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聒噪,天气炎热,阮筠琦的心里却是异常平静。
此时,姜府的下人们,总是时不时就投来一种好奇的目光,无论是看着阮筠琦,亦或是望着尹子席的。
“公子,你来了。”管家在那大堂门口翘首以盼,看见他们两个,倒是喜出望外一般了。
尹子席只笑不语,伸了手去握住了阮筠琦,将她牵进了大堂之中。
“子席见过舅舅、舅母,谢谢舅舅、舅母给子席的消息,这才找到了表妹。”尹子席上前走去,将阮筠琦也一并拉着。
只是此时,对面坐着的姜府老爷和夫人,对于阮筠琦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侄儿不必多礼,过去坐下吧。”那姜老爷慈眉善目,其形象,不亚于当年胡前辈给她的那种体态自然,老道稳重。
墨色深衣,玉坠不菲。束发显得他也是而立般的干练,不曾老去。
而那姜夫人,也是体态婀娜,面容保养的姣好水嫩。
一双似媚似柔的眼睛,最是传神。那一枚红唇,也最是诱人。
“阮筠琦见过姜老爷、姜夫人。”阮筠琦可是不敢和尹子席那般,称呼人家那么亲密。
左右现在是借了当年爹娘留下的婚约做个掩护,自然还是撇清的好。
于是挣开了他的手,向人家行了一礼。
那姜氏夫妇是面面相觑了几眼,转而笑道:“阮家的女儿,果然是气质非凡。阮姑娘不必见外,你既是子席的未婚妻,那便也是我们的侄媳妇,快快坐下歇会。”
听那姜老爷所言,似乎也是对他们阮家有所了解,心中不免好奇了一番。
“指腹为婚,又是青梅竹马,那当然是不需要客气的。
筠琦,你就和我一样直呼舅舅、舅母就好,不要拘礼。”尹子席带她入座,满面春风般,潇洒自如。
可是阮筠琦却不那么的愉快,只是装作一脸笑意,心里早就骂开了。“表哥,虽说你我确有婚约在前,到底还没有过门,怎好坏了规矩?
若是外人得知,便要叫人耻笑我尊师授业无道,爹娘管教无方的。”阮筠琦那微微的笑意,话里话外都是刀尖子一般,叫人还真是不能挑刺反驳。
到底是姜夫人通情达理,连忙出来缓和气氛:“子席,这的确是你不对了。
筠琦是辈分比你小,但是人家如今可是君齐书生的弟子,言谈举止的确不止代表她一个人。
这些个繁文缛节,过了门再说也不迟。
筠琦你莫要和他计较这些,他这几年越发浪荡惯了,都是我们宠坏了。
他日等你过门,可要好好管教,你的话,他肯定听。”
阮筠琦一听,他这是浪荡惯了,还真不能小觑啊。
的确,言谈之间,有一种不拘一格的感觉,但是行为举止又是落落大方,分毫不差。
“哪里,我舅舅、舅母对他想来是寄予厚望,怎么会宠坏了呢?
虽说筠琦如今是尊师的弟子,不过到底还是一介女流之辈,仰仗的还是师傅。”阮筠琦也是客客气气的回话,虽言辞有礼,却不免生疏。
“嗯,筠琦果真是知书达理。
那既然如此,老夫有些话也就敞开说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姜老爷很快便是一副严肃的神情,望着阮筠琦,也在看着尹子席。
尹子席清楚,舅舅要说的,肯定是京城里要给她指婚的事情。
但是,这般答应阮筠琦的事情,却是谁都不能说啊。
“姜老爷直说无妨。”阮筠琦自然也猜得到,姜老爷接下来会说什么。只是如何应对,也要看尹子席会如何帮衬自己。
鉴于阮筠琦那看似豪迈的不介意,姜老爷便也就直言不讳了。“前几年,子席得知你还尚存人世的消息,就急着要去接你。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姐夫竟然不同意,还打折了他的腿,无法外出。
于是他又求着他娘,也就是我的长姐,让我们帮忙探听一番。
于是,我查到了筠琦的一点消息。”
姜老爷没有一口气说完,而是说一句看了他们一眼,想要看看他们彼此的反应。
但是,尹子席的事情,此前已经听尹禾说过了,遂不感到意外。
“你自出事之后,就被书生大人收养,一年后收做徒弟。但是直到及笄之时,才公布天下。
前两年,因为相原毒狼案的事情,你钧少公子的名号广为流传。
因此,宫中那一位,便有了让你继任君齐书生的心,且有意为你指婚,是也不是?”
对于姜老爷的这一番话,很是耐人寻味。
前面说的,是事实。后面说的,是揣测,但是和事实也相差不远。
阮筠琦并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对于此刻姜老爷愈发严肃的对话,想来是为了尹子席的考虑:“筠琦本就是女子,遂及笄之前,师傅不愿过多透露我的身份。
可是如今,因为师兄接管暮冬门,与君齐书生继任的条件相悖,遂大家都以为这位子只能由我承袭。”
阮筠琦的话,只说到了这里戛然而止。这是大家公认的原因,但是真正的原因,其实又何止这一二呢。
姜老爷沉默了片刻,也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尹子席也是沉默的。
可是尹子席却是一副悠然自得,毫不在意的模样。
显然,对于尹子席而言,这些个话为难不到她,像阮筠琦此等奇女子,还怕这些?
“那么如今,子席也要因婚约迎娶你,你是履行还是拒绝?
而若是拒绝,只因皇上的赐婚,我们无话可说。
若是履行,你又要如何回复宫中的人?”
姜老爷果然是个厉害人,如果真的是调查过她,显然也是了解她和师傅的那段情的。
可是此人却是绝口不提,显然是不把那感情当真了。
阮筠琦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看向了身旁还在端茶的尹子席:“筠琦因年幼受伤,遂不记得家中的事情,遂也不记得和表哥的婚约。
但是如今,筠琦想起来了,自然是要如实向皇上禀报。
然皇上会如何抉择,那便不是筠琦能左右的。”此时,阮筠琦也是故作情意绵绵的盯着那尹子席,尹子席一回眸,被她这么看着,不禁毛骨悚然。
就前面这不长时间的相处看来,这个女人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显然是不怀好意啊。
“的确,圣意难测。”姜老爷居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一副极为遗憾的表情。
后来又聊了一些,期间尹子席被迫插话,替阮筠琦解围。
直到临近宵禁的时间,阮筠琦这才起身。“天色不早了,师傅还在温府等我,筠琦就不多留了。”
说起温府,在这南谕城自然就只有温漠大人的府上了。
姜老爷听闻,便也不便多留,便叫了尹子席亲自送她回府,也就不多话了。
出了大堂的那一刻,阮筠琦是彻底体会到大户人家的规矩,其实真不少。
像是唐芷漪之于延月的区别,韶华之于怀琴羽的区别,果真是大相径庭。
“表哥,你的舅舅、舅母对你可真好。全程都在逼问我,到底能不能说服皇上,和你成亲。”出门的时候,阮筠琦故意嗔怒了一句。
那模样就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还甚是不悦。
不过,尹子席俨然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上手就捏住了她的脸,笑道:“你不还是有样学样,见招拆招的圆回去了?
我的好表妹啊,你可真是厉害,表哥自叹不如。”
阮筠琦一边拿开他的手,一边拿脚去踢,却没踢中他:“那是,我师傅是谁,教出来的徒弟当然是一等一的厉害。
尹子席,你下次要是再敢冷眼旁观,置我于水深火热的处境,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和他玩玩闹闹,甚至直呼其名的日子,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爱哭却又爱笑的年纪。
“哎呀,阮筠琦,你很嚣张啊!
小心皇上把你赐给那个又老又丑的赵之阖,哭天喊地去。”
尹子席本来就比她高,伸手按住她的脑袋,那是轻而易举的。
阮筠琦一边气恼的去打他的手,又一边哭笑不得:“亏你想得出来,还又老又丑。
要是正行门的人听见你辱骂人家尊师,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说了,才不是我嚣张……”
一路上,欢声笑语、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温府的门口。
门口,站着侯一。
“侯一,你怎么在这里?”阮筠琦本是还在和尹子席推推搡搡,立马变正经之后,整了整衣衫。
“书生大人自听说你见了他之后,已经一整天没有出过房门了。”侯一倒是没有担心的语气,只是远远看见了他们如此打闹,果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就像小时候,她和龙蛟那般的亲密,似曾相识。
“好。
表哥,那我也到了,你就先回去吧。
明日,我和师傅会启程入京,你若是也想去,就一起来。
不过我师傅那可是一等一的人物,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你说话可要小心点,幽默风趣是好,过了可就不行。”
对于阮筠琦这看似善意的提醒,对于尹子席而言,似是一根刺,尖尖的扎在了心上。
只是他不曾做出反应,淡淡的笑着:“放心,洒脱不羁是我的个性,但是这该有的规矩,岂会不知?”
轻轻的拍拍她的肩,也不犹豫,便走了。
便是看着如此的背影,阮筠琦何尝不觉得,这也是一个亏欠呢。
“侯大哥,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你在姜府外等了我这么久,还故意在我前面到温府,假装等了我很久的样子?”阮筠琦一眼就瞥见了侯一脸上虽然故作担忧,实则是看戏一样的神情。
倒是晚上还没吃过,也有些乏了,打了呵欠,便径直进了温府。
“你还真是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姜府外面等了你很久,你看见了?”侯一此时是求知若渴,甚至都忘了称呼她为少主。
阮筠琦倒是从不计较这个,只是此时疲倦的不行,摇了摇头:“不是,若真是师傅一日不出房门,那也不是奇事。
你故意和我强调这个,就是为了告诉尹子席,我很在意师傅,师傅也在意我。
而且,若真是的情况紧急,你自会亲自去姜府,找我回来。但是你没有。”
阮筠琦此刻,完全是凭着印象在寻找路,摸摸索索的,甚是有趣。
“那也只是说明了我说的话不是真的,但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来我一直在姜府外面,而不是温府?”侯一仿佛是非要问出个究竟了,那执着的眼神,倒像是自己追问师傅那时一般无二。
阮筠琦无奈,笑了笑。
清风徐来,林间的动静,点缀了这渐暗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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