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也没想到,等回了定远,前来迎接的人不减反多。
定远百姓早早就听到了消息,拦路相迎,有捧炊饼的,有持水瓢的,拦着要南枝吃一口,喝一口。
这些人里头,有南枝认识的,也有她不曾见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的生面孔。
卖果子的琪哥儿、酱肉铺子的老板何娘子、平日里总游手好闲,替人跑腿的闲汉王大郎、城东卖油炸果子的赵大娘、城北靠给人写信谋生的老童生……
甚至还有卖豆腐的乔娘子。
这些人站在路边,夹道迎着,送着,脸上满是欢喜和兴奋。
孩子们结成一队,跟在马车旁边,一边跑,一边跳,嘴里唱着,闹着,气氛热闹如同年节。
百姓骨子里面,天生便极具侠气。
为民除害,不管这件事是否与自己相关,他们都会真心实意地称赞,发自内心地高兴。
毕竟文县闹老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定远县的百姓如何能不知道,文山上有吃人猛虎?
有条商道就从文山路过,这十几年来,所有打文山过路的商队都对其避之不及。
好些从京西南路、永兴军路来的紧俏货,一过文山,卖出的价钱就翻几倍。
定远县毗邻文县,不少人虽然知道山中有虎,可也只是听说,并未有惧怕之意。
毕竟这老虎只在深山盘踞,不曾入城。
如今,亲眼见到这小山般的大老虎,又听说是南枝一人打死,这些人全都惊叹着、称赞着,暗暗吸一口凉气。
好一条白额巨虎!
听说还会口吐人言,学人说话。
这样的畜牲,怕是已经能称之为“妖虎”了。
可就是这样一只妖虎,却叫南家大姐儿杀了去。
当真是有本事!
一群人挨挨挤挤,熙熙攘攘,全都争先恐后往前挤,生怕自己落在后头。
那边,张龙早早通报了定远县衙,行至南家外头,又另有县令、富户,本地乡绅相迎,一顶顶小轿把个不算狭窄的灵白巷子,挤得满满登登,水泄不通。
定远县令姓李,约莫四五十岁年纪,正蓄了一把细细的山羊胡,体格清瘦,样貌端正,很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县令身旁,依次是本地富户乡绅,个个身披绸缎,腰系美玉,有几个脸上还敷了粉。
就连昨日成亲的王家小郎君,此时也垂手侯在个目露精光,面相和善的老者身旁。
这老者身穿泥金八宝纹四袱袍,头戴玉冠,肩披鹤氅,就连衣角都绣着各处掐了金丝的精细花纹。
——这应当就是王氏酒坊的王老爷了。
一身锦绣绸缎的王家父子站在人群里头,格外显眼,富贵逼人,硬生生把县太爷的威风都压了下去。
南枝不动声色又看了两眼。
这年头,卖酒这么赚钱?
衣裳里都缝金线?
“好一条斑斓白额妖虎,如此之巨,只怕这十几年来祸害了不少无辜百姓,才能长到这般大小。
这畜牲!占山为王,吞食路人,盘踞文山十数年,害下许多性命。
老夫听闻此事,痛心疾首,便派张龙等众衙役上山讨虎,却不想这畜牲狡猾至此,竟迷惑衙役化作伥鬼,设计他等自相残杀。
还好南家小娘子你及时搭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这畜牲死在南家小娘子手里,当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县令先带着人细细查看了猛虎,对着这老虎好一翻啧啧称奇,这才转头对南枝深深一拜,语气哽咽:
“老夫替文、定远两县百姓,拜谢南家小娘子,娘子高义,以身诱虎,又救下我县衙捕虎衙役,理该受此一拜啊!”
这老头儿,说的声情并茂,眼中带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个为民着想,心系百姓的好官。
——张龙上山捕虎,是胡主薄私下拿的主意,李县令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这功劳占了去。
官场不好混,南枝也没直接傻乎乎戳穿,反倒虚虚一扶:
“县令、诸位乡贤,这畜牲借吞噬生灵修炼,又驱使大鬼为虎伥迷惑普通人,本就该死。
今日若非是我,换做其他修道之人,也会出手杀之,不必如此。”
“枝娘子果然深明大义,好一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
待镇妖司来人,本官必要好好替你表表功劳,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定远县,也出了个有本事的修道之人。”
李县令冲着北面拱了拱手,又道:
“如此,才不负官家所托,不负百姓厚望。”
“是极,是极,县令说的不错,枝娘子果然大义。”
“妖虎已除,文山县县老爷怕是高兴的很呢!”
“只怕镇妖司的人也没见过这般大小的老虎吧?”
乡绅们纷纷附和,又叫手下管家送上赏银礼物。
什么绸缎美酒,山参黄精,玉石字画,笔墨纸砚,各家送的都不一样。
——这也是消息传回定远后,各家各户商量好的。
虽然打死的是文县的老虎,可对久居定远县的他们来说,也是好处多多。
况且,十几条壮汉衙役,都没法子拿下的妖虎,却死在眼前这个少女手下,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有真本事的人,到哪里都受人欢迎。
花个几十两银子,就能在南家面前混个眼熟,何乐而不为?
况且当下世道,神神鬼鬼,谁也不确定到底哪天,自己就碰上了。
这些礼物,却也不是白送的。
日后他们之中何人有难,上门来请南家大姐儿出手,不求对方看在今日之事的份上倾力相助,只求,这南家大姐儿不至于袖手旁观。
——几十两银跟些许礼物,便能换来结交修道之人的机会,这生意,傻子都晓得该怎么做。
南枝显然不傻,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但她没有拒绝,反而巴不得这些乡绅一遇到妖魔便来寻自己。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任务经验啊!
于是南枝欣然收下了。
什么?你问如果日后这些人要是让她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办?
南枝表示,合同签订后都能因为意思表达不一致毁约,何谈古代这种没法律约束,双方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她只是收了礼物,又不是签了卖身契。
直接把东西退回去不就行了。
至于别人说什么,跟她有什么干系。
南枝一直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成仙。
谁也拦不住。
……
……
乡绅们是真舍得花钱。
银子都是最不稀奇的。
三套上等笔墨纸砚,笔是黄狼毫笔,墨是歙州好墨,纸是青心竹纸,砚是白瓷砚。
十几匹时下最流行的真丝缎,每一匹都带着绣,上头的花鸟鱼虫图案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仿佛随时能活过来一般。
笔管粗细的野山参,顶端还带着叶子,每条根须都用红线系了,牢牢绑在锦盒里。
还有一块几乎快长出人形的黄精,品相极好,处理的也十分妥当,一瞧就知道,是只有资深采药人才能采到的宝贝。
王家出手也相当大方。
一百两银,加上足足十坛上品神仙酿。
虽然放在外头,旁人都说上品神仙酿千金不换有些夸张,可要是谁想喝,也得有钱有权,才能买到。
金银铺子的周家按着南家人头,送了整整三套头面首饰。
一套金桂飘香、款式和样式都是陈金桂会喜欢的。
一套喜鹊衔珠,兆头极好,打造的也精巧细致,八成是送南叶的。
另有一套款式简单的粉色珍珠头面,颜色淡雅,并无过多点缀。
珠钗样式简简单单,耳环也没那么繁琐,上头珍珠虽然小,可难得的是,每颗珍珠都是一个大小,淡粉色排成一片,瞧着就让人喜欢。
——显然,送礼之人,也是用心打听了南家女人们的喜好的。
只是这消息实在是灵通。
就连南枝上山前,曾在文山县铺子里买了珍珠这样的小事,居然都查的到。
收礼的是南枝,寝食难安的,反倒是南家夫妇。
南大庄虽然生的凶悍,可最老实不过,从前被混混欺辱,也只敢背后骂上一骂。
如今见家里骤然多了这么些东西,他喉咙里,仿佛吞了一口滚烫滚烫的豆腐,吞下去不是吐出来又不舍得。
陈金桂混迹市井多年,打过交道的人不计其数,又怎么不知道送礼之人的打算。
可看南枝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不在乎的模样,她反倒放下心来,转头去劝南大庄:
“大姐儿是个有成算的,你就莫要瞎操心了。”
南枝也劝他,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俗物,日后还会有更多。
南大庄这才收起终日做贼般的心虚不安,去给侧房里养伤的南易上药。
是的,上药。
南易当日虽然没受伤,但归家清醒之后,被南大庄和陈金桂夫妻两个摁在杀猪的板凳上,来了一通男女混合双打。
真·屁股开花。
需要上药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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