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他们再也没有希望时，冯晚禾竟然有种难以言状的释然。
她挣扎过，努力过，这几日咬着牙背着薛战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无数次摔倒，无数次爬起来。
她甚至忘记了疼，更忘记了哭，就这么麻木往前走，像是在黑暗中蹒跚前行的可怜虫。
现在，命运夺去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她的腿也断了，再也无法前行一步了。
冯晚禾挣扎着爬到薛战城身边。
她捧着他消瘦苍白的脸，俯身轻轻吻了吻他干裂的唇。
“战城，我们会在一起的，至死都在一起！”
薛战城看着冯晚禾那条扭曲的腿，再看着陡峭的山崖。
许久，他叹息着，用尽全力将冯晚禾抱在怀中。
“嗯，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
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温暖的阳光洒在冯晚禾与薛战城身上。
他们依偎在一起，靠坐在树干上。
包里还剩最后一包压缩饼干，冯晚禾拆开了。
她吃了一半，又给薛战城喂了一半。
“要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冯晚禾笑得释然，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就是有点渴，等咱们死之后，我一定要托梦给家人，让他们多给我送点水。”
“唔，得给婆婆托梦，让她给我煮点银耳莲子羹，多放糖，我喜欢甜的！”
听到这话，薛战城也低低笑了。
“好，让她多煮点，我也蹭点！”
二人对视一笑。
冯晚禾眯眼看着头顶的日光，轻声说道：“等我们死了之后，灵魂应该可以飞起来吧！”
如果灵魂可以飞，那就太好了。
他们可以抛下这沉重的身体，带着一身轻盈飞回到亲人身边。
永远的，以另外一种方式守在女儿身边。
她相信女儿一定能感受到父母的爱！
一旦松懈下来，冯晚禾心底最后的支撑猛然断了。
她的身体发软发烫，浑身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
“战城，我好累！”
依偎在薛战城怀中，冯晚禾喃喃说道。
她像是回到了家里，躺在自己喜欢的大床上，盖着温暖柔软的被子。
楼下是父母家人谈笑的声音，还有女儿娇俏可爱的笑。
甚至她隐约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唔，再往远处听，还有军营里的号声。
“冯晚禾，薛战城！”
像是回到了最开始，董援朝站在窗户下喊着他们的名字。
她有点困，实在不想打理他。
可是董援朝真的很吵很执着。
他一直在喊，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她的美梦。
冯晚禾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切都不见了。
没有了柔软的床铺与温暖的卧室，也没有了父母女儿的笑声。
她与薛战城孤零零躺在这个深坑里，甚至连阳光都抛弃了他们。
天黑了。
扭头望向身边的薛战城。
他又陷入了昏迷，浑身不再滚烫，而是带着冷意。
薛战城的身体到达极限，开始急速失温了。
根据自己那点浅显的生存知识来判断，薛战城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冯晚禾眼眶有泪水涌出来。
她紧紧依偎在薛战城怀中，试图离他近一些。
“冯晚禾！薛战城！”
董援朝的声音又传入她耳中，让冯晚禾有些恍惚。
看来，她真的撑不了太久。
否则怎么可能出现幻听呢？
她已经分不清楚梦与现实了……
“冯晚禾！”
接连好几声呼唤，让冯晚禾睁开了眼睛。
她掐了掐自己的腿，很疼。
不是幻觉！
“薛战城！”
空旷的山峦间，又传来董援朝呼唤薛战城的声音。
这一次，冯晚禾听得清清楚楚。
她原本绝望的心陡然萌生出希望来。
挣扎着爬起来，她用尽力气喊道：“董援朝，我们在这里！”
可张嘴才发现，她早已发不出声音了。
用尽全力也只是像哑巴一样，发出嘶哑难听的气音。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冯晚禾四下环顾，看到了身边的包。
对，包里有手电！包里还有枪！
她忙不迭拉开拉链，找到了还有两发子弹的手枪。
朝着天空，她扣动了扳机。
浓稠寂静的夜色里，枪声打破了沉默，惊动了树枝上的鸟儿。
扑簌簌的一阵乱飞之后，冯晚禾听到了董援朝惊喜的声音。
“战城？是不是你们？你们在哪里？”
冯晚禾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跌入了深坑。
而深坑四周都被浓密的藤蔓树枝覆盖，别说黑夜，就是白天也很难发现。
她抓起了手电筒。
按照薛战城给她教过的方式，打开手电筒寻找到能空隙，开始三短三长不断变幻光线，发出求救信号。
幸亏这是在深夜。
在这漆黑的山峦间，手电筒的灯光虽然微弱，却还是穿透藤蔓照亮了天空。
“那边！那边有光！”
有人惊喜喊道。
“快！快点过去，肯定是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董援朝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冯晚禾深吸一口气，拼劲力气挤出声音，喊道：“慢点，这里是个很深的坑！”
虽然声音嘶哑难听，可好歹还算大。
董援朝他们显然是听到了。
“小禾？是你吗？你还好吗？”
很快，几道光线出现在深坑上方。
隐隐穿透藤蔓树枝照下来，正好照在冯晚禾的脸上。
她也仰头看着上方。
“董援朝，是我，我和战城，都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像是有人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的身体陡然放松，连带着意识都开始涣散。
长长吐了一口气，冯晚禾歪着头靠在薛战城身边。
她在朦胧的视线里，看到有长长的绳索甩落下来，看到有人影正从上方快速下降。
有人飞快奔到了她身边，光线照在她脸上，刺目却又温暖。
来了！救兵终于来了！
冯晚禾露出放松的笑，在心底对薛战城说道：战城，我们得救了！
耳边传来董援朝焦急的声音。
“快，医生快过来，他俩都受伤了！”
“先紧急救治，然后我们设法将他们救上去！”
……
声音有些聒噪，却让冯晚禾无比安心。
她终于放任自己闭上眼睛，任由黑暗侵袭了她的意识。
这一次，她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一觉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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