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太安阅福楼。
“筠琦,毕竟我是昨日才得知你的生辰,便和路大人他们匆匆忙忙为你在此准备了些惊喜。”徐紫莺早早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让雨儿陪着自己去简单的布置了一个场所。
阮筠琦本来一早起来,就是梳妆打扮要去找徐紫莺出来继续玩乐,不想却被侯一拦下,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为何。
一看侯一如此,阮筠琦就想通了。
昨日才与徐紫莺说了自己的生辰,那么按照徐紫莺的性子,自然是会为自己准备一番。
其实如今师傅也不在,她心里怅然若失,本无心过这个生辰。
往年这时候,她都是有师傅陪着,不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因为只有师傅明白,她的心底里,还翻涌了家族的悲痛。
爹娘已故,这本该高兴的日子,就显得不那么高兴了。
但是今年今日,既然紫莺有这个兴致,自然不能辜负的。
“好了别说了,我静候佳音,好吧?”阮筠琦本是急急忙忙,但看透了这一些,自然也就不慌不忙,反而既来之则安之一般的静静坐下了。
侯一本就知道她的聪慧,遂就没打算能瞒得了她。
但看此时,阅福楼上这一层,都被他们包下,独独他们五个人,也是蛮有意境的。
鲜花铺路,轻纱浮动。
“谢谢紫莺妹妹,我这生日过巧了,居然还要妹妹替我操心。”阮筠琦轻轻的抱住了她,心里一阵酸楚。
本是不熟的二人,本是有缘一见,便会此生无缘再会的二人,居然长大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
最难能可贵就是,他们之间本还有更大的误会,却因为徐紫莺的善解人意,不仅仅是冰释前嫌,甚至还能继续深交,实属难得。
“筠琦,你我既然相识,自然不会拘泥于这般的情况。”徐紫莺只是依旧浅浅的笑了一笑,眉眼里的温柔,的确是大多女子的模样,和阮筠琦的那一点坚毅,有所不同。
她是杨柳一般的柔却韧,阮筠琦是更像竹子,大概是得了轩辕陆笙的真传吧。
“那,这早上是?”阅福楼虽然是看风景的好地方,可是阮筠琦却不会觉得他们就是约她到此看个花路和风景的。
徐紫莺拉着她,将她带去了外面,留下了侯一、路云远以及雨儿在里面相互聊天。
“你看,这天色极好。”徐紫莺与她执手在那,阅近太安无数的风光,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俨然大同小异。
阮筠琦仔仔细细的眺望过去,似乎也能隐隐约约猜出轩辕门的方向,似乎还能透过这一切,望见远方的师傅,此刻究竟在做什么。
还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紫莺,若是将来有机会,我想带你去看看更美的地方,更加宽阔的地方。”阮筠琦一时有感而发,为了掩饰适才刚刚泛滥的心酸。
徐紫莺嘴角悄悄的上扬,却是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什么。
大概,是觉得对于阮筠琦而言,这些虽然是很容易就能实现的事情,却也是非常不容易实现的。
他们是断案的君齐书生,如何就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轻易的给自己一个玩玩乐乐的时间?
所以徐紫莺明白,这大概就是一句安慰的话,并没有当真,也没有往心里去。
阮筠琦呢,此刻也是在默默的期待,期待今夜之前,她的师傅能来此处,给她庆贺生辰。
但,直到众人给她庆贺完,都已经黄昏过了,迎来黑夜,轩辕陆笙都没有出现过。
就连一件礼物,都没有吩咐人送过来。
而远在暮冬门的师兄,早早就派人将早已挑好的礼物和一封信递过来。
阮筠琦望着还没有打开的礼物,和一件看了两遍的信,默默的思索着。
此时,早已经将徐紫莺安全的送回了家中。
阮筠琦看着窗外的月色,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到,若是明日一早醒来,就能看见师傅,该有多好?
许久,她甚至还等了许久。
可惜,直到不知不觉中入了梦乡,轩辕陆笙都没有出现过。
“夫人,这个小姐,还真是厚颜无耻,完全没有把徐家的脸面放在心上。
这几日来,接连都和那个外来的女的一起出游,殊不知根本就是和人家的仆人私会!”如此深夜,在徐府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徐府的夫人,徐魏氏正与嬷嬷聊起了近日来频繁外出的徐紫莺。
“呵,她就是小贱人,给她脸还不要。
我要你好好的盯着她,只要她不和知府大人攀上关系,那么这一切就无妨的。
这几日就不用限制她的外出,我看她能张狂到何时!”
徐魏氏,脸上的表情是愈发的狰狞。
而嬷嬷也是冷笑之后,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很快,徐魏氏就离开了外面的凉亭,回了自己房中去。
此时,从一旁花丛里,悄悄爬出来的小男孩,拍了拍身子。
他模样可爱,约莫八岁左右,脸上还沾着适才不小心滚进花丛里碰到的灰土。
抬起袖子就抹了抹,却让脸上更加的脏了。
但他此时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完全不像是一个八岁的不知世事的小孩子。
只见他悄悄打量徐魏氏和嬷嬷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跑开了。
沿着长廊,直奔一个人的门前。
抬起小手敲了敲:“姐姐,姐姐在么?”
门很快,就被打开。
开门的人,是雨儿。“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雨儿喊这个小男孩叫做“小少爷”,那么自然,这个男孩就是后娘所生的孩子,徐子音。
“子音来了?”身后,徐紫莺很快走了过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徐子音身上到处都是尘土,不禁蹙了眉头:“子音,你怎么这副模样?
是不是摔着了,疼不疼?”
徐紫莺那关切的声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徐子音呢,自然是嘿嘿的笑了笑,被雨儿拉了进去。
“姐姐,我就是不小心摔进了花丛里,没事的。”徐子音那稚嫩的童声,还有天真的眼神,都让作为姐姐的徐紫莺很是疼爱。
“雨儿,你去告诉喜儿,替子音准备沐浴更衣。”徐紫莺从雨儿的手里拉过徐子音,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却不忍心继续责备他了。
他那扑闪的眸子里,就像是沾了星星的光一般,总是神秘却澄澈无比,总给人一种很乖巧的感觉。
雨儿一走,小家伙就立马扑进姐姐的怀里,嘟着小嘴,却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徐紫莺和后娘的关系一直很是一般,但是对于这个小了自己很多的弟弟,却是意外的喜欢。
而且也难得的是,弟弟徐子音也是极其喜欢姐姐的。
“子音,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就告诉姐姐,好不好?”徐紫莺摸着弟弟徐子音的小脑袋,可是心疼了。
徐子音看着如此关心自己的姐姐,那犹豫的眼神,实在是难以抉择。
“姐姐,子音很喜欢姐姐。
虽然大家都说,我和姐姐不是一个娘亲生的,但是只有我和姐姐心里清楚,我们是最好、最好的亲人了,对不对?”徐子音依旧是犹豫的,但是他明白,他一直都明白。
徐紫莺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明白,依旧是疑惑的。
她不知道,今夜为何弟弟是如此的奇怪。她也不明白,弟弟如此犹豫的背后,是为了什么。
“子音,你当然是姐姐最好、最乖的弟弟了。
子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姐姐一定会站在你这里的。”徐紫莺以为,是后娘又开始为难子音了。
因为即便是亲生母亲,徐魏氏对徐子音也是不那么非常好的。
至少没有她自己母亲那般的温柔贤淑,没有很好的照顾徐子音。
徐子音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咬了咬唇,向姐姐道别:“姐姐,我没事。
子音是男子汉,一定能解决的。”
徐子音很坚定的看着自家的姐姐,最后笑了。
徐紫莺也笑了,她以为弟弟是被后娘骂了,这才过来求个安慰。
“好,姐姐也相信你。”徐紫莺没有多想,她以为,弟弟不过就是寻常的情况,却不知,这一次的沉默,酿成了后来的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六月十二,天气晴好。
徐紫莺沉在棺木里,面色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站在那外面,看着她的人,无不是遗憾、惋惜,就是泪流满面,哭的肝肠寸断的。
“姐姐,姐姐你回来,我不要你死!”在雨儿的拉扯下,小少爷徐子音才没有冲上去,打扰那个安安静静睡着的姑娘的清静。
他满脸的泪水,已经完全遮去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楚,听不见,唯有一颗心,向着姐姐的心。
“子音,你姐姐睡着了,我们不打扰她好不好?”阮筠琦终究没有狠下心,只是从雨儿的怀里,将已经几乎绝望的徐子音强行按住,故作的微笑,是那么的虚假。
徐子音没有上当,反而越来越激动:“你胡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
是我娘,是我娘害死了姐姐!
她不配做姐姐的后娘,不配做徐家的夫人!
我要姐姐,我不要这个少爷的名衔了,我只要我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徐子音的话,声音很大,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
下人们有的惊讶,有的意料之中。
但是衙役们,却是分外的同情起这个小子音了。
但阮筠琦却是更加的无奈,她早就猜到了,徐子音早就察觉了他的母亲对徐紫莺要下黑手。
才八岁,又要承担起什么样的结果?
她忍着泪水,将徐子音拥入怀中:“徐子音,你听着。
你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也是我全天下最好的妹妹。
她虽然去了,可是却可以去见她最牵挂的娘亲了,子音是不是应该替她高兴?”
阮筠琦的理由,很牵强。
但是这一度让她想起了,她的那个年纪。
那一年的灭门之灾,她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却无法自己承担那么多的痛苦。
她不是神,不是佛,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她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就像此刻的徐子音,他能防得了一时,却怎么都防不了母亲的杀心……
七日,她和徐紫莺才相识重逢七日,正逢徐紫莺最美好的年纪的时候,倏忽间,人居然香消玉殒了?
怪只怪天公不作美,永留遗憾相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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