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显这么多年来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中始终沉甸甸的。
他一直没脸去看望姐姐,只闷着头读书。
别人在玩,他在背书,别人在闹,他在背书,哪怕他和丑蛋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聊个天,稍微松懈一下,他的心中也会油然而生一种愧疚感。
等散了之后,回去必须熬夜背书才缓解一下心中的愧疚。
今日的喜报传来,他觉得身上那股压的他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消失了一些,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总算是没有辜负家里对他的期盼,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他要将姐姐找回来,带着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乡试放榜的次日,就是鹿鸣宴。
尽管几个人拦着齐显没敢让他喝的太多,但齐显也醉醺醺的了。
王学洲无奈叹息:“还是请路婶子熬些醒酒汤吧!”
不然真怕明日起不来。
赵行和白彦也无奈极了:“我们俩还打算抱头痛哭大醉一场呢!这下子闹的,啥情绪也没了,得,下一届努力吧!”
请路婶子帮忙后,他们简单的填饱了肚子,把醒酒汤给齐显灌下,将他送去睡觉,这才回房各自安置。
何常笑呵呵的看着几个年轻人忙来忙去,自己饮一口酒,往嘴里扔几颗花生米,“高兴一天是一天喽~~”
参加鹿鸣宴,自然要穿举人公服。
在报喜过后,官府就会派人送到中举的学子手中,圆领黑花缎袍、黑色大帽、黑色短靴,这些衣服都是统一做的,不合适的地方自然需要自己拿去修改。
一大早,王学洲拉起还有些昏沉的齐显试衣服,“赶紧穿上试一试,要是有什么不合体的地方,拿去改一下。”
齐显听到这话脑子一清,想起自己今日要去参加鹿鸣宴,连忙穿上衣服试试胖瘦大小。
两人正互相看着衣服合不合身,徐山他们就推门而入。
赵行看到两人之后,立马作怪,拱手行礼:“小生赵行,拜见王老爷,齐老爷。”
王学洲惋惜道:“还想让你给我磕一个呢!”
赵行抬起手:“吃我一拳——”
两人闹着,徐山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这衣服多少有些胖了,拿去让路婶子帮着改一改。”
白彦看着两人穿着举人服站在那里,羡慕的眼睛都绿了:“这多威风?可惜这次不赶趟,下回我说啥也得搞一身。”
找路婶子请求帮忙改衣服时,路婶子的态度很明显的变了。
面对两人一口一个大老爷,两人刚说完请求,路婶子就满口答应下来,就连两人给的谢银都十分坚定地推诿了回去,死活不要。
阿宝看着两人,只腼腆的笑,毫无之前在他们面前的机灵。
王学洲捏着他两边的脸往中间挤:“怎么这么老实,改性子啦?”
阿宝看着他瞪圆了眼睛。
娘骗人!
谁家大老爷这么不正经?
迎着徐山他们三人羡慕的眼神,王学洲和齐显穿着被修改的十分合身的举人服,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鹿鸣宴这个名字取自《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旨酒,以宴乐嘉宾之心’。
鹿和禄同音,象征着功名利禄,因此才取这个名字。
而他们,也从此刻开始就不仅仅只是身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正式迈入了‘士’的行列,也就是‘入禄’。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官员的预备役了。
纵然这辈子再无存进,熬到白发苍苍,也是吃穿不愁,哪怕一辈子候补选不上官,也可以去官学里面混一个教谕当当,博得一个‘桃李满天下’的美誉。
当然,他们这么年轻,再进一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没人会傻的止步于此。
宴席依然是在一处官宅举行,进了里面,王学洲和齐显也一眼就看到了正被众星捧月的古在田。
看到两人,他高兴地挥了挥手,和身旁的人说了两句朝着他们走来。
古在田原本和齐显既不是同窗,也不是朋友,互相之间只是见过面,但此时遇上,也忍不住笑着打趣两人:
“我当这院子怎么一下子就蓬荜生辉了起来,原来是一下子来了两个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啧啧啧,这怕不是要让一群老秀才咬碎了后槽牙。”
王学洲甩甩衣袖,双手往后一背,“那也没办法,谁让咱就是如此优秀呢!”
古在田白眼一翻:“你别对着我说,等明日咱们聚一起,你当着其他几个的面说,看他们揍不揍你就完了。”
这次他们几个同窗之间,除了古在田就只有王学洲中了。
李开这次虽然也有提升,上了副榜。
可副榜只能算是个‘安慰奖’,根本没有参加明年会试的资格。
除非李开放弃考试,直接以举人身份选官候补,但凡有点上进心,想要以进士之身入朝为官,下一科就得继续考,四舍五入等于没中。
齐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古兄就别打趣我们了,你这也不遑多让,解元呢!”
古在田摇头晃脑:“侥幸而已,罢了!不多说这个,你们没去看榜,还不知道昨日里出了一件大事!”
“榜下捉婿?”
古在田摇头:“不,出人命了。”
这下王学洲和齐显是真的震惊了:“为什么?”
古在田拉着两人走到一旁八卦:“有位学子应当是从外地赶回来考试的,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咱们的主考官姓鲍,考试的时候答不出来题,一怒之下写了一首打油诗,内容冒犯了主考官,他被革除了功名。”
“昨日张贴榜单后,就有差役将此事公布出来,那学子听说之后不知道是理亏还是怎的也没闹,但是回到客栈——”
“天一擦黑,有人喊他去吃饭,结果发现他就吊在客栈的房间里!”
王学洲和齐显两人吓了一跳。
“一场考试而已,何至于此?”
题不会做,那就放弃,结果偏要嘲讽主考官,最后被剥夺了功名。
自己做下了这事,又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就走了死路,实在是····
古在田摇头:“主考官是从京里派来的,到了雍州府下马就进了贡院,咱们这些考生都不知是谁,但他知道,还能精准冒犯到主考官,也不简单。”
“后来听人说,此人的父亲是王府的典薄,可能他以为他点出了主考官姓鲍,那些人该知道他不简单的,就算讽刺一下也没啥,可他没想到咱们考官们也十分刚直,无法忍受他这样的挑衅行为,直接将他撸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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