“此事,奴婢想不通。”
秦雨青不开心了:“禾苗,大少奶奶待你如何,你心里最清楚。现在装疯卖傻,不愿惹是生非,可对不住大少奶奶平日里待你的好啊。”
蔡禾苗就豁出去,将自己所想到的全说出:“秦夫人说得对,禾苗当为大少奶奶揪出凶手做些事。秦夫人,奴婢记得,容小雪是因诬蔑大少奶奶在山居池与二少爷暧昧而被赶出去的,当时,夫人明说了永不让她进郑府。可她却能轻易混进郑府,向大少奶奶泼油,这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她当日被抓进牢房里,就死了,尸体也扔了。”
“容小雪是有意要让大少奶奶容颜尽毁,却没想到郑世渡挡了一道。她为何如此痛恨大少奶奶?仅仅是因为被赶出去了?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进的郑府,当日就死了,又是为何?”秦雨青很多疑问,想着:“禾苗,如果让你去浣衣房调查,或许可以知道容小雪为什么对大少奶奶恨之入骨。然后去厨房和人事房询问,容小雪事怎么重新进郑府的。我想,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夸你脑子巧妙灵活,不是虚的,这些事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蔡禾苗疑问:“奴婢愿意为了大少奶奶去调查。但是,奴婢想,秦夫人比奴婢地位高,何不让奴婢随秦夫人一起去?”
“禾苗,我也想如此啊。可你是知道的,我的名声已被郑府的人糟蹋烂透了。我去的话,不仅帮不了大少奶奶,反而会引得一身臭骂,可能还会连累大少奶奶。我也想过让敏嫣去,可她嘴拙,脑子转不快,你都知道。所以这事,只能靠你了。”秦雨青说了自己的为难,也提醒她:“禾苗,调查是其一,但如果有生命之危,还是先保命为重。”
“奴婢明白了,为了回报大少爷,大少奶奶对奴婢的器重,奴婢就自作主张去调差此事。”蔡禾苗义无反顾。
“别伤着自己,现在大少奶奶和小少爷最信得过你的服侍,也习惯了你服侍。”秦雨青再次提醒她以保护自己为重。
蔡禾苗也答应:“是。”
秦雨青则带着敏嫣和护卫来到九天斋,看个究竟:“你们觉得奇怪吗?大少奶奶住九天斋那晚,一夜之内出现满屋子的蛇。当时我们怎么就没人想到这里头的怪异呢?”
“下人们都议论过。有人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有帝后之相,所以能引来蛇,蛇就是地上的龙,也就是皇帝。也有恶言说,大少奶奶和秦夫人一样,都是妖孽化身,才引来蛇。”护卫说。
秦雨青不信:“无稽之谈。”
到了九天斋,一打开门,里面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他们捂着鼻子出来了,差点要吐。
他们都喘着气,捂着脖子,秦雨青问:“你们谁知那是什么味道吗?”
护卫说:“那是用来捕蛇的老鼠泥和青蛙泥。”
“泥巴?”秦雨青问。
护卫点头:“奴才小时候见过捕蛇人,用绳子栓住一只青蛙或老鼠,去吸引乌鞘蛇和蕲蛇,这些都是做药材用的蛇,能卖个好价钱。有心狠点的人,就把青蛙和老鼠切成泥,倒在地上,一下子,引来很多蛇。”
“可这么重的腥味,禾苗怎么会闻不出呢,她是厨房丫头,鼻子灵着呢。”秦雨青问。
护卫说:“如果在老鼠泥和青蛙泥中搅拌些适量的香料,就什么都闻不到了。不过,必须是有经验的捕蛇人才懂怎么拌香料。现在九天斋里的腥味还这么浓,肯定还有蛇。”
护卫再次打开门:“真的,有几条乌鞘蛇,他们溜得好快。”
秦雨青看了一眼,吓得破魂:“这乌鞘蛇有毒吗?”
“没有。”护卫说:“但我们那日将九天斋里的蛇全部抓住,足足有两桶,送到药馆里后,卖药的人说,里面大多是无毒的乌鞘蛇,但还有几条蕲蛇,就是五步蛇,那可是会致命的。”
秦雨青心中对此事渐渐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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