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嬷嬷忠心一辈子,最是恨背主忘义之辈,这会儿实在忍耐不住,上前半扶半拖了楚七喜,恼道,“楚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们姑娘了。这么大的事,哪是她说一句话就能揭过去的!”
连翘几个先前随着将军去打猎,根本不知丁薇母子有危险,方才几乎是连滚带爬一样冲进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做奴婢的,自己跑去打猎玩耍,放着主子安危不管,她们可是在没脸活着了。
这口气一时没处发泄,楚家人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出气筒。
“你快走,亏我们姑娘平日待你那么好,你们楚家都是白眼狼,吃我们姑娘的,喝我们姑娘的,背后还下毒手!”
“就是,你快走!真当我们姑娘是傻子啊,差点儿被人家杀了,还得给人家求情!放你身上,你能这么做啊?”
两个丫头也是气急了,拖着楚七喜就扔去了帐篷外。
楚七喜呜呜大哭,拍着帐篷门还想再喊什么,却被人抓了手臂。
方信弯腰抱了她起身,眼眸里神色复杂至极,低声道,“这事你帮不上什么忙,回帐篷去歇着,一会儿回城时候直接跟我回方家。”
“呜呜,我是楚家人,还没嫁你,凭什么都让我去方家?我要救我爹,我哥!”
粗七喜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但她怎么也不能看着父兄被砍头。
方信抬眼扫过远处满脸绝望的楚家父子,心里恼怒的恨不能冲去大骂一顿。人心不足蛇吞象,楚家已经是新贵之家,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以享受荣华富贵,怎么就突然行此胆大包天之事!
别人还罢了,丁薇母子就是大将军的心头肉,平日受一点儿委屈都不成,更何况还是差点儿被刀剑加身。今日就是谁求情,怕是都没用了。
楚老将军一双浑浊的黄眼珠,这会儿亮的怕人,他死死盯着痛苦的女儿几眼,末了远远躬身同方信行礼,不必说,老爷子这是在托付女儿的终身了。
方信心里叹气,重重点了头。
楚老将军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回身喊了亲兵上前,把他们爷三个也绑得结结实实,跪在了一处。
尉迟悔带人迅速打扫着战场,这一次准备充足,除了伤到十几个兄弟,并无战死。倒是伪装成楚家亲卫的黑袍军死伤惨重,除了他眼疾手快卸了下巴的几个,其余尽皆吞毒死掉了。
尸体搬下,伤兵也裹上,帐篷外终于回复了平静。
公治明趁着脸听着禀报,末了问道,“来人的首领可是抓到了?”
尉迟悔懊恼道,“没有,将军。听说随在楚非身边的亲卫就是来人首领,但帐篷里的藏兵一出现,那人就不知跑哪里去了。怕是见事有不妙,逃掉了。”
公治明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抬手却指了帐篷外的血迹,吩咐道,“打水,冲洗干净。”
“是,将军。”
尉迟悔猜得将军是不愿吓到帐篷里的女眷,赶紧喊了几十个兵卒,每人一桶水冲下去,帐篷外的血腥就清理干净了,留下些许味道被春风一吹就彻底消失了。
末了他特意在帐篷口高声禀告道,“姑娘,外边拾掇干净了,您觉得气闷,可以出来走走。”
难为他一个粗豪汉子,这般细心,丁薇心里感激,又实在觉得这顶差点成了她们母子丧命地的帐篷不舒坦,于是就抱了安哥儿走了出去。
古嬷嬷和程娘子几个自然要跟随,好在方才的拼杀只在帐篷外,大树下的地毯并没被殃及。
丁薇亲手用锦垫围了个小小的“避风港”,把安哥儿同二娃放在里面继续沉睡,大娃守在一旁半步不离。
她抬手拍拍大娃的肩膀,轻声嘱咐几句,到底还是觉得心头闷的厉害,于是打点精神喊着几个丫头。
“原本还想烤兔子和鱼,这会儿看来是不成了。不如把家里带来的肉串和羊腿之类都烤了吧!”
主子有命,一直偷偷看脸色的丫头们自然是齐齐应和。
果木炭依旧烧的红火,摆上肉串,小小的扇子借来春风,不过片刻,营地里就溢满了烧烤的特殊香气。
火塘上也架好了腌制过的羊腿,很快就烤得落了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滋啦啦的声音,也让原本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稍稍松了那么几分。
小青在一旁帮忙,待得烤串好了就问道,“姑娘,要给将军送去一些吗?”
丁薇想了想就摇头道,“还是先给伤兵们多送一些,方才若是没了他们保护,咱们如今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烤肉,怕是都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小青想起方才的凶险,连连点头,末了张罗道,“那不能放辣粉啊,魏老爷子说了,辣粉对伤口不好。”
丁薇终于见了一点儿笑脸,应道,“好,一会儿让云丫送去,她同那些兵卒都熟悉。”
云丫听得主子唤自己名字,赶紧上前,接了大把的肉串放到盘子里,一路端着送去了远处临时充当伤兵营的帐篷。伤兵们自然受宠若惊,也欢喜非常。
但那些远远看着的将领们,却是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埋怨楚老大怎么就突然抽了风,若是没有他闯下的泼天大祸,今日该是多圆满欢快的一次行猎啊!
这般想着,众人再看向跪在地中间的楚家父子恼怒至极。
楚老将军一世英名,不想老来被长子毁坏殆尽,这会儿双膝跪地,老态毕露,花白的头发没了头盔的遮挡,被春风吹的凌乱,可谓狼狈至极。
“将军,我们楚家一向忠心耿耿,从不曾有半点儿反叛之心。今日这畜生不知道受谁挑拨,犯下如此大错,还望将军重重责罚。我们楚家上下,绝无二话。但将军,小女一向不懂战事,又马上要成亲,无辜至极。求将军念在老将多年的苦劳上,饶恕小女一命!”
楚老三也是磕头高喊,“将军,我们楚家冤枉啊。若是我爹当真有反叛之心,不会只调一百人马袭杀丁姑娘母子!”
这个道理自然人人都明白,但自古一人反叛,全家遭殃,这已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否则岂不是人人都敢以下犯上,到时候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脑袋往外一交,全家照旧安享荣华富贵。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但也有平日同楚老将军交好的将军,忍耐不住,开口帮忙求情,“将军,无论如何,还是先问问楚非为何如此胆大包天?想必其中必定有缘由,万一是它国的阴谋,挑唆我们东昊自断臂膀,这般治罪楚家,岂不是遂了他人心愿?”
“是啊,将军,还望将军明察。”
有人开口了,自然就有跟随的,一时间足有七八个人替楚家求情,感激的楚老将军差点儿老泪纵横。
公治明摆摆手,却是没有说话,末了示意尉迟悔上前。
尉迟悔扫了楚家父子一眼,心里叹气,却是照旧开口说道,“当日丁姑娘母子从黔州城外往城里搬迁的时候,曾遇到黑袍骑兵截杀,丁姑娘宁死不俘,跳下山崖。众位怕是都听说过吧?”
说着话,他招收喊了亲兵带上一个俘虏,扒掉了他的外衣,露出背后一副奇特的图案让众人看个清楚,末了才道,“当日那黑袍军也有同样的图案!”
“难道是一伙儿人?”
“楚老大早就有反叛之心?”
“他为什么一直同丁姑娘母子过不去?当初没杀掉,如今又出手?”
众人惊得议论纷纷,不明白丁薇母子到底怎么得罪楚非了,要让他一而再的截杀?
楚家父子更是恼怒惊疑,怎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楚老大死死闭了眼睛,嘴巴闭得死紧,一副任打任杀就是不会泄露一丝半句的架势,气得楚老将军跳起来又给了他两脚。
尉迟悔赶紧拦着,“老将军住手,把他踢死了,楚家更说不清楚了。”
楚老将军泄气般重重跪倒,一辈子挺的笔直的脊背也塌了下去,看的众人心头泛酸。
尉迟悔又道,“前日宫里有人出来,去了楚家别院,楚非殷勤招待。之后这些黑袍军就进了楚家别院,今日被楚非带了过来。楚老将军可知?”
“宫里?”
这下,不必说楚家父子,就是一众将军们都着实惊到了,末了却是齐齐警醒明白过来。
若说宫里谁人同丁薇母子有深仇大恨,除了那位公主,再无别人了!难道是公主出手了?但她一个弱女子,是从哪里寻来的黑袍军?又是许了什么诺言给楚非,才让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舍命相帮?
楚非也是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查得如此清楚,这会儿他也不装死了。睁开眼,挣扎着起身嚷道,“休要胡说!我楚非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攀扯公主!”
不必说,他自认够英雄硬汉,却是气死了楚老爷子和两个兄弟。
楚老将军已是在后悔当初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出来,可惜楚非还在那里兀自发表替天行道的大义宣言。
“倾城公主乃是前朝唯一嫡公主,即便不受将军喜爱,依旧身份高贵。怎么能任凭一个低贱厨娘欺辱,以至吐血神伤,被天下人传说耻笑。我一时看不过,这才出手替她报仇雪恨!这事同公主一点干系都没有,将军只管杀了我就是!我楚非绝无二话,只求不牵累家人,不牵累公主,求速死!”
说罢,他几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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