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孟萋萋看见燕纱的身影慌忙从外面跑进来。她连忙将门打开:“怎么样,有阿彦的消息吗?”
燕纱抹了一把脸上滴下来的雨水:“小姐,不好了!少爷在回来的途中遇上暴雨山裂,从山上下来的村民说是有人埋在那儿了……”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孟萋萋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她心里此时觉得天意真是弄人,区区一场暴雨就引发了山洪。偏偏又赶上盛嘉彦回来的时间,这么巧的事孟萋萋很难不多想。她冲去门口骑上停在那的马就在雨里疾驰,燕纱在她后面紧追,不停叫喊道:“小姐,你等等!”
孟萋萋哪里等的了,她甚至觉得这就是盛嘉彦的生死关头了。月老他们该不会让他就在这里结束这一生吧!这可不行啊!她还没有跟盛嘉彦冰释前嫌,要是他就这么回到地府了,孟萋萋甚至都能想到自己以后在地府会过上更加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一阵策马狂奔到了山脚下,有不少村民站在入山口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临江城的官兵拦在前方,不许任何人通过。
孟萋萋速度太快,她连忙带紧缰绳,棕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险些踏在临江太守派来的官兵身上。然而这群官兵眼睛都不眨一下,仍紧紧守着上山的入口。
“让她过去!让她过去!”阿容自后面追上来,手里举着三皇子给的令牌。
官兵们见状,纷纷让开一条道,孟萋萋再也等不及便再次扬起鞭子踏着泥泞的山路往上跑去。暴雨早已将她浇了个通透,孟萋萋觉得眼前像是挂了雨帘,模糊的快要看不清道路。
突然她骑着的马生生停住,任是怎么驱赶也不肯再多走一步。孟萋萋拿它无法,从马上跳了下来徒步往前跑去。然而她还没跑几步,眼前就出现一块被泥石挡住的山路,侧面是一面已经断裂的山坡,孟萋萋看着里面好似埋着有人,也不知道埋的是谁,只看到一只煞白死僵的手露在泥土外面。一群士兵已经围在泥土外面,纷纷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孟萋萋疯了似的扑过去推开众人,抓起那只露在外面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手不是盛嘉彦的,内心稍稍松口气。下一秒她就开始扒拉泥土:“阿彦!阿彦你给我出来!”
没有人回应,天地间唯有雨声滂沱和孟萋萋带着哭声的喊叫。
“盛嘉彦!”
“我在。”
孟萋萋一愣,恍然回首。盛嘉彦立在她身后,立在大雨瓢泼中,正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孟萋萋突的站起身,向盛嘉彦跑去,一下撞进他的怀里。她满手是泥混着指甲断裂出来的血丝全数抹在了盛嘉彦的衣襟上,盛嘉彦却不躲避,只结结实实的将她搂在了怀中。
“我以为你死了……”
盛嘉彦好听的声音在孟萋萋脑顶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孟萋萋抬起头,哭的抽抽搭搭的:“可是燕纱说有人被埋在泥沙下面了。”
燕纱这时从后面赶来,哼哧哼哧喘气:“小姐,您怎么跑那么快,累死奴婢了。”
孟萋萋一瞪眼:“你好意思说!?你不是说阿彦回来的路上遇上山裂吗!”
燕纱无辜道:“没错啊,可是奴婢还没说完。山上下来的村民说有人埋那了,所以少爷要留在那善后处理。奴婢还没说完小姐就一溜烟冲出去了,拉都拉不住。”
孟萋萋气的胃疼:“下次话不一口气说完很容易死人的!”
盛嘉彦抬手自然的捏上孟萋萋的脸蛋:“我先让阿容送你们回去,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了,再回去跟你细说。”
孟萋萋在大雨砸起来的泥土芬芳中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气,她装作不知道盛嘉彦准备去干什么:“那你早点回来。”
盛嘉彦点了点头,孟萋萋这才和阿容燕纱上马,扬鞭离去。
看着孟萋萋的身影变成大雨中的一个黑点,渐渐地看不见了,随从才恭敬上前,低头询问:“督军,那这群人……”
盛嘉彦望着孟萋萋的眼里本是一汪春水,此时骤然凝结成一片寒冰:“继续活埋,山裂的现象务必要让人信以为真。”
“是”随从抱拳退下。
此时三皇子谢元的马车飞快行驶而来,带起水花一片。马车停下后,谢元从车厢中出来,急急地朝盛嘉彦走来,面上带着滔天的怒意。他的奴仆慌忙紧追在他身后替他举伞,豆大的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燥人的声响,犹如此时此刻谢元的心。
“盛嘉彦!”谢元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察觉四周有人,才压低声音狠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私自刺杀临江王是死罪!做事前为何不和本王商量一下?你这样等我们回去了让我如何向父皇交待!”
盛嘉彦处变不惊,只弹了弹衣袖上的水渍,淡淡道:“私自刺杀异姓王当然是死罪,可如果微臣刺杀的不是王爷,而是一个叛党,殿下是否能理解微臣这番举动了?”
谢元眉眼一敛:“什么意思?”
盛嘉彦转身看着不远处正在把人丢进去活埋的土坑,神情冷峻:“临江王云准早已与二皇子勾结,商议要在此行途中暗杀三殿下,这件事想必三殿下心中早有疑惑,否则为何那日刺客突然冲出来,受伤的不是您,而是微臣?”
谢元心中疑虑突起,本来只有两分的怀疑,现在被盛嘉彦说成了十分。他仔细想了想,之前盛嘉彦遇刺那一次,是因为他那日出门时突然被朝中传来的折子缠身,于是改变了原本出门的计划。而盛嘉彦代替他去巡视军营,故而有了后面的盛嘉彦遇刺一事。
难道盛嘉彦只是做了他的替身,如果当日不是盛嘉彦,受伤的会是他!?
可盛嘉彦又是如何洞悉这一切的!?他是怎么知道临江王和谢因的计划?谢元审视的眼神滑向盛嘉彦,后者仿佛早已料到他这番反应,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令。
“这是从行刺的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徽识,这枚玉令想必三殿下比微臣还要熟悉的多吧?微臣发现后,事急从权,所以率先秘密关押了临江王府上下所有奴仆。有趣的是,临江王早已不知所踪。”
谢元心头一凛。按照盛嘉彦所说云准之前和谢因谋和要杀了他,如果云准要是真的趁机逃跑了,那么日后万一再找机会卷土重来怎么办?!可谢元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和疑虑,他并不是完全信任盛嘉彦:“如你所说,黑衣人行刺你,他难道没有料到自己会失败?为什么还敢把暴露身份的玉令放在身上?”
盛嘉彦抬起一双淡漠的眉眼,点漆的黑瞳让谢元心下震颤,只听他道:“三殿下还不明白么?即使这次不是二皇子派人来刺杀您,也完全可以污蔑是他与临江王勾结的。是黑是白,不都是三殿下您一句话说了算的?这么好的机会,殿下千万不要放过了。”
谢元沉默了。盛嘉彦说的没有错,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拿着这枚二皇子府邸才有的玉令,他回京后往父皇那递上这么一个秘奏,谢因在父皇心里的分量又会大大减少。到时谢因倒台,还有什么人能阻拦他夺嫡的脚步?
故而,谢元深深吐气,随后皮笑肉不笑着:“有盛督军在此,本王十分放心。既然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本王就先回去,听说来仪此次也跟着来了,真是胡闹,本王要去好好瞧瞧她。”
谢元说罢,转身回了马车。临走前又深深望了盛嘉彦一眼,后者只是淡然回望,大雨滂沱中竟让谢元都觉他气势逼人仪态万丈。
谢元不禁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盛嘉彦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这样的人,他该留么?
盛嘉彦与谢元动作极快,在消息还没有传回谢崇明耳里时,他们已经料理了所有京都而来的士兵。当谢崇明得知临江王云准带着叛军消失在临江郡时勃然大怒,他本因为二皇子的事身子不好,这么愤怒之下,竟开始喘咳不止。
贴身太监来喜慌忙上前奉茶:“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谢崇明似做没有听到,将临江太守传回来的奏折又看了一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临江王云准恐与二皇子勾结,期间盛督军遇刺,临江王带着私自练养的军队消失。临江王府上下逃跑时遭山裂泥石掩埋,无一存活。而临江王,恐怕正在回晋国的途中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回了楚国,谢崇明更不好借此向晋国发难。
这个临江太守是谢崇明的心腹,谢崇明并没有怀疑他说话的真假。尤其是谢崇明派去查探的人回禀,临江王府里的一干人等的确是被埋在了泥石下,有的家丁身上甚至带着与二皇子谢因通信的罪证。谢崇明疲惫地闭上双眼,想到谢因是他精心栽培出来的儿子却与旁人通敌叛国,他终于体力不支,再次病倒在榻。谢崇明本是龙虎精壮之年,如今病怏怏的躺在榻上,费尽心力的想要处理他国家渐渐露出来的多处弊端,但他却像个年迈老人一般,没说几句话就要喘半天。
今日照常还是成昭仪服侍在一旁,她满鬓珠翠宝钗,衣服是荷华色褥裙。成昭仪正扶着谢崇明靠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的喂他喝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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