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莫名的阴沉了下来，太阳被阴云遮蔽，燥热变成了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榆离开源江大厦时，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乌云，眉头微蹙。她立在门口不久，便有人将她的车开了过来，江榆与其交代了一番，随后独自一个人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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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姜淮楼送了江榆的一间茶室作为给她的生日礼物，还被江榆嘲笑借花献佛、铁公鸡。这茶室她来的次数很少，知道的人更少，如今却是一个谈话交流的好场所。茶室在一字画街的角落，两层楼宇，门庭冷落，炎炎夏日都驱不散这里的萧瑟。江榆将车停在街道口，独自一个人拄着一把伞走进这个看似脱离了现代世界的地方。
青石板路从石拱门开始铺设，一直延伸到这条街的尽头。街道两旁都是仿古式的亭台楼阁种满了不知名的树种，牌匾上是用小篆书写的店名，恍惚间仿佛真的置身于千百年前的世界。
这一整条街，都是姜老爷子在三十年前投资、建设、开发，算是姜家在嘉湖站稳脚跟的第一个项目，不过现在这些都规划到了省级旅游景点中。“町茗茶韵”是姜淮楼起的名字，虽然江榆觉得这名字有些不知所谓，但也没改它，毕竟这牌匾上的字还是姜淮楼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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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一楼摆了几张小桌，中间用木制的屏风隔开，二楼都是包间。江榆走进里面时未说一言，便有侍者领着她往上走。木制的楼梯蜿蜒而上，扶手是上好的梨木，轻触只觉得手留余香。屋内燃着的是松木与桦木混合的香料，那种初闻感觉微冷，细嗅之下便能觉察到木制香中的一丝暖意。
江榆不由吁了一口气。她虽不常来，可每次来都能放松心神，让那时刻紧绷着的弦得到些许的放松。
二楼一共就四个包间，两两相对。江榆的包间在左手边第二间。
江榆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领头的人立马点上了江榆喜欢的熏香，并手脚麻利地端出了一小盘糕点——这里的糕点做得精致小巧，即便不喜喝茶，为这糕点也值得来这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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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新到了一批太平猴魁，您要不要品一品？”江榆倚着太师椅坐下，侍者一边将茶具规整地摆放好，一边问道。
江榆无奈地笑了笑，太平猴魁这种名茶，让江榆喝，江榆自己都觉得是在暴殄天物。“按照往常的来就好了。太平猴魁……我还是不糟蹋好茶了。”江榆俯身至香炉前，手轻轻拂着，让香味尽数留在其鼻息间。
女人懒懒地开口道：“这香的味道很好。”静心宁神，确实适合她。
侍者在旁回答：“姜二太太送过来的，说是您肯定喜欢这味道。”他说得姜二太太是江榆的小姨——姜簌。他们这家子人的称呼在外人看来着实带着些深意，可内里人却没那么多讲究。
江榆闻言点了点头，重新倚靠着椅背，“我还有一位客人。”
侍者了然，礼貌地笑了笑，微鞠了一躬后离开房间，顺带移上了门。
江榆将那香熄灭后，捻起炉中的香灰，轻轻摩挲，脸上已无适才的放松。过了一会儿，江榆将手中的那抹余灰掸去，单手倚着窗沿，望着外头的一片阴暗渐渐出神。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宛如牛毛一般。江榆不耐这种牛毛细雨，将窗户关上。她原以为即将到来的是一场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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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一阵轻缓地敲门声响起，江榆随着声源看去——门被刚才的侍者移开，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
女人穿了件大红色的连衣裙，将头发挽在一侧，头上戴了顶遮阳用的草帽。江榆眉毛一挑，脸上依然是处变不惊的淡漠，懒洋洋地瞧了眼永远不准时的女人。
“你又迟到了。”江榆这话也不是抱怨，不过就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女人站定在她面前，巨大的墨镜遮掉了其大半张脸，只留下一抹红唇。女人将头低了些，江榆能闻见女人身上玫瑰香水的味道。女人墨镜之后的一双眼注视着仍然散漫坐着的江榆，过了几秒，不由舒了一口气，随手将墨镜一摘扔到了旁边。
看着常笑那张清丽的脸神色莫名，江榆嘴角一弯，“想喝什么？”
侍者立在两人之间煮茶，常笑眉头一皱，飞快地瞟了其一眼。
“你放心，不该听的，他们听不见，不该说的，他们不会说。”江榆捻起一小块枣泥糕送进嘴里，甜糯的口感让江榆没忍住，又捻起一块。
这茶室里的茶，她喝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这茶点做得堪称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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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茶香袅袅，常笑莫名放松了心神，她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问：“你之前跟我说过，常氏的药厂……我想知道具体的事情。”
江榆对于常笑的这个问题，显然有所准备。她嘴角一勾，双眼微微眯起，看起来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有所得，有所出。”
常笑想要一个真相，就要拿另外的真相来换。这是他们之间公平的合作买卖关系得以存在的基础。江榆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讨厌的就是做赔本的买卖。虽说在很多情况下，她跳出了这个框架。
常笑低着头默不作声，江榆也不出言催促，不过是让一旁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蓄满自己杯中的茶水。
待江榆喝了第四杯时，常笑终是有了动作。江榆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瞧了瞧，随即合上，眼中带着探究，“这可是你的保命符啊？那么相信我？”江榆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江榆的话中多少带了些讥讽，只因常笑着实不是一个诚实的合作者。
“只要你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情，其余的不用你来关心。”常笑冷硬地开口道。
而回应她的，是江榆那声带着冷意的“呵”声。
“常笑……你确定你要听吗？如果你不知道，你其实可以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后，安心地用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你相信我，没有人会知道你究竟是谁。”江榆轻轻放下茶盏，却仍然让陶瓷与桌面碰触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常笑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看了眼面前女生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后，自嘲般地笑了笑，“你觉得，我都成这样了，还有想过善了吗？江榆，你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当你的大小姐，你不也没有吗？还搞出那么多事情。”
江榆坦然地点点头，确如常笑所言，她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当自己的千金大小姐。她们这样的人，堵上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寻的，不过就是一个真相而已。
江榆右手摆了两下，身边的侍者倏尔离场。女人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听她那微凉的嗓音开口言说：“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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