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改道了,然后风停了。
关于“杨狗官”的歌谣刚刚在兖州传了没几天,甚至还没来得及传到济宁就戛然而止。
以刘洪昌和耿老爷为首的一众乡绅和他们的妻儿老小,在到达济宁之前就忽然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当刘洪昌和耿老爷他们被人摘下蒙在眼上的黑布,再一次看到亮光的时候,却已经是在济宁的军营当中,一个豹眼虎腮,络须虬髯,面如黑炭,身似铁塔的将领围着刘洪昌和耿老爷他们转了几圈,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啧啧声。
瞧着刘洪昌和耿老爷等人身上的伤势,还有他们脸上畏惧害怕的神色,面如黑炭的将领忍不住有些失望,扭头对着一个身穿绸缎的黑脸汉子说道:“下手的人很有分寸,他们伤的也不算重。”
身穿绸缎的黑脸汉子嗯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刘洪昌和耿老爷等人几眼,问道:“那个什么宁阳县,杨狗官,刮地三尺称青天的歌谣,是你们几个传出来的?”
刘洪昌结结巴巴的应道:“不是,不是小人等传的,小人等只是想着进京告状,没想过要传什么歌谣,望大老爷明鉴。”
黑脸汉子唔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那你们进京告状,是想告那个杨狗官?不知他都干了些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恨他?”
见刘洪昌等人吭吭哧哧的不敢回答,面如黑炭的将领冷哼一声道:“他娘的,恁几个不是喊着要进京告御状么,现在上位就在这里,你们告吧。”
刘洪昌微微一怔,问道:“上位?”
将领再次冷哼一声道:“就是咱大明的皇帝陛下!”
刘洪昌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向着朱元璋跪倒,哪怕是被绳子捆着也毫不在意,尤其是刘洪昌,更是以头抢地,向着朱元璋拜道:“草民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微微嗯了一声,让人解开刘洪昌等人身上的绳索后问道:“都说说吧,那姓杨的狗官都干了些什么,若是他果真欺压良善,自有朕为尔等做主。”
刘洪昌再次向着朱元璋拜倒,颤声道:“陛下,草民等冤枉啊!”
耿老爷等人也跟着一起叫道:“冤枉啊!”
等喊了冤,刘洪昌又接着往下说:“陛下,草民等都是世代耕读传家,时时与人为善,当初鞑子退走之时,草民等因害怕鞑子兵烧杀抢掠,便带着家人或投奔远方的亲戚,或直接遁入深山。”
“后来等大明天兵收了宁阳,草民等知道消息以后无不欢欣鼓舞,想着赶紧回了宁阳县,从此以后安心耕种。”
“只是不曾想,草民等刚刚回到宁阳县,就发现家里的房屋和田产都已经被人霸占,而霸占草民等房屋的田产的,则是知县大老爷任命的什么社长、闾长之流。”
“草民等想着此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便先去了宁阳县县衙寻知县大老爷,想着把误会说开,认回自家的房屋和田产便是,哪怕那些社长、闾长已经在草民等家中的土地上耕种,草民等也想着赔偿他们一些粮食和银钱,总不能让他们吃了亏。”
“只是……”刘洪昌抹了抹眼泪,又接着说道:“那杨知县先是派人哄骗草民等人,让草民等人在非准告之日就敲了县衙门外的鸣冤鼓,又让人喊来了那些个社长、闾长。”
“后来杨知县问草民等可有证据,草民等人便把房契、地契都交给了杨知县,可是谁曾想,那杨知县竟说房契、地契皆是鞑子官府所办,大明的官府不认。”
“草民等一时激奋难耐,便与那些社长、闾长们起了口角,杨知县便以喧哗公堂的罪名将草民等鞭笞二十,那些社长、闾长们也说不识得草民等人,杨知县便又将草民等人关入大牢,过了五天才放出来。”
“草民等没法子,便只能想着进京告御状,想要求陛下为草民等做主,可是……可是……”刘洪昌哽咽着说道:“可是谁曾想,草民等刚刚离了宁阳县不足百里,便有匪徒骑着快马,从宁阳县赶来,又将草民等人暴打一通!”
刘洪昌重重的向朱重八朱皇帝磕了一个响头,哭诉道:“求陛下为草民等做主啊!”
耿老爷等士绅也跟着哭诉道:“求陛下为草民等做主!”
朱重八朱皇帝微微叹息一声,扭头望着面如黑炭的将领问道:“伯仁怎么看?”
常遇春的字是伯仁,号燕衡。
常遇春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要我看,不如全推出去砍了算球,也省得听他们在这里聒噪。”
随着常遇春的话音落下,刘洪昌和耿老爷等士绅顿时脸色大变,又纷纷向着朱重八朱皇帝拜道:“陛下,饶命啊陛下!”
“草民冤枉啊陛下!”
“求陛下开恩!”
“……”
听着一众士绅们纷纷哭诉求饶,常遇春却感心中烦乱,忍不住怒喝一声:“都他娘的闭嘴!”
等刘洪昌等士绅如同鹌鹑一般老实下来后,常遇春又哼一声道:“你听听,你听听,上位,你说这些狗入的东西哪里还有一句真话?”
“这些狗东西当初改胡名,说胡语,和蒙古人色目人称兄道弟的事儿他们是一点儿不说。”
“当初鞑子还在的时候,他们如何从百姓手里巧取豪夺土地,如何欺压百姓的事儿也不说。”
“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冤枉,一切都是那杨知县的错,要不是臣曾经见过那杨知县,知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跛五也不曾断了消息,只怕臣也要以为那杨知县是个狗官哩!”
朱重八朱皇帝瞥了常遇春一眼,问道:“你就能保证,跛五说的就一定都是真的?就一定不会添油加醋的说?”
常遇春微微一怔,急道:“那王舍人呢?难道他也会跟杨知县沆瀣一气?”
“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总要亲眼看过才行,哪里有单凭一面之词就能断案的?”朱重八朱皇帝微微摇头,又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常遇春说道:“你说你也是身居平章之位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意气用事?”
说到这里,朱重八朱皇帝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幸好咱家妮子随她娘,要是随了你,以后如何能母仪天下?你个没脑子的莽撞货!”
常遇春有些心塞。
他娘的,自家妮子才多大啊,你朱重八就先替你儿子惦记上了,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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