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明听得她不是不愿跟随自己,心头一松,又隐隐欢喜她替自己考虑周祥。于是笑道,“你放心,黔州城外有一处大庄园,我已经安排人买下了。以后你和安哥就住在那里,日子同在云家没什么区别。义军大营就驻扎在二十里之外,魏老爷子必然要常出入军营,你若是在庄园住闷了,也可随他走动。
丁薇没想到他会安排如此妥当,心里松了一口气,轻声笑道,“好,我听你的。”
她本不是如美艳的女子,但这一笑间,却是让公治明看得双眸闪烁。还有什么比心爱的女子全新信赖自己更让男人满足骄傲?
丁薇被他看得脸颊微微羞红,到底忍不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有孩子在呢!”
安哥儿正扭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公治明,一会儿又看看娘亲,大眼睛眨巴眨巴着,一只拇指还含在嘴里吮吸着,神色很是迷茫。
丁薇不由好笑,帮他把手指头拿出来,“小贪吃鬼!是不是又饿了?”
安哥儿呲着一排小白牙,奶声奶气的叫着:“娘!”
“唉,娘知道了,我儿子饿了,你等着,娘给你端米糊去。”丁薇笑着亲了儿子一口,转身又对公治明交代了一句,“今日咱们吃炸酱面,好不好?”
公治明这些时日四处奔波,餐风露宿,吃到热饭的时候很少。如今丁薇下厨洗手作羹汤,他哪里会拒绝,只点头笑道,“好。”
“那你忙吧,安哥儿淘气就让风九看着,我很快就回来。”
公治明不由挑挑眉,小麦色的皮肤上隐着一抹笑意:“好,我哄他玩一会儿。”
丁薇无法,也不在劝,转身出去了。留下公治明把安哥儿往怀里搂了搂,又摘了腰上的玉佩,小声诱哄道,“来,安哥儿,叫爹爹!”
安哥儿伸手去抢那玉佩,结果几次都拿不到,恼怒的蹬着小腿,开口唤道,“得得!”
公治明眼底闪过一抹懊恼,依旧不死心的继续教着,“不是得得,是爹爹!”
可惜,安哥儿不知怎么就认准了得得俩字,无论老爹怎么教,就是不肯改口。
公治明无法,只能把玉佩塞到他手里,抱怨道,“你这臭小子,叫娘怎么那般清楚?”
守在门口的风九,偷偷听着一向清冷的主子,孩子一样抱怨,笑得差点儿把嘴角咧到耳朵上。
等到丁薇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与一碗米糊糊过来的时候,远远见到他缩在窗下,肩头抖动不停,还以为他吹着冷风冻到了,于是就赶紧招呼他,“小九,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一份,你快去吃吧,吃饱再回来伺候!”
风九小心翼翼往屋里瞧了一眼,摸摸瘪瘪的肚子,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低声应道,“多谢丁姐姐,嗯,我还不饿!”
结果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霎是响亮。
丁薇忍不住笑开了脸,难得玩笑道,“你真不饿?那可真是没有口福了,我用先前腌的香菇炸了肉酱,味道真是好极了。小青还嚷着要吃两大碗呢,正好把你那碗留给她吧!”
风九的最爱除了红烧肉,就是面条了。这会儿听完,口水早就在嘴里泛滥不止了,但扭头望望安静的书房,他又耷拉了脑袋。主子不吩咐,他哪里敢走啊!
“薇儿,进来,外边风凉!”公治明不知是终于听到了两人说话,还是嗅到了面香,终于发了话。
丁薇冲着风九一笑,问道,“让小九先去吃了饭再来伺候吧?”
“唔!”公治明淡淡应了一声,听在风九耳里却是天籁啊,他赶紧帮忙开了门,末了飞跑去了灶间,生怕晚一步,他的炸酱面就进了小青的肚子。
丁薇笑着进了屋子,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一边摆碗碟一边好奇问道,“小九又怎么惹你生气了,可怜巴巴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公治明耳根隐隐红了,尴尬的咳了两声,含糊应道,“我也不知,快吃饭吧,安哥儿都饿了。”
果然,丁薇也没再细问,抱过儿子开始喂米糊。
公治明也端起了面碗,炸酱面的味道真的很香,面条筋道,酱汁鲜亮,再配着黄瓜丝的甜翠,蒜汁与姜汁的辛辣,让人觉得都想把舌头吞进去。
公治明吃完了一碗,想了想就道,“再来一碗!”
丁薇挺的心疼,她今日找出来盛面的碗可不是白瓷小碗,而是地道的荷叶深碗,平日里一碗足以填饱公治明的肚子,可这会儿他居然还要多添一碗,可见这些时日是吃了辛苦了。
她叹了气,也不多问,转身又去灶间盛了一碗回来。
待得荷叶深碗再次见了底,公治明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惹得丁薇越发心疼,想了想就胡乱吃了半碗,然后把安哥儿扔给云影看着睡觉,末了就喊了程嫂子和小青到灶间,轻声吩咐了她们拾掇行李,然后随她一起去黔州的新庄园。
程嫂子一家都是丁薇的奴仆,加者先前清屏县城混乱,淘宝斋也关了门,程大友正是闲着无事。突然听说要搬家,而且还有一个偌大的新庄园等着他们帮忙主家打理,夫妻二人都很是欢喜。
但是小青就有些犹豫了,捏着衣角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丁薇见了就怨怪自己考虑不周,于是又喊了李婶子一家过来,问询他们是否愿意跟着自己。
李叔是个老实厚道的,家里大事小情多由媳妇说了算,这次也不例外。
李婶子精明又爽快,想想自家人没少得丁薇照顾,平日又从小青嘴里隐隐听说些隐秘之事,于是就果断拍板下了决定,“小青这丫头,我看好了,总要娶回来做儿媳。我们一家以后都跟着姑娘了,到时候日子安稳了,还想姑娘做主给小青和小福子成亲呢。”
“那好,婶子赶紧拾掇行李,云伯那里,我去说就好。”丁薇心急早日跟去黔州照料公治明的衣食,于是也不多话,拍手撵了众人回去拾掇。
云伯早就打算除了留两个人守着院子,其余人手都迁去黔州,见得丁薇赶来说起搬家,喜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简直是无有不应。
反倒是丁薇心里微微有些懊恼,闹了半晌,公治明都安排好了,只有她是最晚知道实情的。
不过,这样的时候,也没有功夫纠结这些小事了。
秋日是最好的采药季节,魏老爷子这些时日抓了山一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往山里跑,突然听得徒弟说要去黔州,喜得差点儿跳脚。
“哎呀,战事居然已经起来了。公治小子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不行,我的再去寻些止血生肌的药材去!山一,山一!死哪里去了,赶紧跟我走!”
山一在山林里苦熬了这么久,刚刚回家,好不容易凑到云影身边,凳子还没坐热就被老爷子又拎走了。那幽怨的模样,惹得一院子的人都是笑个不停。
这般忙碌了两日,云家上下终于拾掇好了。
一众仆役们能够跟在将军身边,都觉得安全又荣光,各个忙前忙后,没有半句抱怨。
这一日一大早,丁薇抱着安哥儿坐在铺了一层厚厚地毯的马车上,程嫂子带着大娃二娃,还有小青都在车上陪着她。
公治明换下了青色长衫,换上了暗金色的锁子甲,飞身骑上黄骠马走在车队前方。
他的背影轩昂,挺拔魁梧,一点也看不出半年前还瘫痪在床。想想两人同甘共苦的时日,丁薇忍不住心头甜蜜。
安哥儿睡了一觉,醒过来很是淘气,在毯子上兴奋的爬来爬去。丁薇在毯子上摆了几样小玩具,她就摸摸这个,又晃晃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小青年纪也不大,如今又是第一次出远门,神色比安哥儿也没好到哪里去,时不时就挤到车窗出,掀开一角偷偷往外看着。
倒是程嫂子老实本分,坐在车尾管束着两个儿子,手里还绣着安哥儿的一个小肚兜。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官道两边的草木,深绿色的外衣上已是偶尔显出了一丝枯黄,远处的庄稼地里更是黑一块黄一块,斑驳又荒凉。小青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无趣了,转而去偷瞧护卫车队的兵卒。
许是巧合,正好一个兵卒扭头望向车窗,冷冽的眼神吓得小青赶紧把脖子缩了回去。
丁薇见了就笑道,“怎么,外边有老虎啊?”
小青听得红了脸,凑过去小声道,“丁姐姐,车外那些兵,样子好怕人呢!”
丁薇听得好奇,就也掀了车帘一角探看。
不同于她先前进城时偶尔瞄过几眼的那些守城护兵们油滑又瘦弱的模样,护卫在车队两旁的兵卒们,各个身姿挺拔,即便行走在路上,除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甚至没有一声交谈,可谓纪律严明。这也许就是精兵同杂牌军的区别吧!
再看看车队前边的公明治,背影里也带了三分肃杀,她心里奇异的更觉踏实了。有这样的将军,有这样的精兵,这场战事总归会胜利吧。
这般想着,她就放下了车帘,低声嘱咐道,“以后待这些军士要周到一些,他们跟着将军在战场拼杀,就是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值得我们敬佩,绝对不可怠慢!”
“是,姑娘。”程嫂子同小青很少见丁薇这般郑重,闻言赶紧低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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