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姐,我看秋儿暂无大碍,你爹又才刚刚醒来身边没人照料,不如你随黑目先过去接应,这里就交给我们吧。”狄野对吕杏儿道。
吕杏儿先是一愣,狄秋这才刚苏醒,自己还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并不愿意离开。刚想拒绝间,这才恍然大悟狄野这是有意要支走自己,一家人有他们自己的私话要说。
何况她也确实担心父亲的安全,于是便道了个万福也走了,临走前还别有深意地看了梁玉舟与狄秋一眼。
梁玉舟心中想来,这孩子确实懂事。而狄秋却心中疑惑,吕城既然受伤,怎的她却跟了自己过来?临走的那一眼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在确认吕杏儿走远后,狄野冲狄秋道:“秋儿你老实告诉爹,你是否已经拿到那《狂心诀》了?”
狄秋讶异地看了狄野一眼,没想到父亲竟是为了这事,便从怀里拿了那录着《狂心诀》丝帛来,口中道:“爹,我本准备不学这《狂心诀》,一来我深信黑目,若听依你所言必须要背着他才能学这《狂心诀》上的武功,孩儿宁愿不学。二来我也凭我一己之力实在解不开这石银匣的第二层机关。哪知道造化弄人……”狄秋看着手中的《狂心诀》苦笑了一声。
狄野听了这话却是一声不吭,梁玉舟怕狄野责怪,心中一软,道:“这事秋儿也与我商量过,忠义是我们狄家立家之本,这话说的确实没有错。与其做一个不义的武林高手,我情愿秋儿不会武功,但晓得忠义二字。毕竟这忠义,才是为人处世的根本。”
“你先别说话。”狄野打断了妻子,依旧问道,“你说你没有练《狂心诀》,那你身上这内力又该如何解释?照黑目所说,那三寸钉的威力,别说是你恐怕连我也抵挡不下。”
“我本确实是不愿意学,但您身在囹圄之中,做儿子的岂能袖手旁观。”狄秋叹道,“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于是将那从石银匣上掉落的零件拼凑回去,心想就算不靠这《狂心诀》上的武功也能救您出来,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本想关上那石银匣,却不料却反倒将第二道机关解开了。”
“天意,当真是天意……看来你与这《狂心诀》确实有缘分,到头来总该是要到你的手里的。”狄野长叹道,“秋儿,我可曾想过,当初在牢里我与你说的话,其实是对你的一个考验?”
“考验?”狄秋心头一凛,“此话怎讲?儿子不明白。”
“其实,本来我也准备让你学这《狂心诀》上的武功,一来你身上并无内力,学这《狂心诀》应当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形,没准会突破到第二层去,但现在看来倒是为父的掉以轻心了。”说到此处,狄野有些惭愧地看向狄秋,接着又道,“二来,当时我被囚在牢里,你若要搭救只能强行劫狱。那监狱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凭你们根本没办法闯进去。若不是马进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会让你有在监狱外劫走我的机会。你学了这《狂心诀》上的武功,好歹对日后行动多一分帮助。虽然当时我身在牢狱之中危在旦夕,却也不能因此将《狂心诀》不禁过考验,就草率交到你手上,那毕竟是祖宗的规矩。所以,我才会让你在孝与义两者之中取其一。好在,你并没有做错……”
“原来是这样,我还当……”狄秋细细想来,狄野说的话倒是字字真诚不像有假,口中道,“可这考验究竟是为何而设?”
见狄秋执意要知道其中缘由,狄野反而犹豫起来,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说出来只怕狄秋会埋怨自己,但不说却又……
狄秋看出父亲的忧虑,便道:“爹,你我既是父子又岂会有隔夜仇呢?你但说无妨。”
狄野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点了下头,这才缓缓道:“这《狂心诀》的故事想必你娘已经多少与你说过了,我便不多赘叙。但有一件事,我却是连你娘也没有告知。”
梁玉舟听狄野这样说,心中有些错愕。但既然丈夫不愿意告诉自己,那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于是便耐心地听了下去。
“我们祖上这那三兄弟为这《狂心诀》而大打出手的事情想必你娘已经与你说了。”狄秋狄野续道,“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们祖上便下令这《狂心诀》只能由嫡长子一人学习,为的就是避免那兄弟相残的事情再次发生。但殊不知这本为好意之举,却也埋下了极大的隐患。谁都知道这《狂心诀》的威力无穷,只要学了上面的武功便可以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但那不过是不知情的外人的浅见罢了。若有人真的有幸能得到这《狂心诀》,最为困难的倒不是如何学成这一关,而是如何化解练功时所产生的心魔。”
“心魔?爹,你说的可是走火入魔?”狄秋惊讶道。
“不,这心魔和走火入魔并非一回事。”狄野摇头道,“心魔是指在追求武学的道路上,心神变化所产生的偏执、妄想、痴念。而走火入魔不过是运功时操之过急,或者真气混淆所导致的损伤。两者想比,前者可要严重得多了。”
听了父亲的话,狄秋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因为学了《狂心诀》上的武功产生了什么偏执之念。若是父亲让他现在就停止不练,自己也没有什么异议,为何父亲要提到此事呢?
狄野看着狄秋疑惑的神情,知他还蒙在鼓里,于是耐心解释道:“这心魔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能将原本错误的想法根植于人的心中并潜移默化,让当事人认为事实道理本就如此,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狂心诀》上的武功霸道非常,其心魔之烈,唯有学过的人才知道,我也是从你爷爷那里了解过一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我们狄家传承这《狂心诀》之前,都会布下一道考验。若考验通过,方能学习《狂心诀》上的武功。反之,若是这项考验不能通过,则只能等到临终之时将石银匣传给后人,并将考验与破解机关之法一同交付。”
“那要考验未能通过,等到上一代人去世之后,若再想染指这《狂心诀》上的武功,那又当如何解决呢?”狄秋不解道。
“倘若是我们狄家出了这样一个对《狂心诀》执念极深之人,那只能说天不佑我狄家。”狄野笑了笑:“好在,这么多年纵有考验不通过之人,却也没有人在上一代长辈去世之后,想要偷偷打开石银匣,学习《狂心诀》上的武功。”
“爹,既然如此,那我……”狄秋想到自己擅自打开了这石银匣,学了《狂心诀》上的武功,那心魔岂不是已经种下了?
狄野脸色一沉,口中道:“确实如此,但好在你也算通过了考验,这《狂心诀》你确实可以一练。但现在我却隐隐有些担忧,那心魔只怕已经在你心中种下了。你可有发现,自己在历经过这场劫难之后回来,已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狄野说到这里,狄秋便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秋儿还是秋儿,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狄野当然知道,狄秋救了自己和妻子,既尽了做儿子的本分,又晓得照顾黑目凌这位有情有义的朋友,可以说成长了不少,但狄秋的另外一面却是她自己没有看到的。
“秋儿,我现在要说一些人和一些事,希望你别打断我,在我说完之后你自己琢磨一下,这些话可有错处。”
狄秋虽然不知父亲要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洗耳聆听。
“你回想这次策划的劫狱。”狄野款款道:“席寸义一家的性命何救?李清知的性命何安?吕家小姐的情谊何处?你体内的异样何解?”
一连四问,只教狄秋脑海中一片空白。有几个他早有答案,有几个却是从未考虑过。
“你便依你的本心去答,不用考虑甚多。”
狄秋想了一想这才道:“席寸义为人不讲义气,我便将他做了弃子。李清知助纣为虐,又与马进一家还有天临教沆瀣一气,当取他性命以儆效尤。吕杏儿替我们家说情而入狱,这次行动也多亏了梁老和她爹,自然该好好答谢。至于我这身体异样,孩儿不知爹说的是什么?”
狄秋身上一有雷火石,二有《狂心诀》的内功,在受了丘橫矩那丘氏三寸钉后,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使得自己浑身发热。虽在狄野与梁玉舟看来,这是走火入魔的迹象。但狄秋自己却明白,自己体内的真气虽然狂暴,但却没有伤害自己,应该与走火入魔有区别才是。
“果然如此……”狄野摇了摇头,“且先不说你这身体的事情,前面那三问,你可觉得自己答得妥当吗?”
狄秋不明所以,不知哪里不对,口中问道:“莫不是爹你要我救那席寸义一家?”
“你却说是我要你去救?”听狄秋这么一问,狄野总算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大摇其头道,“这席寸义不是我要你救,而是原来的狄秋一定会去救。”
“这……”狄秋完全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难不成之前的自己十分心软,就一定会去救那席寸义吗?是会还是不会?狄秋竟一时半会也不敢确定。
不料,就连梁玉舟也道:“秋儿,那席寸义虽然不讲义气,但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亦有各自的选择。你因他选了家人,就将他作为绊住李清知的弃子,置他于死地,这心是否太硬了。”
一番话说得狄秋久久不语,他当初想到的只有救了父亲出来,其他的确实没有考虑那么多。可以前的他,会考虑到这些吗?狄秋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否真的如父亲说的那样,在不知不觉中,那心魔当真已经在自己心里种下?
“还有,那李清知的性命,绝不能取,虽然我们江湖人士杀几个人算不得什么,但这李清知牵扯的却是与天临教的传教士还有那盐商马家的脏事,你要杀他自然易如反掌。可你是否有想过,逞得了一时之快又能如何呢?后面的事情岂不完全没了办法解决了?”狄野道,“你所做的决定已经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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