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涛离开派出所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元宵佳节,爆竹声逐渐响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团圆的气氛被银装素裹衬得更浓。
天空中又落下了洋洋洒洒的雪花,陆涛仰头看着漫天苍白,长叹了一口气。
爆竹升空后闪烁的火光,像是灼灼艳阳,刺得他模糊了双眼。
半晌,陆涛擦了擦眼角,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陆涛踏着积雪,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凤凰棋牌室,刚好看见彬彬扶着关磊出门:“外面天这么冷,你又受了伤,还要出去啊?”
关磊见陆涛去而复返,也有些意外:“今天晚上在山里支了牌九局,玩的挺大,我得亲自盯着点!涛哥,你不是回沈北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涛挤出了一个笑容:“闹心,想找你喝点。”
关磊眼神一亮:“那敢情好啊!彬彬,今晚你上山盯着点,我不去了,留在家陪我哥,咱们俩今天好好过个节!”
陆涛摆摆手:“不用,我跟你们一起走,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关磊意外的看着陆涛:“涛哥,你之前不是说,这些事你不参与的吗?”
陆涛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之前蹬三轮,是活给别人看的,在外面冻了一会,把脑子冻清醒了。”
关磊虽然看出陆涛情绪不高,但是见他愿意跟自己上山,心中已经乐开了花,招呼着陆涛向路边的皮卡车走去:“涛哥,外面天冷,咱们车上聊。”
陆涛看了一眼破烂的皮卡,还有后车厢的四个汽油桶:“这什么情况,给发电机拉的柴油?”
“涛哥你真能开玩笑,我们那是发电机,也不是战斗机,这柴油是给装载机带的。”
彬彬将关磊扶到车里,对陆涛解释道:“今天的雪太大了,私家车已经没办法上山了,赌客只能蹲在铲车的斗子里运上去。”
陆涛闻言一怔:“这些人赌瘾这么大吗?这么冷的天也出来遭罪?”
“以前李继峰开赌局的时候,为了防备临检,有一段时间都把赌局开到火化场后墙去了,也没耽误那些人过去赌博。这些人一旦上了赌桌,什么都不管不顾,要么怎么管这类人叫耍钱鬼呢!”
关磊等陆涛上车后,递过去了一支烟:“我这个赌局是小年支起来的,一直开到了初五,今天元宵节,算是最后一场,晚上先委屈一下,明天我好好安排你!”
陆涛莞尔一笑:“今天这种日子,还能有个人说话,我挺知足。”
……
关磊开赌局的地方很偏,位于苏区和铁西开发区交界的一处果山上。
时间入夜,山里的气温已经跌破零下二十度,山上的北风嗷嗷直叫,鬼哭狼嚎。
一处遮风的山谷内,两座帐篷像是相邻的坟包,发电机的轰鸣嗡嗡响个不停,与赌徒们的大呼小叫掺杂在一起。
较小的帐篷门帘掀开,关磊坐在烧着木头的土坑旁边,给陆涛倒了一杯白酒:“涛哥,没想到天气会这么冷,两个电暖气都送到隔壁去了,你喝点白酒,暖暖身子。”
“这里的赌徒都是你的财神爷,把他们照顾好是应该的。”
陆涛搓着冻僵的手掌,向关磊问道:“上山的路上,我发现你一个放哨的都没布置,能安全吗?”
“平时是放人的,但今天太冷了,私家车上不来,让人出去站岗也遭罪。”
关磊咂着白酒回道:“周边派出所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只要出警,我这边就能接到消息。”
陆涛跟关磊碰了下杯:“找的关系靠谱吗?”
关磊呲牙一乐:“我不像李继峰,他财大气粗,而且干长线,都是跟那些领导阶层联系的!我找的人,都是所里值班的辅警和门卫保安,虽然不起眼,但消息挺准的。”
陆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既然这行比你开麻将馆赚钱,以前为什么没做长线呢?”
“哪有本钱啊!赌局这东西,但凡想要做大,都得有放贷业务跟着!但我这小身板,哪能放的起高利贷啊,万一放丢一笔,搞不好还得赔钱呢!”
关磊向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之前倒是找过外面的人上山,后来他们因为要账产生了一些纠纷,还进了刑警队,差点把我卷进去,从那之后,我就不让放贷的上来了,赌客们没钱,自然也干不大。”
陆涛对此深以为然,又喝了一口白酒:“你哥是因为什么死的?”
“走私!”
关磊看着跳动的火苗,脸色有些哀伤:“那个找我哥过去的人,让我们在当地做飞机仔,也就是走私链条的第二个环节,接货的摩托仔从边境把走私烟运过来,我们开着改装车在高速上运货,一旦被警察追击,车速飙到二百四五,都是常有的事。”
陆涛喝了一口白酒:“他是车祸死的?”
“枪杀。”
关磊一口喝干了白酒:“我们被人耍了!那个给我们派活的人,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只让我们运香烟,每趟大约拉一千条香烟,一条十块钱运费,好的时候,一天能拿到两三万!可是我哥出事那天,货里面掺了毒品,而且是故意放进去的。”
陆涛闻言,眸子里透出一抹戾气:“害你哥的人是谁?”
“不知道!走私这个产业链,不比贩毒差多少,都是单线联系的,我跟我哥在防城港住了半个月,只见过他的上线。”
关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后来我听说,这条走私线最上面的老板是警方的线人,为了跟领导处好关系,故意制造了一批毒贩出来!我们在交货的时候,遭遇了便衣的抓捕,六个人当场死了一个,被捕两个。
我跟我哥跑进山里,到一半才知道他中了枪,走私的业务都是我哥联系的,那些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侥幸逃了出来。当时警察在追我,我没办法带我哥离开,只能把他埋在了山里。
当时我的脑子很乱,像是无头苍蝇,在林子里转了两天,才找到了一条下山的小路。等风头过去,我回到那座山里找了半个月,可是看哪都他妈一样,我哥魂葬他乡……却连座墓碑都没有!”
陆涛做了个深呼吸:“这个上线,还在广西吗?”
关磊露出了一个苦笑:“是啊,永远留在那了!他就是被打死的那个!线索断在了他身上,我想报仇都找不到头绪!”
“你哥,死得憋屈。”
陆涛将剩下的半杯白酒洒在篝火前,重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风雪猎猎,火光摇曳。
两个爷们坐在帐篷里,温酒入喉,相顾无言。
十分钟后,一名长相富态的中年走进帐篷,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呦,有客人啊,小磊!”
“李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陆涛!”
关磊做起了介绍人:“涛哥,这位是李学友,台民村的大队会计,我这的客人,一般都是他帮忙招揽来的。”
“李哥,你好!”
陆涛笑着打了个招呼:“外面冷,过来喝一杯!”
“行啊,这天气,的确适合喝点酒。”
李学友也不见外,走过来蹲在篝火旁边,用暖壶盖给自己倒了点白酒,笑呵呵的问道:“我这有个能赚大钱的买卖,不知道你们哥俩,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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