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几人看着老刘他们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要说这是骗话,可瞧着架势又不像是假的,但说是真话,自己如何却能相信呢?
“我知你们不信,这事换做任何人听了,只怕也都是一样。”老许道,“但你们见了这个就当是一清二楚了。”说着,老许将手伸向床底,抽出一个巨大的木箱。
这木箱看起来十分古朴,上面积满了灰尘。锁头是铜制的,但却不见其生锈。老许又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一扭,锁头应声而落。
狄秋几人定睛一瞧,只见这木箱里头放着一张张半透明的肤色薄皮。瞧着便如南方的那种豆皮小食,只是颜色却不类似。上面虽也皱皱巴巴,但端的并不是规整往一个方向。
“这是何物?”宁俊涛不明所以,想上前拿到手中一看。
可老许连忙就拦住了他,自己将其中一张皮提到了手中:“我们机关师每隔二十年就要蜕一层皮,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换下的皮囊了。”
“你是说……这是人皮!”宁俊涛吓得退开了半步。
老许点头道:“不错,确实是人皮不假。我们之所以能永葆青春,就是这多年来蜕皮的功劳。每蜕一次皮,身上的旧物洗脱,带去岁月的痕迹,每每宛如新生。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故意乔装打扮,防止被人发现这个秘密。”
狄秋只觉难以置信,口中道:“难不成那渠良除了机关始祖之外,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得道的仙人?”
老许几人听狄秋一言,皆哈哈大笑:“非为仙人,我辈虽然年岁悠长,但也有油尽灯枯的时候。只是相较而言,我等比普通人活得是要更久一些罢了。”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当年渠良为什么会遁入这铸生山脉远走高飞了,换做是谁身上怀有这样的秘密,也会如他这般做了。”狄秋感慨道。
老许点了点头:“如今尔等体内也流有我机关师一脉的血,必须也要好好守护这个秘密。”
“那是自然,我等既得诸位的信任,自然坚守秘密,不会告诉其他人。”狄秋答应道。
谁知,老许听了这话,却是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也有了与我等一样永葆青春的恩赐,除了不口头说给他人听以外,还要尽量避免受伤流血。”
众人一听如此,皆是变色。方才割掌握手,他们只当是仪式一桩,怎的就已经继承了机关师的血脉?
一旁的云眠霞急忙道:“老许你可不要开这玩笑,我们走江湖的人,可天天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哪里会有不受伤的道理?你该不会是担心我们,所以故意编这话来诓咱们的吧?”
“姑娘错怪了。”老许见众人不理解倒也不以为忤,反而细细解释道,“祖师爷之所以明令禁止我们绝不可以习武,就是因为我们机关师血脉特殊。一旦在争斗中受伤,就难免留下血迹,暴露这隐藏几百年的秘密。我之所以初时不愿将这秘密透露,正是因为狄兄弟你们也是行走江湖的一辈。即便是武功再高强,也难免行差踏错会有受伤之虞。”说着,老许将手掌冲着众人,教他们看他的伤口。
狄秋几人一瞧,那血迹之中竟然闪烁着点点微弱星光。再等低头去查自己的手掌,竟然那伤口处也是如此。此番,众人才算信了老许的话,自己当真已经得了这机关师的血脉。
“如此说来,我总算是了解了。”狄秋沉声道,“那关于此事,万烛龙可曾知道吗?”
老许摇头道:“说到这万烛龙,在你们之前,他便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位获得我们机关师血脉的外人。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在清醒的情况下接受这血脉,所以不曾知道这其中秘密。”
“这些都是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不错,但是还要再早推三年。”老许有些怅然若失,显然不想回忆起那些往事“正是十八年前,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他。当时,他的身上有许多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已经仅剩下一口气。为了将他救活,我们费劲了一切办法,但情况还是逐渐了恶化下去。于是,我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将那机关师的血脉传承于他。想不到,这万烛龙的求生之念会如此顽强,竟然真教他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回想当年,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老许的目光流转,既有怀念,也有痛惜。
“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很高兴。但一想到这机关师血脉的秘密不能被泄露出去。于是乎,便想着让他正式加入我们,就像今天的你们一样。”老许又续道,“我们将他当做自己人来看待,不仅传授他机关师的技艺,还将祖师爷藏匿机关匣的去处也都告诉了他。想让他也和我们一样,好好守护祖师爷的遗物。”
“竟是这样!”狄秋对这个消息显然吃惊不小。难怪当初在万窟山所见机关还有夜明砂如此与机关城高度一致,原来这万烛龙本身也算是一位机关师。
“哎,可谁又知道,这事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在万烛龙来到我们这里后的第三年,我记得那是一个隆冬季节,他提出与我们其中一人入山打猎。对于我们而言,这本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但谁曾想,两人皆是一去不复返。我们以为是在山中遭遇了不测,便连夜寻了出去。直到在一条山涧旁,发现了一处滑坡。万烛龙已经被野兽撕烂了脸断气良久,而另外一人则再也寻不见踪迹。”
“可万烛龙现在还活着呀,难不成当时他是诈死?”云眠霞难以置信,猛地想到了一些鬼魅之事,身子猛地颤抖起来。
可老许却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当时那个人确实是死了,但却不是万烛龙。而是与他出去一同打猎,被李代桃僵的同伴。他们两人本就体型本就相仿,再加上面目被野兽毁去。所以,当时我们下意识便以为穿着万烛龙那衣裳的,就是他本人无疑。现在想来,定是他设计残害了那位同伴,再将衣服调转无疑。”
“甚至于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以为机关匣的失窃,是我们中间自己人的背叛。未曾想,那真正的叛徒,却是这万烛龙。”
钱金虎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击节怒骂道:“我还道这当世四大高手之一的万烛龙好歹是一代武学宗师,就算他狼子野心趋于凶残,也不至于泯灭了人性。想不到,他连救命之恩也能抛诸脑后,这以怨报德之举,实是人神共愤!”
“兄台你说当世四大高手,这话从何说起?”老许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紧张起来。
钱金虎知他们身处山林与世隔绝,定不知道这武林中诸事,于是便解释道:“这当世四大高手,指的就是北境剑圣裴天星;南疆拳霸华雄;东临酒仙宋吞酒,最后一位就是那在西域躲了十五年才刚刚出关的婆罗万烛龙了。想来十五年前,剑圣就已经凭借他的武功独步武林,却在与这万烛龙的比试中落败。很可能,便是因为他得到了这机关匣的帮助。”
听了钱金虎的猜测,老许也是心中颇为震动。口中道:“这样说来,那我们的胜算岂不是微乎其微?”
“老许您莫着急。”狄秋安慰道,“既然现在这万烛龙破解了机关匣的秘密已成事实,那我们就算急也没有用。现在我们应该要做的就是了解他的武功路数,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找到突破口。您可否说一下,这机关匣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老许抬头瞅了狄秋一眼,只觉得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但还是如实说道:“那机关匣中藏的,乃是当年我们祖师爷独创的一本武功秘籍。至于名字与内容,我们虽代代守护这机关匣,但却从来也没有人打开过它,是以也一无所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祖师爷帮助红丸国的开国皇帝建功立业,定是离不开这门武功的帮助。”
当说到机关匣里藏的是武功秘籍的时候,狄秋几人都感有些意外,他们没想到这渠良让这机关师不许习武,自己却是一个隐藏的武功高手。若非如此,这万烛龙也不能凭这机关匣里的武功而战胜剑圣。
但既然连老许也不知这机关匣内的武功是何路数,那他们便更加无从知道。狄秋兀自眉头紧锁,口中道:“看来要想战胜这万烛龙的最后一点希望却也没有了。但好在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铸生山脉,我们倒是可以赶在他动手之前就离开此地。常言道,惹不起,但躲得起。老许,您的意思如何,可愿离开此地与我们去南方避难吗?”
“你是说,让我们离开这铸生山脉?”老许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狄秋会有别的办法,但到最后却没想到是让自己举族逃命。
一旁的宁俊涛也跟着劝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那万烛龙非但武功高强,更要命的是,他还养下了一群同他一样心狠手辣的属下。那些人,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取了你们的性命。现在他既然已经出关,那便随时都有可能下令让人偷偷潜入进来刺杀你们。与其,等到他们将黑手伸来,倒不如我们现在就早些避了去。”
老许环顾众人,大家都将宁俊涛的话听在耳朵里,但心中也都同他一样犹疑不定。他们机关师,都对这铸生山脉有着极重的感情,要离开这世代长居的地方,属实有些不舍。
可倘若不走,此处所谓的故乡,便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坟墓。要是连那性命也保不住,却又还谈什么其他呢?
“避祸逃生只是审时度势之举,非为懦夫行径。”狄秋见老许犹豫,只能耐心劝道,“况且我们这也不是一去不复返,迟早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来的。再者说,那机关匣已经落入了万烛龙之手,此地也没有你们要再去守护的东西,又何尝不能暂时离开呢?”
老许见狄秋每句话都说在点上,自己压根无从反驳。于是,强支起身子冲众人道:“诸位,我觉得狄兄弟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倘若我们依旧赖在这里苟活,也不过暂续一时性命。还要每日担惊受怕,那万烛龙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不如便就学我们的同伴,也在那红尘俗世中走一遭。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却也不是傻子,心中一番计较,也知狄秋所说的是最好的办法。在老许的鼓动下,都纷纷点了头。
老许见大家应允,心中稍宽,但旋即又担忧道:“可是,这外头我们人生地不熟,却也不知道去哪里躲着才好。要是露出马脚,我们大家又在一处,岂不是会被万烛龙那厮给一锅端了?”
关于这一点,狄秋早有考量。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诸位如果不弃,我在南方还有一处旧宅,是我父母留下的。”
狄秋之所以要让老许他们去芙蓉镇避难,还有一个原因是,芙蓉镇属边陲之地,若遇上什么麻烦,突破国境线遁入他国,也不外乎是一个后备良策。
“诶!狄兄弟言重了。”老许听狄秋这么说,连忙摆手道,“我等即将成为亡命之徒,却还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只要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那便心满意足了。”
狄秋见老许答应得痛快,心中自然喜不自胜。接着,便抖了抖手中的伴月剑道:“这一路上我们几人风餐露宿,身上的钱银也用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也没有盘缠可以支援诸位。这把剑端的是样好东西,老许您拿上,到了中原地界就将它当了,可以换银子使。”
这兵器乃是每一个行走江湖之人贴身保命之物,这番就这样从容相赠,其意之诚,老许又如何不知。他赶紧双手接过伴月剑,松开那上面的缠布,眼睛一下便再也离不开了。
身边众人都是机关师,对此中门道的了解都是天下顶尖,自然瞧得出这柄剑是件稀罕之物。
可云眠霞见老许手握伴月剑而没有雷电击身之感,却有些疑惑,连忙问道:“老许,你握着这伴月剑就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老许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这柄剑是把好兵器,但说来工艺也太过粗糙了些。你瞧上头这坑坑洼洼的,哪里像一把‘百兵之君’的样子。你说的不对劲,指的就是这个吧?”
但云眠霞却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曾在握这伴月剑的时候,身子就像被雷劈到了一样,非得在手心汇聚了真气才能避免。可你为什么拿着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你不知道这兵器是什么做的,这就难怪了。”
“此话何解?”
老许微笑道:“这兵器是一种天外陨石所制,其坚其利皆是天下少有。但唯一的不足之处在于,那陨石内部杂质甚多,只有不断高温淬炼才能尽去。这柄剑显然还是个半成品,因为里头杂质未去,还带有与人体相异的成分,所以你在取握的时候,会有异样的感觉。但我们机关师所接触的材料何止千万,又经年累月地锻造兵器,手中老茧却比灌木还厚,是以不用所谓的真气帮助,也能安然无恙。”
说罢,老许又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手掌。果不其然,那手中的老茧已经厚得与原本的肌肤合为一体。
云眠霞见状,这时才恍然大悟。她还一直当这伴月剑颇有神奇之处,到头来竟然只是一件杂质太多的半成品。
狄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却让你们见笑了,想不到我们敝帚自珍,把这不入流的东西当成了宝贝。”
“狄兄弟说笑了,这柄剑好好打磨打磨,还是可以用的。”老许道,“不过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不能收下你这柄剑。”
狄秋还以为老许是看不上,连忙道:“老许,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兵器虽然不入流,但拿到市场上却还是能卖个好价钱哩,您还是收下吧。”
“狄兄弟错怪了。”老许笑道,“我们这些人身在此地虽然与俗世脱离甚远,但也知道这买卖是如何做的。此地的野山参,年年都有人来收购,自然也存下一些家底。偶有商人到此,我们还会托他们带些中原土产、美酒、布料之类的维系生活。这盘缠的事情你就不需担心了,我们能处理得了。”
老许一番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不是他瞧不上这伴月剑,而是确实够钱作为路上所用。
于是,狄秋也不勉强,口中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为了以防夜长梦多,那我们这就准备停当,即刻就走吧。”说着,就要取回伴月剑。
但老许却挡下狄秋伸来的手:“别急,在上路之前,我却还要为你做一件事才行。”
“一件事?”
“对,一件很重要的事。”老许环顾四周,忽然郑重其事道,“我等受狄兄弟如此大恩大德,自当知恩图报。既然吾辈无法许诺让狄兄弟永不受伤,但至少也要让你在敌人面前无往而不利。”
“老许,你该不会是想……”老刘似乎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身子下意识向前踏了一步,显然有些意外。
只见老许重重地点了点头:“祖师爷既然赋我等奇禀,这里又有如此好的材料。何不就借今日的机会,替狄兄弟重铸此剑,让万烛龙那厮知道,我们机关师一脉非为待宰羔羊,而是才堪大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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