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刘家辉虽心有不甘,但自知他们现在无法奈何狄秋。倒不如暂且退去,待今后自己身上毒解,再寻机会报仇。
一旁的栾自义听了,忍不住道:“大师兄!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吗?既然拳脚伤不得他,那便用刀或者……”
“闭嘴!”刘家辉咬牙道,“你却当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是吃素的吗?那云眠霞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就算师父还在只怕也要忌惮三分。”
栾自义偷偷看了云眠霞一眼,心里犯起了嘀咕,但不得不承认刘家辉所言非虚。这事虽说是他们碧云宗和狄秋的私事,但想来这云眠霞胆大妄为以成习惯,保不齐自己强行要取狄秋性命之时,她会不会插手进来。现在碧云宗式微,若再多添一个不必要的劲敌,实非上上之策。
“听我的,再这样僵持下去,也分不出什么结果。待我们与冯师弟会和再来,也为时不晚。”刘家辉坚定道。
“可是……”
“不用再可是了,现在我是掌门,听我的!”刘家辉道。
“哎!”栾自义恶狠狠地瞪着狄秋,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末了,朝着了生大师道,“请了!”说罢,便随着刘家辉转身离去。
待到碧云宗一干人都走完,狄秋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身后众人急忙走到狄秋的身旁伸手扶住,了生大师从怀里掏出丹药,喂了狄秋服下。
“狄大哥,我席家对不起你甚多,你何必要为我……”席明智痛苦道。
狄秋虚弱地摇了摇头道:“你爹是对不起我,但你却不能与他相提并论。你是条汉子,既然你连自杀都的勇气都有,那为何没有勇气好好活下去呢?”
“狄大哥,我……”席明智垂下了脑袋,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吕杏儿蹲在狄秋身旁,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了生大师道:“狄檀越暂时去禅房歇息一下吧,这伤还得疗养一阵子才行。”
狄秋点了点头,有了雷火石之后,他的外伤愈合速度本来就快。但此时若提出就要走,那宁勋与吕杏儿他们定是不答应的。于是,便由着他们将自己扶去禅房先歇下了。
吕杏儿放心不下,提出要留下照看。狄秋笑着说:“不打紧的,你忘了当初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挺过来了吗?”
“可是,狄大哥……”
“好啦,狄秋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云眠霞轻描淡写道,“你就让他安心歇着,等到明天他又生龙活虎了。”
狄秋听了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道:“你相信狄大哥,我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安心去吧。”
吕杏儿古怪地看了云眠霞一眼,口中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喊我们。”说着,就和众人退出禅房,将门带上了。
“看来我们待不了许久,还得早日离开的好。不然三天后刘家辉毒解,可能又会再来寻仇了。”宁勋担忧道。
吕杏儿不满道:“狄大哥还有伤在身呢,这时候怎么可以上路?”
“不上路,那该怎么办?”宁勋急了,“狄大哥与了生大师都受了伤,我们三人又没有什么本事对付碧云宗的人,若是不走岂不是坐以待毙?”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狄大哥现在万万不能走动。”吕杏儿毫不相让,“那碧云宗再厉害又怎么样,茶花姑娘和云姑娘不都可以帮我们吗?”
宁俊涛见两人争执不休,不得不插嘴道:“勋儿说的不错,我们还是要早些走的好。茶花姑娘是佛门中人,断不能因自己的私事拉上她,而云姑娘亦是与我们萍水相逢,又如何可以……”
“老爷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江湖中人侠义为本,既然教我碰上了,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云眠霞抢道,“再说,狄秋与我也是旧相识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我向来喜欢打架,要不是狄秋说不让我插手,我方才就想上哩。”
宁俊涛沉吟片刻,心道:以自己对狄秋的了解,若是他知道云眠霞帮他抵御碧云宗等人,定是不会答应的。再说,碧云宗人多势众,就算这云眠霞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以一敌众。
“云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事本就是狄秋与碧云宗只见的恩怨,你若插手实在不合适,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宁俊涛拒绝道。
云眠霞急了,若是不关她的事,她早就抽身走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自己不走,正是因为那碧云宗还有可能上门,到时候免不了有一场酣战,她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云眠霞刚想说自己肯定不会走,却见席明智走到众人面前道:“狄大哥不得不为那真正的凶手背下黑锅,都是因我们席家而起。此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他们碧云宗若是要为那逝去的冯国邦报仇,便由我一命抵一命……”
众人没料到席明智又会旧事重提,纷纷摇了摇头。心道:这人还真是一根筋。
“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刚才狄大哥还叫你好好活下去,你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宁勋气恼道,“再说,那真凶杀的可不只有碧云宗冯国邦一人,你没听那刘家辉说,长川派的莲迟姑娘也被杀了吗?你这一条命可没法抵两回!”
吕杏儿也道:“再者说,他们碧云宗嘴上说的是为他们师弟报仇,实际上却还不止是如此。”
席明智愣了半晌,不明其中缘由,只好问道:“吕姑娘此话怎讲?”
吕杏儿叹道:“你是不知道事情原委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他们这些人要报仇是假,为夺这雷火石才是真。而好巧不巧,这雷火石就正好在狄大哥身上。所以,便是你愿意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们也不会放过狄大哥的。”
“阿弥陀佛。”了生大师道,“这雷火石重出江湖当真是百害而无一利,世人痴妄难消难解,委实可悲可叹。”
众人听了了生大师的话都是默默无言,逃不得逃,战亦不得战,此番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才能善了。
随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茶花启灶生火,开始做饭。一行人围坐在偏殿之中,各怀心事无人说话。了生大师为众人各沏了一杯忘生茶,此刻倒是相当应景。
席明智第一次喝这忘生茶,却也不道苦。只觉得,与自己的经历相比,这茶却还好得多了。
众人都没有什么胃口,晚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作罢。宁勋拉着宁俊涛的手似要说些什么,可到最后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茶花瞧着众人愁眉不展的模样,心中不忍,终于还是朝着了生大师开口道:“师父,狄施主于你有救命之恩,此恩不得不报。”
“为师明白。”了生大师淡淡道,“茶花,我知你要说什么,你便不必再说下去了。”
“可是……”
茶花还想再说间,却听吕杏儿道:“茶花姑娘,我知你心意,但你还是听了生大师的话吧。”
终于,宁勋忍受不住站起身来道:“了生大师,我有一言已经存在心中许久,此刻定要说与你听不可。若此时不说,将来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了生大师怔了一怔,口中道:“檀越单说无妨。”
宁俊涛深呼了一口气,这才道:“我爹有心皈依我佛,还望了生大师成全,让我爹拜在你的门下。”
“勋儿!”
“宁勋!”
宁俊涛与吕杏儿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宁勋会这么说,都吃了一惊。
“爹,当初你与我说过此事,难道都忘了吗?”宁勋道。
宁俊涛急道:“当初是当初,可现在狄秋他……”
“檀越你可想清楚了?若皈依佛门,那此后这俗世红尘的所有事情都将与你无关,你与令尊也今后亦不能再以父子相称。”了生大师道。
宁勋不顾宁俊涛的意思,笃定地点了下头:“大师,此事非我一人意愿,当初我爹便有意要皈依佛门,您就收下他吧!”
“勋儿,你住口!若我皈依了佛门,那你狄大哥该怎么办?”宁俊涛道。
见宁俊涛不答应,宁勋急忙劝道:“爹!您已经这把年纪,何苦要再掺和此事?你既然早就想过要皈依佛门,那此时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是吗?我想,狄大哥也不会怪你的。”
“住口!”宁俊涛一巴掌打在宁勋的脸上,“我若此时拜入了生大师门下寻求庇护,那我岂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就算了生大师愿意收留,我也……我也拉不下这张老脸!”
“爹,你又何苦……”
宁俊涛苦涩道:“想来我与我佛是无缘了。勋儿,爹知道你为我着想,但爹当真不能答应你……”
了生大师摇头道:“令尊俗世之心为泯,还需修行以增佛心。未来若能堪破红尘,那老衲自然代佛祖收留。但此时,老衲却不能答应檀越的请求。”
宁勋听罢这话,身子一晃,倒在了座椅之中,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席明智见如此情景,不禁恍恍出神,想到这一切都因他席家而起,不由地愧怍难当。末了,忽地站起身道:“了生大师,若我们找到杀害冯国邦与莲迟的凶手,可否让碧云宗和长川派罢手呢?”
“碧云宗与长川派之人中,已经无人可渡,我佛虽慈悲为怀,但痴妄执念亦唯自救,别无他法。除非,狄檀越愿意主动放弃雷火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众人一听,了生大师还有后话,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了生大师道:“只不过,依我来看狄檀越侠义为怀,仁义无双,有他保管雷火石,反倒是一件好事。世间能除去心魔之人本不过尔尔,老衲虽有一位好友有此资格,只可惜他爱好闲云野鹤,无心俗世纷争,是以还是由狄檀越担此重任为好。”
“了生大师,狄大哥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如何担当什么责任?难道他的性命还不如责任来得重要吗?”吕杏儿怒道。
了生大师听了此话,双手合十只道:“阿弥陀佛。”便不再发一言。
吕杏儿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对狄秋的生死看得比谁都要重,眼见着了生大师只顾大义,不顾狄秋性命,已然怒极。可当她正要追问间,却见茶花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师父的性命都是狄施主救的,他又怎会不管不顾呢?”
“茶花姑娘,若是你师父要管,又怎会如此?”吕杏儿指着了生大师质问道。
茶花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解释。却见她忽地跪倒在了生大师面前:“师父,佛祖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弟子愿舍却这么久以来的修行,帮狄施主度过此难关,还望师父答应我吧。”
“茶花,你终究还是说出口了……”了生大师失望道。
吕杏儿见状,不禁怒极而笑:“原来是这样,了生大师你这是不愿舍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修为,才决定袖手旁观是吗?若是如此,你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痴念?”
“吕施主,还请你别再说了。”茶花恳求道。
吕杏儿冷哼道:“不,我要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说个够!了生大师,佛祖尚且割肉喂鹰,你身为佛门中人,何不舍身接下狄大哥的雷火石呢?到那时,碧云宗与长川派就只会找你,而不会去找我狄大哥了!”
“吕姑娘!”云眠霞见吕杏儿说得如此激烈,急忙打断道,“了生大师前日身受重伤,现在别说对付碧云宗与长川派了,只怕是……”
“吕姑娘,你这话说的是有些过分了!”宁勋也道。
“我不管那么多!”吕杏儿道,“反正你的命是狄大哥救的,你就该还他一条命。”说罢,眼含热泪转身便冲出了偏殿。
“吕姑娘,吕姑娘……”众人见喊她不住,云眠霞甚至急得就要拔腿去追。
宁勋见状急忙拦下道:“不必了云姑娘,吕姑娘她向来都是这个脾气,无论现在谁和她说都是于事无补的。”
云眠霞叹气道:“哎,我们这里谁又不是在为狄秋担心呢,何止是她……”
宁勋看了云眠霞一眼,只是暗自叹息,若是她知道吕杏儿对狄秋的感情,只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在了偏殿里,唯独缺了吕杏儿与狄秋。云眠霞见到这个时候吕杏儿还没有回来,便担心道:“吕姑娘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我们出去找一下。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出状况才好。”
宁勋听了便道:“我去找吧,大家先睡吧。”说罢,宁勋便从被窝里出了偏殿去找吕杏儿。可才跑了两步,便在狄秋所在的禅房之外,听到了吕杏儿低低的哭声。
宁勋叹了一声,又回到了偏殿。云眠霞见状,急道:“怎么了?吕姑娘她人嗯?”
“吕姑娘在禅房陪着狄秋呢,我还是不去打搅他们的好,他们应该有许多话要说。宁勋道。”
听到这话,云眠霞急了:“这怎么行,狄秋身子正虚,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宁俊涛见云眠霞说出这话来,心中暗道:这女娃子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天真得可以,现在他们过去找吕杏儿回来,那才真叫打扰呢。
“云姑娘,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吕姑娘自有分寸的。”宁勋他道。
云眠霞听了,讨了个没趣,便讪讪地缩进被窝去了。众人也是无言以对,熄了油灯便都睡下了。只是这一晚,他们却无一人睡得安稳。
睡梦中,众人睡着了又醒,醒了又复睡着,总算是熬到了次日。茶花因为要去生火做饭,所以起得很早,悄悄离开了偏殿,生怕打搅到众人。
可当茶花经过偏殿要去伙房之际,却忽然见到禅房的门大开着,她吃了一大惊,连忙进去查看,却见吕杏儿与狄秋二人已经了无踪影。
“遭了,师父!”茶花大喊起来。
众人本就睡得浅,生怕夜晚有人来袭,经茶花这一叫,所有人都立刻惊醒过来。云眠霞急忙冲出了偏殿,口中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碧云宗那帮人又来了?”
“不是,是狄施主和吕施主他们……他们不见了!”茶花道。
云眠霞惊道:“怎么会这样?是碧云宗的人做的?”
身后宁勋等人此时也已经跟了出来,问明缘由都是大吃一惊。只有了生大师还算镇定,口中道:“昨夜我倒是未听到任何声响,不可能是碧云宗的人做的,茶花你去禅房里看看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是,师父!”茶花连忙又回到了禅房里头。
却见禅房里十分整洁,那狄秋躺过的被褥也是被折叠得整整齐齐,似乎狄秋与吕杏儿两人确实像了生大师所说,不是被人掳走的。
众人一并赶到禅房,也见到了眼前的一幕,宁勋疑惑道:“好像没有动手的痕迹。”
“不仅没有动手的痕迹,就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宁俊涛皱眉道。
这时云眠霞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枕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云眠霞的手指看去,只见枕头底下压着一封信,一个角露在了外面,若不是云眠霞眼尖,还真会被他们忽略了过去。
云眠霞急忙抢过信,只见上面写着:“宁勋亲启。”
“是给你的。”云眠霞连忙递给了宁勋。
宁勋听罢,赶紧接过拆开信封,只见信中些道:宁勋,我与狄大哥走了,今后我们有缘再会。若来日碧云宗门人问起,望如实相告。吕杏儿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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