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一边伸手抓着八角桂皮胡椒粒等调料,一边仔细教着李婶子,李婶子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双眼睛两只耳朵才好,连话都不敢说以一句,生怕错过什么敲门。
丁薇既然说好教她这门手艺,就不打算再藏着掖着,见她这般模样就道,“婶子,你先看几眼就好,下次我来的时候,把这方子抄一份给你。”
“真的?”李婶子欢喜坏了,一迭声的道谢,“太谢谢了,丁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心善又手巧,不知道将来世家有福气娶你进门!”
她这话本是真心感慨,但却忘了丁薇还挺着个肚子,于是最后就成了尴尬。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丁姑娘可不要多心,你瞧我这张臭嘴!”
“婶子别急,我知道你对我好着呢。平日常来往,若是说话都要小心翼翼,那可就别扭了。”
“哎,老天爷瞎眼了,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祸事。。。”李婶子叹气,眼见丁薇言笑晏晏,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倒是真心替她犯愁。
丁薇却是不觉自己有什么可怜之处,说实话乍然来到这个陌生之处。任凭丁家人如何疼爱她,偶尔夜半醒来,都有片刻的恍惚。就好似江河里的浮萍,灵魂飘摇间没有半点儿依靠。
而如今,她肚子里正孕育的孩子,就像一根细细的根须,虽然脆弱,但却把她紧紧同这个世界绑在了一起。
也许在别人眼里,这孩子是个累赘,是个祸害。但对于她来说,却是最温暖的血脉,是陪伴她以后人生的伴儿,是支持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云伯没在小厨房里寻到丁薇,待得找到大灶院见她正同李婶子说笑忙碌,终于放了心。不必说,转身又去库房寻了些好东西。
待得黄昏,丁薇告辞的时候,见到篮子里的蜜饯罐子和绸缎,犹豫了那么一瞬就收了下来。并不是她贪财,实在是感念云伯的善意和关照。当然,那蜜饯拿给大宝福儿吃更好,吕氏前日也念叨做一件新衣去给姥娘贺寿。
“丁姑娘若是不觉得累,以后就隔一日来一次,可好?今日那饺子,我孙儿吃了整整一盘,我这心里实在是欢喜…”
云伯递过篮子的时候,顺口又添了这么一句。
丁薇心下觉得好笑,这老爷子真是太明白拿人手短的道理了。好在她也喜欢云家的清净,于是就应道,“好,云伯,我后日再过来。”
说完话,她再次行了礼就出了云家。
这会儿正是夕阳西下,红火的云霞披在天边,映得大地一片绚烂,分外美丽。丁家出了正月的时候就翻新了厢房,如今一正两厢都是青砖灰瓦,在旁边几乎邻居家的草屋衬托下,居然多了几分富贵大气。
想着家里老娘必定又在院门口张望,丁薇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可惜,眼见到门口了,大宝却抹着眼泪哭咧咧从街头跑回来,早晨丁薇亲手给他换上的衣裤脏的不成样子,小头上的小啾啾也散了,好不狼狈。
“大宝,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跟人家打架了?”
大宝真是委屈的狠了,一见姑姑站在家门口,立刻小炮弹一样,扑倒姑姑怀里,放声大哭,“姑姑,呜呜,我再也不跟狗蛋他们玩了,他们是坏孩子!”
丁薇听得好笑,小孩子一起玩耍,常有个争吵,今日还恨得斗眼鸡一样,明日兴许就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大宝乖啊,跟姑姑说说,狗蛋儿怎么不好了?是不是你骑马打仗赢了他,他恼了?”丁薇扯了帕子给侄儿擦鼻涕眼泪,柔声问着。
不想大宝哭得却是更厉害了,小脸恼的通红,“不是,我拿了点心给他们吃,他们不吃就把点心扔了。还骂姑姑,说姑姑肚子里的小弟弟是野种。我娘说,那是弟弟,不是野种!”
丁薇揽着侄儿的手臂下意识一紧,心里好似被刀尖扎了无数遍,疼得难言又苦涩。
“大宝不哭,狗蛋他们骂脏话,不是好孩子。以后咱们不同他们一起玩了!”
大宝哽咽着点头,末了小嘴又掘了起来,小声道,“明日狗蛋儿他们要去河边抓鱼呢,我也想去。”
丁薇听得心酸又好笑,一边抬手给侄儿拍打衣衫上的灰土,整理头发,一边劝道,“前几日,爷爷是不是跟大宝说过,你是丁家的长孙,明年要开始去私塾读书呢。你想不想长大考状元啊,想不想骑着高头大马去西京,那里好玩的,好吃的,简直数都数不完…”
“想,我想去。”大宝不知是心里当真有了做状元的理想,还是被西京的吃食玩物吸引,忙不迭的点着小脑袋。
丁薇看得好笑,伸手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儿,又道,“但是聪明懂事的孩子多了,可不是谁都能去西京的。所以,我们大宝要抓紧读书识字了,不能像狗蛋他们一样整日玩耍了。以后在家跟着姑姑识字好不好,等明年去了私塾,你比别的孩子先识字,先生也更喜欢你。”
“真的?”大宝小脸儿兴奋的放光,欢快应道,“好,我跟着姑姑读书识字。”
“乖,大宝真是好孩子。记得一会儿进门不要跟爷爷奶奶说今日狗蛋欺负你了,好不好?大宝要孝顺,不能让爷爷奶奶担心。”丁薇掀起手里篮子上蒙着的花布,露出里面装满蜜饯的小瓷罐,笑道,“大宝这么听话董事,姑姑奖励你一碗蜜饯,甜甜的,特别好吃。”
“呀,大宝要吃,姑姑还要给妹妹一碗!”
“好,都有。”丁薇笑着一手提了篮子,一手领着侄儿进了院门,但眼底的隐忧却是没有退去。
吕氏端了饭菜从灶间出来,见得闺女和孙子一起进来就招呼道,“怎么才回来,快去洗手吃饭了。”
丁薇眼见老娘笑得有些勉强,就连整日耗在面试铺子的大哥大嫂都在家,心里又是咯噔。
一大家子人,分了两张炕桌,很快就吃了饭。大宝和福儿被抱回厢房里睡了。丁薇琢磨了好半会儿,还是趁着做针线的时候拉着老娘问道,“娘,铺子里是不是有事啊,你们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吕氏捋着绣线的双手就是一僵,但很快又忙起来,嘴里含糊应着,“你瞎想什么,铺子好好的,能有什么事。今日生意好,关门就早了一会儿。”说着话,她又扯出针线筐里一块大红绸缎笑道,“看这块料子颜色多鲜亮,给我大外孙做件小棉袄,正好满月的时候穿,喜庆!”
丁薇却不是那么好骗的,扭头扫了一眼两个神色明显有些暗淡的嫂子,继续追问道,“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是咱家人,有事怎么单单瞒了我?就是我帮不上忙,您说出来,起码心里也好受些啊。”
吕氏本就是个爽快脾气,今日的事气得她差点儿炸了肺子,这会儿听得闺女这么说也忍不住了,咬牙道,“还不是那该死的老钱家,一窝坏心的黄鼠狼。今日他家人到铺子里吃包子,我念在同住一村的情分上,还多给上了两个肉包子,没想到居然喂了狗了。吃完不但不说咱家半句好,反倒拉着几个客商胡说八道。我撵他们滚蛋,他们还嚷着要把咱家撵出村子,要…要让咱家铺子开不下去!”
丁老二因为得了新式样家具的图纸,这几日都关在家里琢磨,尚且不知道铺子里的事。这会儿听得这话立刻就跳了起来,大骂道,“该死的钱大炮,上次打他真是打轻了。大哥,走,再去揍他一顿!”
说着话,他就要踅摸趁手的家伙,丁老大虽然老实,但也心疼老娘,也要起身出门。
不想,丁老头儿却是放下了烟袋锅,高声呵斥道,“都给我回来!”
丁老二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气得反驳道,“爹,钱家这样的恶狗就不能怕它,否则以后还不定怎么欺负咱家呢!”
丁老大虽然没出声,但显见也是赞同弟弟的说法。
丁老头儿举起黄铜的烟袋锅儿在桌子上重重敲了几下,恼道,“怎么,你们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们了?”
丁老二恨恨扔了手里的木棍子,坐回窗下的椅子上,不肯再说话了。
丁老头叹气,沉默半晌才道,“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你能怎么堵?就是堵了钱家人的,别人呢,你还能把全村,全县城的嘴巴都堵住?”
李氏看不得自家男人赌气,忍不住小声插嘴道,“那也不能让钱家这么祸害咱家啊,铺子里耽搁这一下午就少赚了二百文…”
刘氏也斟酌着说道,“若不然同里正说说?”
丁老头儿摆摆手,“里正也不好管这事儿,若是同钱家吵起来,闹的厉害了,吃亏的还是咱们家。”
“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被钱家欺负住了。以后村里人有样学样,咱家岂不是。。。”李氏心疼铺子里损失的银钱,心急之下就顾不得许多了。吕氏生怕闺女心里不舒坦,狠狠瞪了她一眼,成功让她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剩了丁老头儿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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