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坦荡荡,行迹终磊落。
“看来,从此以后,青荒派迟早也是你囊中之物,而我们师傅也只是给师兄你撑个场面嘛。”
那笑容满面,春风一度,虽是看起来可爱的很,实际思量一下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就不那么值得一起陪笑了。
陆笙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江湖势力多多拉拢,也不过是为了让正行门多忌惮一些。
如今局势随时都会变化,我们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小琦,你这么说,岂不让你师兄听着难过?”
陆笙倒是会说,轩辕灏泽又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无辜。
阮筠琦自是在这个事情上,无话可说。
但转念一想,其实这件事真正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牵制正行门,只怕还是为了阮家之事。
若为了阮家,师傅师兄自然不会明说。
“我三言两语就伤了师兄,那还是我师兄么?”拍了拍师兄的肩,轻轻的笑了笑。
轩辕灏泽自是不会放在心上,附和了一句:“如今能让师妹你伤心欲绝的人,可不是我。”
转身之际,溜了出去。全然没有一个当家人的样子。
剩下陆笙与阮筠琦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待师兄离开,阮筠琦心里也是有些烦恼的。
师兄的暮冬门即便联合了几个大派,也抵不过正行门已经收伏了诸多门派。
当朝廷的势力牵涉到了江湖,如若圣上不闻不问,那么便是无过之举。正行门可以,但君齐书生与轩辕族不可。
“师傅,早就听闻轩辕族乃是一大族,为何君齐书生联合轩辕族,皇家如此不喜?
我在族中过了这许多年,愣是没有明白为何。”阮筠琦思量之处,乃是他们轩辕起源之处。
虽不是远古嫡亲一脉,到底是同根同源。
陆笙默默的将阮筠琦拉了过去,将她垂下的头发捋到身后去:“小琦,这些事情已然不是我们退一步就能解决的。
皇家既然容不下,我们多为自己打算就是,不必紧张。
这些事,还要待日后找个好时机再告诉你也不迟的。”
陆笙温柔细语,近日来,已经越发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罔顾潇洒,独自风流。
阮筠琦自是明白此话的用意,点了点头,又靠近了些,拽起师傅的衣袖:“那,我们究竟何时离开?”
陆笙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了,没想到这个小琦如此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去。
抚在她的头上,仿佛很习惯、很喜欢:“两天后,我们就走。”
两天,倒是极快。
这下又换作阮筠琦自己不乐意了。“啊,这么快啊?”
陆笙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子:“要走的是你,嫌快的还是你,真难伺候。”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孙闲自首已是昨日之事,易安的父母得知之后,虽然有所安慰,只是可惜他们唯一的儿子已经不能复活。
孙闲在牢中向他们二位坦诚,也转告了易安的临终遗言。
老两口听闻便是恸哭不止,那模样真叫人可怜。
得了空阮筠琦,总算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了,不想,碰上了白易。
白易换了以往的一身白衣,青竹长衫,衔玉裳,落步点水泛涟漪,轻盈笑语是白易,独向公子诉衷肠。
却和阮筠琦的打扮相得益彰,粉桃襦裙落花时,对襟约束是心性,发带翩翩风中舞,一心向贤好儿郎。
“白易大夫这是已经收拾妥当,可以随时和筠琦一起了?”阮筠琦身后还跟着几个暮冬门的随从,无奈只能找了一处闲静的地方。
白易只微微笑着,并不曾回答这个问题。
阮筠琦又看了看站在周围的随从,只得吩咐了一句:“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我和白大夫聊几句。”
哪知几个人当做耳旁风一般,不为所动。
阮筠琦一想,上一次就是和聂星天单独聊天,才导致昏迷送医,这一次想来也是师傅师兄多加嘱咐过了。
“白大夫真是不巧,上次晕倒之后,家师可担心了,这才让人寸步不离。”
阮筠琦虽然也想知道白易这次主动前来所为何事,但既然日后也要跟着一起同行,不怕没有机会。
白易略了几眼,表示理解。“无妨,你我也只是闲聊罢了。
不知那日过后,姑娘如今还有何不适之处?”
白易只是沏了一杯茶,端了过去。
阮筠琦接过,见那杯中的茶杯,心中似有何感触,端端的放了下去,再无一点胃口。
白易一愣,看了看那茶,又看了看阮筠琦。“姑娘不喜喝茶,便不喝。”
彼时,一个随从立即走了出去,回来时端了一壶热水。
阮筠琦心中自是惊喜,这些随从想来是施品儿挑选吧。
“有劳。”
但阮筠琦更奇怪自己,平日里也不曾对茶水会有如此的反应。
“倒无不适,虽为旧疾,到底还是懂一些的。
如今身体尚在休养、重塑之际,偶有情志影响,也是在所难免嘛。
对了白大夫,你一个人离家,难道家里人放心?”
阮筠琦端了一杯新倒的热水,还没凑到唇前,便听白易道:“我娘怀我的时候,父亲意外过世了。
娘因身份问题,不能一直照顾我,就把我托付给了外姓的姨娘。
直到嘉禹八年,娘也过世了。”
阮筠琦抬眼一看,白易的眼中没有遗憾,没有不甘和怨恨。多的是平静、从容和无关紧要。
仿佛,这不曾谋面的父亲在他心中毫无重量。
仿佛,那不能一直照顾的母亲也是陌生的。
莫非是姨娘的照顾体贴周到,养出这般温润如玉的白易?但,却不像这个原因。
阮筠琦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下,还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脸,痛彻心扉的白易。
“同是天涯沦落人,白大夫应该值得拥有更好的明日。”阮筠琦劝解他的时候,也是在说过去的自己。
一样的无助,一样的会不断掩饰真实的自己。
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哪一个都不是愿意成为的自己。
可他们太无助了,除了靠自己,谁也帮不了。
此时此刻,白易是没有阮筠琦所想的那些,那么复杂。
但白易很清楚,这番话,阮筠琦最懂其中深意的。
“阮姑娘,你知道么,我这个白姓,还是师傅定的。”白易笑了,笑时如沐春风,没有丝毫的阴暗。
笑时,仿佛还在回忆世上最美好的日子里。
阮筠琦一愣,此话,何意?“那,你原姓是?”白不是本姓,倒不是重点,背后的深意耐人寻味。
仿佛,白易是在用特殊的对话告诉阮筠琦,他所想表达的故事。
“那这说起来,我们倒是本家。”白易的言下之意,岂不很是明显。
他的意思就是,白易也是阮家的旧人。联合此前所言就是,他的母亲是阮家的人,但在嘉禹八年同一时间,死在了那一场灭门案中。
想到这里,阮筠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微微蹙了眉。
此话,可信还是不可信。
当阮筠琦还在思忖这句话时,白易已经从这个提示中抽身了。“不知,姑娘还会在暮冬门住多久?”
阮筠琦无心,伸了两指。
白易是阮家的人,白易也是幸存的,因为灭门之际,白易并不在阮家。
侯一也是阮家人,侯一也是幸存的,他死里逃生,却没有找到也一样死里逃生的龙蛟。
阮筠琦自己呢,不能算是幸存,只是主凶者为了某个目的,将她下毒,丢在了轩辕门外罢了。
四个幸存的人,如今只剩三个。
侯一说是龙蛟的兄长,但龙蛟已去,无法证实。
白易这个更加没有人可以证明,他们是真是假,一时之间难以判断。
而自己,曾经一度也被怀疑过。
“白大哥,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实在有些乏了。”起身后,随从们立即分工,一个开门,一个给姑娘披上披风,动作娴熟利索,丝毫不耽误片刻功夫。
阮筠琦此时心里尚乱,不懂为何这些事一起找上来了。
侯一的事情还与白易不同,龙蛟、龙蛟……
那按照利益所得,侯一若假,能得到什么?
白易若非阮家的人,又能得到什么?
此刻只能寄希望于师兄已经调查出了白易的身份,再转而亲自前去询问侯一。
如此一来二去,竟走回了暮冬门。
“师妹,今日散心如何?”轩辕灏泽在门口候着,这个待遇自是不多见的。
阮筠琦心中尚有未解开的事情,阮家之事本已不愿过早揭开,但此时纯属无奈。
“师兄,你这随从也太尽忠职守了,把我看的严严实实。
不过倒是极为贴心,深得我心。”
一把揽过师兄的手臂,明媚笑意,轻盈笑声。
轩辕灏泽不曾多虑此话的深意,只是拉着师妹赶紧进去。
“师妹,白易找你定是表明他阮家人的身份。
我找人查过,他是杜宇的妻子连氏带大的。连氏和一阮家旧人阮勤的遗孀易氏关系甚好。
连氏家中本是医药世家,便将白易培养如此。
后来连氏见他颇有资历才送去了相原。”
轩辕灏泽果真看她如此愁思,便得知师妹为何困惑。
虽然听得轩辕灏泽如此言语,白易的确是阮家旧人之子,但他对灭门案想来也不是很了解。
叹息一声,不再多虑。
是夜,阮筠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探头出去,看窗外月色正好,披了一件外衣,就推门而出。
门外也有长廊,她便倚在那,呆呆望月。
月色皎洁,时而耳边还有簌簌风声。
吹了一二时候,便有些凉了。
起身时,身旁竟站了个人。
“呀!”低声叫了出来,趁着月色方看清乃是侯一。
侯一身着黑色夜行衣,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刻着“阮”字。
阮筠琦依稀记得,龙蛟曾经也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侯一,你站在这里很久了?”阮筠琦本想回屋,但又不知侯一的来意,便也只能干干的站在那里。
侯一侧了身,让了路:“外面夜凉。”
夜凉如水,凉薄不过人心。
阮筠琦无心计较这些个男女有别,便拉着侯一入了房内。
关了房门,阮筠琦倒是松了口气,对于这段她几乎遗忘的过去,仿佛今夜又可以记起一些。
模糊、无感,但却真真切切。
当烛光照亮内间,阮筠琦一直等着侯一开口,是骂也好、责备也罢,都是她该面对的。
但,侯一一直沉默,沉默的仿佛静止了一切。
“聂大人和我说了,你是,龙蛟的亲哥哥。
你此来想必也是聂大人将那日聊天之事告知了你。”阮筠琦坐在桌子面前,手指不停的相互摆弄着,她仍旧在回忆,回忆小时候,龙蛟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侯一凝眉,听见弟弟的名字便已经有些忍耐不住。
“属下侯原译,见过少主。”当侯一握剑下跪行礼之际,那随之而来的问候,阮筠琦始料未及。
不说侯一如今跟随的人是聂星天,单单是龙蛟的事情,足以让侯一心寒。
但,侯原译的意思就是,侯一只是一个化名?如果没记错,龙蛟也只是一个代号。
侯原译、侯原译……
当记忆的回廊迅速穿回多年以前,阮筠琦的脑海之中,终于走出来一个少年,一个比他们都高一些的少年。
少年握剑,总是面带微笑,喜欢跟着龙蛟,也喜欢在他们犯错的时候,偷偷带来食物。
“侯家大哥,侯家二哥。
我记起来了,龙蛟他,本名侯原龙,那个时候,爹爹将他带到我的身边,说以后侯家二哥就会一直跟着我,一直保护我。
龙蛟这个名字,就是那个时候才有的。”
龙蛟,海之有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蛟龙就是其中一种。
阮筠琦将侯一扶起,回忆时,心中都是愧疚。
阮家还风光之时,龙蛟就是她的暗卫之一。
阮家被灭的时候,龙蛟依旧不忘爹爹的嘱咐,千里前来相助。
可她呢,她做了什么?罔顾凌霖儿与龙蛟之间的情意,毅然将龙蛟逼上了死路,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属下,不敢。”侯一很客气,客气的很生分。这唯一的客气,想来也是因为阮寒傲的关系。
阮筠琦明白,出于父亲的关系,侯一必须做个了断。
“侯大哥,不知关于龙蛟,你想知道什么?”阮筠琦此刻只有一种想要了却的心,她不知道,侯一是否存在想要追究的意思。
侯一坐下时,也放下了那剑,心中自然有太多不能如此轻易放下。
“龙蛟与凌霖儿的事情,我都知道。
敢问少主,渊安山一战,我弟弟龙蛟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当日夜里不敢面对的那一刻,真的来临,反而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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