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宫,却沉寂的如同死水一般。无论宫女太监都是恨不得扛着腿走路,咳嗽都要捂着嘴巴,生怕声音大了,被拉出去砍了脑袋。
老皇帝经常昏迷,说起来众人也是习惯了。但这一次却是凶险,已经一整个日夜没有醒过来了。
太医们在偏殿里,商量了好几个时辰都没个结果。急得老太监满地乱转,不时喝骂小太监几句出出气。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太医是什么想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这个时候,一碗药罐下去,若是皇上醒来还好,若是直接咽了气,那谁开的药方,谁家就都跟去黄泉继续给皇帝治病吧。
保命,几乎是人人的本能。
但这个关键时刻,大越风雨飘摇,两个皇子母族在虎视眈眈,而被寄予厚望的三殿下却刚刚到了城外,没有皇上下令,说不得就要血溅都城了。
老太监恨得跺脚,偏偏,怎么就是这样的时候。若是老皇帝当真宾天了,一切就都完了。
说不得,要用尽一切办法,求求那位老爷子出手了。
老太监这般想着,就低声喝骂了小太监一番,嘱咐他们打起精神,有任何事随时通报。末了就出门,要往后殿去。
结果这一出门,就见有小太监跑来通报,“大总管,那个木山先生同清风先生来了!”
木山先生?
老太监微微皱了眉头,觉得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差点儿断了。
这木山先生是个封号,其真名姓杨,是大越书香门第里最久远最知名的一个,虽然家族里世代都不会涉及官场,但在大越却威望极高。不管朝代怎么更替,皇帝换了多少个,杨家都是屹立如磐石一般,从未受过一丁点影响。
而且世代都是皇子启蒙老师,甚至还出过好多太子太傅。
因为,几乎大越所有孩童启蒙之书,医学之书,诗歌杂技,甚至农忙之书,杨家都有涉猎。除了这些,几乎每个府城都有杨家开设的私塾,不要束脩,甚至还要搭上文房四宝,供给贫穷但天分极好的孩子读书科考。
一代代下来,杨家没人做官,却对所有大半官员都有启蒙之恩。
若说这般势力,皇帝应该极度忌惮,可杨家却极是睿智警醒。从不结党营私,甚至历代家主都不曾开门过寿,只来往白丁之身。
清名传扬得天下皆知,即便是东昊的孙家也是显赫,但比起杨家来还是多有不如。
这木山先生如今已是年近七十,年轻时候做过老皇帝的启蒙先生,家中长子清风先生,又是两位皇子的启蒙先生。
可以说,这父子俩,自从卸下职司,就再不曾踏进过皇宫。这次破例赶来,到底是为何呢?
老太监存了一肚子的疑问,但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就赶去了偏殿。
一进门就见客位上坐了两个老人,一个须发皆白,灰色的布袍加身,头上发髻插了银簪,装扮很是朴素,甚至比农家老汉只是干净利索了一些,但老人眉宇见得平和淡然,双眼深藏的睿智,却让人一见就心生敬意。
另一个却是五十岁左右,头发尚且还留有几分黑丝,同样是青色布袍,木簪插头。神色里却没有那般平和,眉头深皱,好似有何为难恼怒之事。
老太监赶紧上前行礼,“老奴给二位先生见礼!”
须发全白的木山先生仔细打量他半晌,才道,“是小六子啊,好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老太监听得激动不已,当年木山先生做太傅的时候,他还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如今多年过去,他也从小六子变成了大总管。突然听得当年不曾嫌弃他是残缺之身,依旧不时指点他识字读书的先生,心里真是酸涩难言。
“劳烦先生动问,老奴一切都好。多谢先生当年教导之恩,老奴终身不忘。”
“你也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就是…可惜了。”
木山先生点头,却是问道,“皇上的病情怎么样,醒了吗?”
擅自打探皇上病情,这罪名可是不小。若是外人,老太监第一个就要让侍卫过来把人拖走,好好审问。
但出自木山先生之口,却是再自然不过。杨家若是想要夺权,眨眼间就能完成,还用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亲自跑宫里来冒险?
“回先生的话,皇上昏迷一日了,还没醒来。”
木山先生叹气,“皇上之疾,是我大越之患啊。”
一旁的清风先生忍不住,开口又道,“大越如今岌岌可危,皇上这个时候,可不好有事。”
老太监也知道这个道理,低声问两位先生,“二位先生,可是有事同皇上说?”
木山先生点头,“先前在城外有些见闻,相同皇上赔罪。”
城外见闻?赔罪?
老太监心头一动,赶紧接口道,“二位先生稍坐,老奴这就去看看皇上是否醒来了。”
老太监扯了个借口出了偏殿,就找人问起城外之事。结果越听却越是恼怒,恨得他握紧了拳头,“这两个…哎,真是…”
老爹昏迷欲死,不想着床前尽孝,反倒去为难原路赶回的弟弟。甚至以孩童性命为要挟,两个皇子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老太监眼珠子转了几转,到底重重一跺脚跑去了后殿。
后殿院子里,魏老爷子正带着两个孩子扎马步。许是扎了有一段时候了,两个孩子的小脸上都是汗珠子,看着很是惹人怜爱。
老武蹲在一旁,很想开口让两个孩子歇息一会儿,又不敢触怒魏老爷子。
正这样的时候,一见老太监赶来,他很是欢喜,就要扯他帮忙。老太监却是无心理会这样小事,直接就道,“老神医,出事了!”
两个孩子寄人篱下日久,听得这话,下意识就站在了魏老爷子身后。
魏老爷子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笑道,“你们进屋去写字,放心,一切又爷爷在呢。”
两个孩子点头,安哥儿还想问什么,大娃儿却是懂事,伸手牵了他一同进屋了。
魏老爷子这才狠狠瞪了老太监一眼,问道,“当着孩子乱说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太监苦笑,低声把城外之事说了一遍,末了越发压低了声音,“老爷子,木山和清风两位先生在城外目睹了两个皇子的残暴行径。这次进宫,老奴虽然猜不到他们所为何来,但总不会对两位皇子有利。此消彼长,三殿下承继大越的机会就更大了。只不过,皇上如今昏迷…若是拖得久了,三殿下在城外也有危险。老神医您…”
魏老爷子却是不屑的摇头,撇嘴道,“你们以为公治明那小子赶来是为了你们大越这个破皇位啊?一来,你们捉了安哥儿,我那徒儿惦记的厉害。二来,你们的皇帝就是条老狐狸,把公治小子玩弄股掌二十年,公治小子赶来就是问个明白。他那样的人物,绝对不可能糊里糊涂过一辈子。若是他要江山,贪恋权势,就不会轻易把东昊皇位拱手相让了。再说了,你们大越如今民不聊生,谁做了皇上,怕是都能累死。这皇位就是个烫手山芋,还当是个好东西呢。”
老太监和凑过来的老武都是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不想承认,但魏老爷子好的却都是事实。
大越如今确实是千疮百孔,就算有好皇帝治理,没个二十年也别想恢复元气。但若是落到大皇子或者二皇子手里,怕是不用东昊那位新皇回来报仇,大越就被祸害灭国了。
“求老爷子慈悲,出手救救皇上吧。”
老太监不肯放弃,继续劝说,“即便三殿下不愿继承皇位,但他千里迢迢赶来总要看一眼皇上,说几句话。如今皇上这个样子,就是眼睛都不能睁啊。”
“老神医,求您就算看在小主子身上有秦家血脉的情分上,也大发慈悲一次吧。”
老武也是跪倒磕头,院里院外的太监宫女们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跟着大总管总是没错的,于是也都跪倒磕头。
魏老爷子有些不耐烦,皱眉想了想,就道,“他的旧伤太久了,我只是个大夫,不是大罗金仙!”
“老神医,只要让皇上醒来就好。皇上不醒来,大越就彻底完了。”
老太监几乎是声泪俱下,虽然他更多是因为私心,毕竟他精心照料了两个孩子这么久,又处处偏向三殿下,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三皇子派了。若是皇上没个交待就走了,无论大皇子二皇子,哪个接了皇位都没他的好果子吃。
但毕竟伺候了老皇帝多少年,还有几分情分在。怎么也不能看着老皇帝就这么走了。
老武则是真正的忠心大越,否则也不能甘心用一辈子卧底武侯府。
“求老神医出手相救!”
魏老爷子被缠得不成,就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扔给老太监,“把这个给那老狐狸吃了,若是他运气好,就能醒了。”
“哎呀,谢老神医,谢老神医。”
老太监手忙脚乱接了,也不敢耽误,起身就往前殿跑。
这个时候,老太监也不敢告诉一众太医,若是让他们知道,不说讨论到老皇帝咽气也不敢喂老皇帝吃下,怕是更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
好在,身为大总管,这点儿小便利还是容易。几句话支开附近的太监宫女,很快,药丸就放进了老皇帝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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