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言眸子闪了闪,定定地看了凌雨微几眼。
先是心里苦涩,但想着想着,凌雨微却是灿烂一笑,笑颜在火光在一晃一晃。她是如此,眼前之人,不也是如此吗?
“好,本宫信你。”挥了挥大红色的袖袍,云言也跟着笑了,只是眼里仍旧寒星点点。
抿了抿唇,凌雨微心里稍稍安了点,看着凌雨微的侧脸,心意一动,即是如此,那便不如问问这个女子,对此事有何想法。
也好趁此事,再看看这个女子是否真的有这般坚定。
当下起身,清了清喉咙,倾上前去问道:“即是如此,那太子妃如何看待此事?”
这一刻,太子妃三字,随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出现,叫得无比的自然。
凌雨微先是一愣,稍稍别过了脸去,心里不禁微微琢磨云言这句话里头真实的含义以及这句话的分量。
云言也不催促,玉骨折扇却不知从哪儿出来了,半个身子倚靠在梨花木桌上,玉白的扇骨在大红色喜袍的映衬下发出幽幽的光。
过了好半晌,凌雨微依旧没有说话,连眸子都不曾转动,仿佛已经被云言这句话给怔住了一般。
云言突地展颜一笑,“是了,太子妃再好生琢磨罢,此事急不来,本宫还是先过去宴厅那边罢。”若是平时,他有的是空子等着这个女人说出她心里的想法。
但今日不行,宴厅里,那些人还在哪儿候着,别人也罢了,即是那个人出来了,情面上,他还得过去好生敬孝。
转身之时,顿了一下,收拢折扇的声音一响,再言了一句:“夜还长着,本宫回来听太子妃的妙计。”
看着云言那大红色的颀长身影消失在门口,凌雨微伸手抚了抚自个儿的鬓角,将那繁重的凤冠给取了下来。
她与云言之间本就是郎无情,妾无意,此时没人瞧着,何故去守这规矩。
坐上榻,顺手从上头摸出一个圆滚滚的桂圆,在指尖摩挲,凌雨微笑得有些莫名。
云言,当真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的想法嘛?他最希望她说的话,不也是他想做的事儿吗?
即是他想让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那她就成全她,毕竟,这也是她自个儿最真实的想法。
云言怕,她又何尝不怕?手指一收,那桂圆便发出了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破碎的果壳从指缝落下,撒在床头。
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重新出现在视野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一人敢为方才之事发出半点儿声音。
太子殿下若是方才真正动怒他们不觉得可怕,但若是太子殿下的怒火要让他们来承受,这可怎么也让他们心里不安。
而此刻,太子殿下那与往日里如出一辙,温润如玉的笑再次出现,显然是方才之事已然过去。
“让大家久等了,本宫先敬一杯!”先是规规矩矩地朝坐在高位上的云帝行了个礼,云言手里执起一杯酒,在下头游动。
场面顿时又是一片欢腾,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了,这可是他们难得的福分,当下心里不由感慨万分。
一人一人过来,一人一人过去,不只是云国之人,连南国,北国,还剩下的邱绵泽,云言都一个都没有落下。
只是,若是有人仔细地瞧着云言,算着他在每一个人之间所逗留的时间,定然会发现,他们的太子殿下在南国柳丞相那儿是多驻足了一会儿的。
一场过罢,云言便回到了主位上的另一个座上,云帝的旁边。
吴雪梅已经与云朵坐到了同一侧,一边靠近云帝的座自然而然的空闲了下来。
坐上去时,看着那个女人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云言淡淡一笑,还颇为客气的行了个礼,“本宫多谢雪妃娘娘参加本宫的婚礼了。”
这个女人,并不在他今日宴请的人之列。不,具体而言,是被他亲自在礼官所列之人的名单中除去的,但她会来,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吴雪梅被云言这番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立马反应过来回礼,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只是坐下去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太子殿下方才的举动,在她眼里,十足十的就是警告了,当下有些担忧地回过头去望向自个儿的女儿。
云朵接到母妃的眼神,当即转过头来,笑着问道:“母妃,怎的了?”手还贴心的握过吴雪梅的手指。
吴雪梅心里一怔,总觉得在方才那番交谈下来,自个儿的女儿有些变了,但具体哪儿变了,她也说不上来,总让她有点儿觉得高深莫测的感觉。
但看着她这般气色好,笑语妍妍,也把心稍稍放宽了点,当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朵哪里会不晓得自个儿母妃在担忧着什么,眼里流光一转,方才她的好哥哥,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在向自个儿示好罢?
还想拿她做什么?她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利用的吗?云朵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说没有,纵使是有,她还会那般乖乖地任凭他摆布吗?
“我儿,今日大婚,可有什么别的愿望?”看着云言,云帝眸子里满是疼爱,声音温和得如同普通人家的父子一般,没有夹杂一丝帝王的威严。
宴厅中,方才闹腾之声已经渐渐落了下来,走动的人也重新回到了自个儿的座次上,看着上头几人,目光热切。
上面就是他们云国如今的皇帝,未来的君王,君王仁德,定然会给他们一个好的云国。
想要什么?云言心里冷笑,想要你坐下的那把龙椅,你可会让出来?
纵使心里再怎么想,云言也不会将这句话说出来。如今云国已经全部握在了他的手里,只是一个名称罢了。
他想做的任何事,都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即便他心里那个声音一直在让他坐上那把皇位,他也不会做这种落人口实之事。
毕竟,如今的他,在众人眼中,是最最仁德的太子,也是一个至善至孝之人,就连方才那花厅里头的一幕,他们也皆会认为这是他这个太子为了缅怀母后而做出来的事情。
清了清嗓子,云言淡淡一笑,“父皇说笑了,儿臣能够有此福气,得到南国公主为太子妃,如此如花美眷,还会有什么别的奢望呢?”说到这儿,又是一停,“若是真说要有什么,便是希望父皇能够年寿永久,福泽绵长。”
一句话,说得动人之极,众人听了也是暗暗点头,此番肺腑之言,也只有他们太子殿下才能够说得出来。
云帝一惊,瞬间抬起一双老目朝云言看去,只见那有了自个儿年轻时三分相似的面容嘴角含笑,目光柔和。
但他这双明明看清一个人都要唤进处才能看仔细的,却从那如水般温和的眸子看到了里头最深处的波澜与嘲讽。
云帝心里一涩,明明晓得这只是这个孩子说出来的场面话,却还是心里多了一丝欢喜。
有时候,人绝渴之时,给一滴盐水都能够让其感恩戴德,不会去顾虑给他这滴盐水之人的真正心思。
“好,好,好!”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云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后的秋生一见到这一幕,赶紧上前扶了过去。
云言一愣,隐下心里的思绪,也跟着起了身,从秋生手里接过。
“我儿如此明事理,又有如此雄才大略,能够为我云国开疆扩土,朕心里甚是欢喜!”说到一半,云帝许是因为身子太虚之故,猛地咳嗽了起来。
吴雪梅心里一颤,就要起来扶住云帝,却被自个儿的女儿拉住了手。
疑惑地望去,便见到云朵轻轻地摇了摇头,虽是有所不解,暗自焦急,却终究是再次坐了下去,没有出声。
看着那已经用手为云帝一下一下的顺背,眉头也皱起之人,云朵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讽刺,她的好皇兄,怎会放弃这种机会?
好一阵,云帝才缓了下来,用手阻止了云言要继续下去的动作,袖袍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又重新收了回去。
“父皇,您身子不适,还是坐去罢,有何要紧的,稍后再言,不急于一时的。”温润的声音在大厅上响起,听得众人心里又是唏嘘不已。
“我儿,无碍,无碍的,今日是你说大喜之时,父皇心里头痛快得很!”安慰地拍了拍云言的手,云帝的布满褶皱的脸上有了红润之色。
也不知是方才咳嗽所致,还是心里激动而为。
再看了云言一眼,云帝浊目扫过四下的人,目光威严了几分,“太子成婚,朕还为送上贺礼,今日不少爱卿都在此,朕身子不适,许久未曾上朝,有的话,也不想再去朝堂上言语,便今日说清楚了罢!”
底下之人一惊,云国大臣们便纷纷跪了下来,顿时便有了黑压压的一片,声音整齐道:“听陛下教诲!”
云言心里一动,猛地朝秋生看去,却只瞧到一个略微茫然的眼神。
他突然这般是要作甚?竟是连寸步不离他的秋生都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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