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得师傅过于严厉了?医术习学十年才有所小成,师傅如今已是六十有五,不定还有几年寿命,怎么能不心急?”
“严师出高徒,师傅管教严格没有半点儿错处。实在是…我太笨了,让师傅失望。”
丁薇这会儿可真是有些羞愧了,她本来有心学医,但哪里想到那些大部头医书太艰涩难懂,忍不住就生出了倦怠的心思,多少有些高中时候应付老师抽考感觉。
这会儿老爷子这般伤心,真是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才好。
老爷子也不等她再说,大口又灌了半坛子酒,眼睛已是彻底红了。
“当年,我也曾有过一个女儿,若是能活下来,怕是同你一般年纪了,成亲生子,日子必定过得安宁和乐。可惜,她太聪慧了,汤头歌几乎是看过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什么草药看过一眼就会记得半分不差。我简直喜得恨不能跟全天下炫耀,自然也舍不得苛责她。但也就是这样才害了她,那次仇家上门,我不在家,老妻不小心中了招儿,我那丫头自认把我的解毒本事学全了,于是动手配了解药,不想把两味极相像的药材混淆了,药性颠倒。我那老妻当时就没命了,丫头过不了心里那关,最后也去了。我就恨啊,若是我狠心多教导她,她也不会依仗着聪慧就小看医道,彻底送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说这话,老爷子是彻底忍耐不住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呜呜,我后悔啊!”
丁薇又是羞愧又是惊吓,赶紧扶了老爷子起来,嘴里一迭声的保证着,“师傅,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刻苦学习,绝对不再偷懒敷衍了!”
不知是酒力上涌,还是老爷子信了徒儿的保证,哭了一会儿居然倒在床上睡着了。
丁薇打水给老爷子擦了手脸,又守在一旁好半晌,见得老爷子果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就出去了。
安哥儿好半会儿没见到娘亲,在程娘子怀里挣扎着要娘亲抱。丁薇接过来,亲了亲儿子小脸儿,末了叹气道,“儿子,娘又惹你师公生气了。不如你帮娘哄哄他老人家,好不好?”
安哥儿小小年纪,哪里懂什么,眨巴着大眼睛就被当做投了赞成票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丁薇抱着安哥儿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照旧伸手抱了胖小子逗弄,不想胖小子居然张嘴冒出俩字,“列列!”
老爷子惊喜的赶紧把胖小子举到眼前,嚷道,“安哥儿叫我什么?”
丁薇“恨恨”瞪了笨蛋儿子一眼,教了大半晚,还是把爷爷叫成“列列”,真是好的不遗传,坏的一点儿落不下。
“师傅,安哥儿这是叫您爷爷呢。”
“当真?哈哈!”果然,老爷子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抱了安哥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安哥儿也是个胆子大的,不但不害怕,反倒兴奋的尖叫欢笑,惹得老爷子抛得更高了。
丁薇眼见一老一小如此模样,赶紧上前拦了下来,好说歹说劝了老爷子去吃饭。
不必说,老爷子又逮住了云伯炫耀了半晌,成功气得云伯黑了脸。丁薇可不想又给两个老头儿断官司,赶紧扯了借口去灶间,自然也没看到云影等人神色也是分外诡异。
如果魏老头儿做了自家小主子的爷爷,那么自家少主岂不是多了个“爹”?
公治明早起同方信说了一会儿话儿,刚从屋里出来就听见安哥儿在“列列”个不停,他明显怔楞了那么一瞬,下一刻却是嘴角高高翘起,眼眸里的暖意好似要淌出来一般。
云影见此,赶紧上前拦住想要继续显摆的魏老头儿,抱着小主子回了东厢房。难得少爷露了笑颜,怎么也不能让他知道安哥儿喊的是爷爷,不是爹爹...
一顿早饭照旧吃的热闹,待得饭桌撤下,昨日被耽搁的解毒之事,今日终于要开始了。
风火林三个分别守在主院各处护卫,山一和丁薇则听从魏老头儿的吩咐,不断把各色药材加入冒着热气的大浴桶里。
待得公治明脱得只剩一条贴身亵裤泡进浴桶,魏老头儿才小心翼翼端了一碗药汤上前。
“小子,这药汤里加了活血通络的药材,对解毒大有好处,但喝下之后可不舒坦,全身痛痒,你可有个准备。若是害怕,那就不必。。。”
不等他说完,公治明却是接过药碗一饮而进,神色半点儿异样都没有,好似那药汤就是一碗普通凉茶一般。
丁薇又往浴桶里加了几瓢热水,末了同往常一帮给公治明按摩活血。这活计她也做了好几月,自然不觉有什么不妥,但魏老头儿却是看得皱了眉头,好在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眼见公治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魏老头儿就抓了山一做壮丁,出去碾药熬药膏了。
石化粉虽然不算天下顶尖的奇毒,但论起解毒之繁琐可是数一数二。
不但要药浴,要口服药汤,甚至还要在穴位上抹药膏,辅以针灸,没几个人帮忙,老爷子自己也忙不过来。
浴室里突然只剩了自己和几乎全裸的公治明,丁薇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是突然看到公治明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上桶沿儿,手背上青筋暴起,显见在激励忍耐着什么。
丁薇心头一疼,突然想起师傅说过的那些副作用,于是下意识伸手覆盖了上去。
公治明手臂微微一僵,抬头时,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水汽凝结的水滴噼啪落了下来。
“别担心,我还忍得了。”
丁薇闻言却更是心疼,赶紧扯了帕子给他擦汗。这个男人平日似乎总是神色淡淡,好似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惊惧。但他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苦痛?
“好,少爷是大将军,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解毒不过是小事。”
丁薇极力收起眼里的担心,笑嘻嘻开着玩笑,末了却话题一转,“少爷,我小时候听人讲过一个故事,很有趣。你要不要听一听,权当解闷了。”
果然,公治明漆黑的眸色一亮,点头道,“你若是不累,讲几句也好。”
丁薇手下不停加热水,按揉摩挲,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小时候陪着爷爷听过的那些评书故事,然后挑拣一个最熟悉的讲了起来。
“这是三个国家征战的故事,开篇有句话这么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热气萦绕的浴室里,女子一边忙碌一边娓娓道来,男子配合女子的动作不时抬起手,眼睛却是随着女子的讲述越来越亮,就连紧握的拳头何时松开都忘记了。
原本守在窗外的风一,耳朵不时轻轻抖动,脚下也是不自觉的往窗边靠了又靠。
方信从书房出来,见得他这个模样就上前问道,“怎么,天宝解毒有何不顺吗?”
风一赶紧挺身行礼,末了尴尬笑着不知如何回话,即便丁姑娘的故事再精彩,他作为护卫,躲在外边偷听都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魏老头儿带着山一刚巧走了过来,算是暂时解了围。方信望着笑嘻嘻的风一,摇摇头随后也进了屋。
风一长舒一口气,想起方才听得故事,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桃园结拜,歃血为盟。好男儿义字当头,真是英雄气概!
林一同火一猜得主子第一次解毒顺利完成,于是也聚了过来,见风一一脸回味的模样就抬起手臂勒了他的脖子追问。不必说,浴室故事会又多了两个忠实的粉丝。
魏老头儿在门外也听了几句,心里很是有些吃味。进门时就忍不住抱怨,“你这丫头,背个汤头歌都是磕磕绊绊,讲起故事倒字字精彩啊。怎么不见你讲给师傅解闷?”
丁薇脸红,赶紧起身笑嘻嘻接过老头儿手里的盒子,“师傅想听,徒儿随时都给您讲啊!”
“这还差不多!”
老小孩,小小孩,魏老头儿被徒儿一句话就哄的欢喜了。伸手取出盒子里的小瓷瓶,末了示意山一扶着公治明趴在木塌上。
热辣的药汤把公治明蒸煮的皮肤泛红,所有毛孔都打开了。待得碧绿色的药膏抹上去,很快就被渗透吸收了。
魏老头儿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又取了金针扎在各个穴道上。
不到片刻,公治明就变得同刺猬没什么分别了。丁薇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方大少更是直接,笑嘻嘻绕着木塌转了一圈儿,笑道,“天宝,记不记得有一年咱们去山里狩猎,抓了一只箭猪。你这会儿跟只箭猪简直是亲兄弟了!”
公治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半字都没有反驳,倒惹得方大少无奈嘀咕,“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古怪!”
公治明闻言,终于抬头赏了他一句话,“一会儿去书房,我有话说。”
毕竟多年兄弟,方大少隐隐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几分郑重。于是就道,“好。”
魏老头儿认穴扎针,半点儿不能有错处。偶尔还要运起暗金轻弹金针,不过一刻钟功夫就是累得满头大汗。
丁薇趁着老爷子停手的间歇赶紧倒水给他解渴,惹得老爷子瞪向闲话儿的方信同公治明,撇嘴道,“到底还是徒儿心疼我这老头子,换成别人,怕是累死也当应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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