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杏儿尴尬地离开狄秋的怀抱,双颊红了一大片。狄秋挠了挠鼻翼,说道:“大夫他可能是误会了,我这就去与他解释一下。”
“解……解释什么……你这一夜都去了哪里?害的我担心死了。”吕杏儿急忙揪住狄秋的衣袖嗔怪道。
狄秋这才想起正事来,说:“裴朗可好些了吗?为何他被放置在这浴桶之中?”
吕杏儿摇了摇头道:“裴朗的情况很不乐观,若不是大夫这么做恐怕昨晚上他就熬不过去了。”
“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吗?”狄秋直觉得心搅在了一块儿。
吕杏儿长叹一声:“没想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裴朗却……大夫一直与我说风灵草的事情,可是这风灵草是北境极寒之物,我们南方又如何有得呢?”
说到此处,狄秋想到自己带来的那些梁老包裹中的枯草碎片,急忙道:“昨日我在梁老的包裹中发现了这个,说不定正是风灵草。”说着,从怀中取出了梁老的包裹。
看见这熟悉之物,吕杏儿才想起来问狄秋:“说到这个,梁老还有宁勋他们呢?”
“他……他们正在我家中暂歇呢,我没让他们一同过来。”狄秋支支吾吾道,他还没有想到如何与吕杏儿说梁老已经去世的消息。看着吕杏儿的身体情况,恐怕接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才是,自己还需好好斟酌一番才行。
这时,大夫从后堂走出,手中拿了大包小包的草药,统统放入了裴朗的浴桶之中。冲狄秋道:“小兄弟,我已经尽了力了。我说的话,你还是早点做决定的好。尊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是事实,这还需你解释一下。”
“她不是我……”
狄秋话还未说完,就听吕杏儿打断道:“我如何是不信了?我只是等狄大哥回来罢了,否则你见我一身受重伤的女流在此,硬是要擅自做主,我又如何拦得下你?”
“这……”大夫见自己不受信任,心中有些不悦。但见吕杏儿如此火烈性情,生怕自己顶撞她教她生气,又引起内伤复发,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狄秋心中暗道吕杏儿聪明,但自己这去了一夜,这大夫便是没有自己在场,也是尽力施救,可见他是一名良医。便主动道歉道:“是我朋友冲撞了,还请莫怪。”
“朋友?你们当真不是夫妻俩吗?”大夫奇道。
“你这大夫怎么这般多话,怕是学医之前是个做媒的吧?”吕杏儿不悦道,
“哎呀,我只是……”
大夫还未及说话,却见吕杏儿忽地捂住心口,内伤引起的疼痛再次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狄秋忙扶着吕杏儿在一旁坐下:“别再说话了,小心你这身体。”
大夫摇了摇头,心道:这对鸳鸯真是教人不知怎么说好。
吕杏儿歇了一歇,这呼吸才渐渐匀畅,却再也不敢说像方才那样的话了。不知怎么的,她对狄秋的依赖越发地强烈起来,一旦有人说到狄秋身上,自己就不自主地想要为他说话。
吕杏儿虽然身子虚弱不堪,但看向狄秋的眼神却是炽热浓烈。狄秋在她身边待了一待便就觉得浑身刺痒不适,急忙捧着那枯草的碎片走到大夫的身边道:“大夫您看这些碎片是何物,是否可以用来治疗我好友的病?”
大夫只是稍微一打眼,便撇过头去:“这些碎渣又有何用?我说了,你这好友的病只有风灵草可医。”
“大夫你有所不知,这碎渣虽然看似不起眼,却是来自一株寒性极大的枯草。”
“寒性极大?”大夫被狄秋这话提起了兴趣,走到他的身旁搓起那碎渣来。一股透体的凉意瞬间从他指间传来,仿佛手指伸入了数九天的冰窟之中。
眼见着自己的守着指间结了寒霜,大夫惊讶道:“这株草是何物?这寒性确实令人惊叹。”
可狄秋在吃下这株枯草的时候正值神志不清,而宁勋也说自己并不记得外形如何,面对大夫的提问,他也无法作答。只好道:“这枯草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这寒性正适合为我好友治病,所以这才带来让你看一看。”
大夫自己也是拿捏不准,虽说寒性之草可以救裴朗的性命,但这世上寒草少说也有数十种,除了寻常见的几种之外,其余的都长在北境极寒之地。他这一生都未离开过南方,何曾有缘见过那些稀世的寒草呢?
除了《本草》上记载的寥寥几句描述与一些简陋的图画外,他甚至对风灵草也只了解得十分短浅。那医治裴朗的方法也是他通过这行医数十载积累的经验,与前人的治愈病例中相结合才推断出的。
这半猜半合之下,要说直接施用在病人之上,那是极大的不负责任。若这碎渣就来自风灵草,那他说不定还敢斗胆一试,但倘若不是,非但病人的病治不好,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加重病情。
“大夫,你怎么不说话了?这碎渣可以用吗?”狄秋道。
大夫直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紧,这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这时,浴桶中的裴朗忽地咳嗽起来,一头栽进了浴桶的水中。
吓得大夫急忙冲过去将裴朗扶起,将手搭在裴朗的脉搏上,口中连连称怪:“怎么会这样,我才刚加了药进去,没道理啊!”
狄秋立在一旁知道裴朗情况危急,也不敢上去打扰大夫施诊。可见到大夫的眼神时而惊恐,时而焦急,他已知裴朗的病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大夫,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用这碎渣试上一试吧!”狄秋伸手将手中的碎渣递了过去。
大夫看了看狄秋又看了看裴朗,忍不住道:“你可要想好了,这一试可没有再不能回头了。这药性不管是大了还是小了,你好友的病都无法治愈,到头来横竖都是……”
“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连试也不试,就这样看着他受苦,倒不如早点做一个了断。”狄秋下定决心道。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大夫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做了。”说罢,取来狄秋手中的碎渣,拿起其中的一片喂了裴朗服下。
现在狄秋最怕的是,这枯草的碎渣虽然有效,却药量不够,到时候恐怕会功亏一篑。
裴朗服下碎渣之后,那咳嗽顿止,只是脸色出奇地苍白起来。大夫把脉一探,发现脉象倒是稳住了,失去了糟乱浮游之态,却又表现出虚弱之势。
“遭了,这碎渣的寒性太强,恐怕不能直接服用,需用其他药物调和才行。”大夫道,“你快找来器皿,将这碎渣捣得更碎一些。我这就去拿其他药物,配出一个缓方来。”
狄秋闻言,急忙去到药柜上找了家伙什开始捣药。而大夫也急忙抓起药秤,连配了几副大药。
吕杏儿坐在一旁,看两人忙得喘不过气,心中也是兀自担惊受怕。可这药总算是配好,煎药却还要一些时间,此时的裴朗又再一次剧烈咳嗽了起来。
吕杏儿担心则乱,忙上前要去扶他,却一个体力不支,倒在了浴桶旁。
“快……快扶她去后头歇息,这疫症传染性太强,若一个不留神恐怕就要中招了。她身子现在正弱着,可经不得折腾。”大夫冲狄秋道。
狄秋只好抱起吕杏儿将她带到了后堂,口中道:“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切莫再出来了。”
“狄大哥……”吕杏儿见狄秋又要回去忙唤了一声,“我真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说什么傻话呢?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养伤,裴朗的事情我自然会照应的,你就安心待着吧。”说完,狄秋又回到前面忙碌去了。
好在裴朗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硬是撑到了两人将这药煎好。可这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这药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己喝了。
“大夫,这下可怎么办?我们能用灌的吗?”
“不可,这药气味浓烈,一入喉咙便会刺激到他,到时候全呕了出来,就全白费功夫了。”大夫道,“依我看,先将这药汁熬成药膏外敷一下,让药物从他的大脉进去。”
“外敷?那不是治疗外伤的法子吗?”狄秋奇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小兄弟你可会内功这玩意吗?”大夫问。
狄秋愣了一愣,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要说之前他为了稳定裴朗的病情,也试过用这真气输入到他的体内,但收效实在甚微。主要还是由于,自己对这病情不知,这真气入体所要达到哪几个有效的穴位,也是不甚了解。
但眼下,他已经对这大夫有了信任,倒也不怕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便坦然地点头道:“会是会一点。”
“行了,你就别瞒我了,我一早就看出你会武功,否则哪来的那么大手劲?”,大夫道“快用你那内劲将这药炼了逼入他的大脉中去。”
大夫虽然说了法子,可狄秋却是不知该如何去下手,内力确实可以催热,但如何能从外部逼入大脉呢?忙问:“从何处下手,你倒是说清楚了啊。”
“你就从来没有试过吗?”大夫傻眼了。
“我又不是大夫,我何来这么多的经验?”
大夫怪道:“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受伤不是兵家常事吗?怎的会一无所知?”
狄秋气闷道:“我虽瞧着年轻,但不至于老是受伤,我也只有过二、三……四五次吧,我这好友也……”
大夫被弄得没了法子,只好去处银针,在裴朗几个要穴处扎了下去。冲狄秋道:“你顺着这几个穴位的下面三分输入内力,冲开他的关门,这样血脉就会鼓胀起来,最后从喉结上方此处将这药物敷在上面用内力催发逼入体内。”
“是这里吗?”狄秋顺着大夫指着的地方道。
“不错,再下面一点,切记要平缓,否则人还等不到你逼药入体,可能就已经撑不住了。”
狄秋长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催发内力。之前他已经试过用这真气灌入裴朗的身体,但由于这《狂心诀》所蓄积的真气太过霸道,险些要了裴朗的性命。好在自己已经有些掌控了法门,再加上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小心再小心,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
很快,裴朗的关门都被打开,喉咙忽地一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大夫催促道:“就是现在,快动手!”
狄秋闻言,急忙将一洼药汁合在手中,通过内力催发,按在裴朗的喉咙上。
内力快速将药汁加热,通过裴朗的喉咙渗透了进去。狄秋见这逼药入体,倒是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困难,只是那碎渣的寒性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刚刚煎熬成的药汁,不仅在他合于手心时已经凉透,甚至还传来一股寒意。
待到狄秋将化作粘稠药膏的寒草渐渐逼入裴朗的体内,自己的手掌与裴朗的喉咙都红了一大片,狄秋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驱除寒意。
但裴朗的情况由不得狄秋等待,刚逼入第一股,又接着第二股、第三股。直到把一碗药全部逼入了裴朗的体内时,狄秋整个人也已经精疲力尽。转眼去看那手中,漆黑的药汁被吸干了药性转变成乎乎的一片粘液。
这时大夫再一次把脉,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病情总算是控制住了,但这第二次施药却要等他自己苏醒口服了。”
狄秋累得气喘不止,却还忙着问道:“为何不接着逼第二次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药物寒性太大,用量多少你我具不知情,只有通过服药的人感觉体内的反馈,才能清楚告诉我们。虽说我可以通过脉象知道他体内的大概情况,但这药物生效需要时间,若是时间一前一后有所误差,我就算知道用药重了,也来不及减少。反之药物若是用得轻了,那效果也就完全达不到治疗的作用。”
狄秋一想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可这第一副药为何全都给逼了进去,他难道就不怕用药的量大了吗?
狄秋说出自己的疑问,大夫解释道:“这第一副药只能看你朋友的造化了,这药只能多但决不能少。多余的药性只能看他的身体能否支撑,若是支撑不住那我也回天乏术。”
大夫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裴朗的情况无疑是凶险至极的。若是他的身体抵御不了这药性,那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工夫?
吕杏儿此时从后堂偷偷探出头来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大夫不置可否道:“现在只能看你朋友的造化了。”
“什么叫只能看我朋友的造化,有的救就有的救,没的救……不……没的救你也得救不可!”吕杏儿任性道。
狄秋生怕吕杏儿动气,又加重伤情,忙温言解释道:“别急,别急,大夫他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情况已经稳住了,现在就等药物生效。”
狄秋话说得委婉,但吕杏儿却也听得出裴朗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可既然自己帮不上忙,想着还是少说几句,免得添狄秋的困扰,于是也软下声音道:“狄大哥,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我……咳……”
狄秋连忙站起去到后堂道:“你就别担心了,现在你还有伤在身,你要抓紧好起来才行,若是裴朗比你好得快些,到时候人家肯定要取笑你了。”
“他敢!”吕杏儿鼓起腮帮子不悦道。
“呵呵……”狄秋笑了笑:“既然不想要他笑你,那你就好好听话,别再去关心裴朗的事情了。事到如今,我们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裴朗能否活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我一向都觉得人定胜天,但凡裴朗还有一丝信念在心,就一定能活下来。”
“狄大哥你说的对,人定胜天。”吕杏儿将这四个字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可转而又苦着脸说:“那大夫配的药太苦了,我虽然也想早点好,可是实在喝不下去。”
“好好好……我去和大夫说一声,在你的药里少放些黄连,这样就不苦了。”狄秋拿吕杏儿没有办法,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哄着。
“醒了,醒了!”正当狄秋安抚吕杏儿之际,忽地听到外面大夫大喊起来。
狄秋与吕杏儿两人都是一喜,这想必是裴朗醒过来了。
狄秋急忙跑出来看,只见裴朗真的已经睁开了眼睛。
“裴朗你怎么样?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
“我……我有点冷。”裴朗道。
这正值夏末,天气还热得非常,更何况这浴桶里装的也都是热水,裴朗竟然会觉得冷,那肯定是服了那药的原因。
于是,狄秋对大夫说:“大夫,这情况正常吗?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大夫的手一直搭在裴朗的脉搏之上,听狄秋这么问,口中便道:“这寒意是由内而外发的,看样子只能不断添加热水了。”
“那我朋友的情况如何了?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现在还很难说,要看着第二副药往后,只要身体不产生太大的副作用,那便可以说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虞。”
听到这里,狄秋、裴朗还有后堂的吕杏儿都统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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