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口早就换了守将,自然不再是四大世家的子弟,也不是倒向秦睿的两个世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征西军旧将,出身寒门,一身好武艺,纯粹就是靠着拼杀从士卒一点点升上来的。
原本一众守军们收惯了过往船只的“孝敬”,还很是担心新将军来了会彻底抢了他们的财路。
毕竟新将军是寒门出身,家里肯定不富足,对于银钱自然更贪婪一些。
没想到,新将军到任第一日,虽然把过往船只缴纳的过河费降低了一半,但是缴纳到他手里那些额外的孝敬,却一文不落都分了下来。
众人很是惊诧,仔细算算,倒也同先前的收入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不需要再喝骂船家,盘剥那些商贾了。
于是,新将军极顺利的接管了金河口,过往船只没有受到半点儿阻滞。
这一日,阳光很好,难得的深秋里最后一个艳阳天了。水闸门上方巡逻的一队兵卒正抱着刀枪看风景,阳光洒在金河上,把浑浊的河水,映照成了名副其实的金色,分外美丽。
一个兵卒摸了摸兜里硬邦邦的银角子,心情大好,伸胳膊拐了拐旁边的同乡发小,“山娃儿,你这几日攒了多少银子了?”
那叫山娃的红脸兵卒狠狠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赶紧站好,将军纪律严明,小心罚你回家种地!”
说话的兵卒赶紧直起了腰,规规矩矩站好,但依旧舍不得方才的话头儿,又小声道,“咱俩也不动,就偷偷说几句话,怎么了?你快说,是不是比我攒的还多。”
红脸兵卒虽然依旧绷着脸,但嘴角却慢慢上扬,低声应了一句,“唔,才攒了三两多。”
“我也有三两了,嘿嘿。等到轮休的时候,我就去城里找人把银子捎回家,让我娘存着盖大院子。”先说话的兵卒笑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你呢,山娃,是不是留着置办聘礼娶小翠姐啊?”
先前说话的兵卒嘴巴很快,说的山娃脸色更红,“你小子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不也想娶隔壁二丫吗?如今新将军待咱们宽厚,趁机会多攒银子,将来置办一份家业,也不用同家里弟兄们抢那几亩地了。”
“就是啊,这么再有几个月,咱们都发财了。先前那个将军实在是坏透了,自己躲在城楼里喝酒吃肉,盘剥银子下手最狠,偏偏还一文也不分咱们,找那些船家要吧,又有些不忍心,毕竟都是出苦力赚口饭吃的。”
“是啊,新将军如今一文铜钱都不要,全都分下来给咱们了。”
先前说话的兵卒扫了一眼闸口下等待通过的船只,有些疑惑的问道,“山娃,你觉不觉得最近过河的船只特别多,而且吃水都很深。不知道运的是什么货物,我瞧着像…”
“闭嘴!”山哇听得同乡越说越多,赶紧开口呵斥,“我先前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又不记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就当看不到!”
“好,山娃哥你别恼,我就跟你才多说两句。”
“跟我也不要说!如今新将军把他的那份银子分出来给兄弟们,咱们只管好好巡逻就成了,别的不要管!”
“好,好,我不说,不说!”
两个同乡兵卒正嘀嘀咕咕说着小话儿,城楼上却上来两个人,一个正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将军,一个则是穿了御史官服的中年人。
两人正好走到山娃旁边站了下来,那中年御史就指着河面的货船,问道,“王将军,你可知这下边的货船都是运载了什么货物?”
王将军别看身形很魁梧,眉眼居然还带了三分清秀,听得这话微微一笑,倒有些风流书生的模样。
“李大人,末将的职责是守护金河口,同过往船只征收河税,保证船上没有兵器和铁铜矿一类。至于别的,那是船家和商贾的事,末将无权干涉。”
中年御史立时皱了眉头,很是有些恼火,“王将军是不是收了商贾得孝敬银子,就把东昊的安危扔到一旁了。这些船运货吃水深,明显货物很是沉重。即便不是铁器,也可能是粮食或者盐,一旦运去大越,对东昊…”
“对东昊如何?”王将军打断中年御史的话,冷笑道,“皇上可是没有明旨意降下说不准往大越出卖粮食和食盐,还有本将军不曾同过往商贾索要一两银子,商贾主动给的孝敬也都分下去了。若是御史大人不相信,尽管回京上本给皇上好了。至于闸口下这些货船,还是会顺利通过,不能因为大人一句话,就坏了很多人的营生。”
“你!王将军好大的胆子!”中年御史气的眉毛都要立了起来,出境之时,令狐阁老可是亲口同他说起,若是金河口有何不妥,一定要拦阻。结果他一来就发现河上船只,居然大半运载粮食食盐,有些甚至不让任何人检查。这明摆着有猫腻啊,再想想那为据说就在大越的人,他真是忍不住汗毛倒竖…
“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显见是被收买,里通外国,就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我这就回京,把一切禀告给皇上和令狐阁老!”
中年御史说着话就要转身下城楼,不想这个时候,王将军却是突然指了河面惊恐喊道,“那是什么!”
中年御史下意识扭头望过去,却觉脑后突然剧痛,下一瞬就软软倒了下去。
王将军也不理会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御史,抬步走到城楼边,双目望向一只接着一只通过闸口的货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以后再回京,方公子怕是不会再吝惜他的好酒了。”
说罢,他扭头望向已经有些傻眼的山娃两个,神色里并没有如何阴狠,只是吩咐道,“你们帮我把人抬下去吧,有人问起,记得就说御史大人突然犯了旧疾,需要休养半月。”
“啊,是,是,将军。”山娃两个赶紧应下,还要上来抬人的时候,王将军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塞到了中年御史的嘴里,立刻就有白色的沫子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看上去同犯了羊癫疯的病人简直一模一样。
山娃两个看的傻了眼,直到王将军又吩咐了一句,这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搬起御史大人下了城楼。
中年御史带来的属下原本等的心急,一见主子如此模样,都是围了上来,免不得要问起原因,山娃两个都说御史突然倒下就成了这个模样。
虽然还是疑惑,但是御史怎么摇晃都不醒,只能抬回了暂时落脚的地方。
山娃两个赶紧撤了回去,再次登上城楼,两人都是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心里大石头高高提起。
这真是天降奇祸,他们不过是说说闲话,憧憬一下回家娶媳妇,怎么就碰到将军对御史下黑手。将军会不会对他们杀人灭口?
“放心!”
就在他们隐隐觉得小命不保的时候,王将军居然也转了回来,抬手塞了他们一人一只银锞子,“方才之事,你们只要不说出去就不会有麻烦。”
“啊,将军,我们一定不说!”山娃白着脸赶紧保证,末了又要把银锞子还回去,“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收着吧,这是你们该得的。将来回家,娶个好媳妇儿。”王将军扫了一眼下边已经空空的闸口,笑的更是畅快,末了转身走了下去。
留下山娃两个捏了银子都是有些傻眼,年纪小的同乡忍不住哆嗦着声音问道,“山娃哥,咱们不会被…”
“不会,只要你闭紧嘴巴就不会有事。”
“好,好,我肯定不说。”
年纪小的同乡虽然嘴里这么保证,但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些船到底运的是什么,不会是金子吧?王将军居然为了放船,把御史…”
“啪!”山娃忍无可忍,一巴掌打的小同乡闭了嘴,骂道,“你不想活命,也别拉着我,我还想娶小翠呢!”
“好,好,我闭嘴!”
不说两个兵卒如何提心吊胆,随时捏着藏在胸口的银子防备被灭口,只说下边的闸口几乎是忙的飞了起来。
无数货船过闸口去了大越,不过两三日就空着船返回来,继续装满再送过去。
如此忙碌往返,几乎是日夜不停。一众兵卒们虽然跟着费心,但荷包也是眼见就鼓了起来,各个也是眉开眼笑。
当然,免不得也有人起了小心思想要打探一二,但都被上边的小校尉之类狠狠警告了一番,若是有不服气的就踢两脚,去看几里外停泊的那只大海船,高高的征西大旗已经悬挂了将近两月了,船头的撞角高高抬起,阳光下居然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开着闸口,所有人都有银钱拿,关了闸口,怕是大海船的撞角就要撞破闸口了。
海船上,消瘦很多的楚老将军正拿了酒壶给客人倒酒,再看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换下盔甲的王将军,石青色的长袍,头上插了玉簪,彻底从铁血将军变成了温润公子模样。
楚老将军哈哈笑道,“怪不得你同方公子交好,这般看来,你倒是应该走文官的路数,怎么就混进武将行列了?”
王将军双手接了酒杯,也是笑道,“末将当初也是文官,不了被大将军带去征西军做后勤官,战事起来,也跟着上阵,最后就成了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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