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齐虎搭救
在土地庙的最里面,一左一右各燃起了两队篝火。
左边的篝火烧的很旺,火堆里放的都是手腕粗的松木柴火。
右边的篝火却火苗弱小,烧着的只是一些大拇指粗细的干枯树枝。
即便是如此,这两团篝火已经是在深夜里,为数不多的热源。
五个陪着弯刀的差役已经脱下了官帽官靴,佩刀也已经卸下来放在靠墙的位置,几个差役轮番喝着一壶烈酒驱寒。
而另一边的火堆旁边则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穿着灰色囚服,脖子上还带着五斤重枷锁的囚犯。这两个囚犯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竖在头顶的发髻已经凌乱的犹如鸡窝,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有重新梳洗过了,脚上也穿着普通的没有加棉的单薄千层底的鞋子。
年轻的囚犯还能面前在篝火旁边坐直身体,而年纪较大的那一个囚犯,却只能后背倚靠着斑驳墙壁,低垂着头,带着厚重的枷锁不停的大喘气。
此处距离京城已经有八百多里,距离最冷最寒苦的地方宁古塔,却还有将近两千里。
虽然还没有完全入冬,但因为靠近北方,这里的气温已经比京城低了许多。
一早一晚,温差极大,且偶尔冻霜降临,经常冻的地面僵硬冰滑。
穿着厚实的官靴尚且还能御寒,但若是衣着单薄,只会在手脚生出许多冻疮。
小火堆里生出的那些热度,似乎不足以给年老的那个犯人御寒。
老犯人一直蜷缩着身体,脖子也被枷锁压的直不起来,颈椎剧痛无比,就像是要断掉一般。
旁边那个年轻的囚犯看了两样老者,喊了两声爹之后,拳头捏了又捏,最终爬起来朝着差役那边走去。
“极为官爷,行行好吧。我爹年老体弱,实在是带不了这么重的枷锁,还请官爷到了晚上给他卸下枷锁,容他休息几个时辰,明日一早再重新带上吧。”
几个正在喝酒吃烤鸡的差役立刻停下了笑声,为首的差役头子乜了他一眼,直接连名带姓喊出对方名字:“徐近宸!你还以为自己是驸马爷兼大理寺少卿呢?你他娘的现在就是一个流放的囚犯,知道吗!你的脸上现在还刺着字呢。”
说着差役头子还站起身来,直接指向徐近宸的左侧额头,“这里,看看这里,这还刺着囚字呢。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谈条件!这都快两个月了,现在连一千里地都没走出去,你是想过了年再去宁古塔是吗?我们哥几个还想着过年之前回去呢!”
一边说话,差役头子的手指还一边重重的戳在徐近宸被刺着‘囚’字的部位。
一下接着一下的戳着。
没有给徐近宸留丝毫情面。
徐近宸忍着戏弄,忍着额头传来的刺痛,低着头再次恳求,“不敢提意见,只是求官爷们可怜可怜我爹,他这把年纪,吃不消全天带着枷锁,不如就请到了入夜的时候,给解开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足以!”
“看看,真没想到之前在京城里神气的不可一世的驸马爷,也会有低三下四求我们这种连官职都没有的差役啊。”
“你现在知道受苦受难,被人压着流放的滋味不好受了?当初怎么要构陷加害顾老丞相?顾老丞相被关在京城大狱的时候,那可是比你爹的年纪还要大几岁,要不是逢太后寿宴,说不定也跟你们一样,脸上刺字,去流放宁古塔了。”
“要我说别搭理他,按规矩,他这种诬告朝廷一品大员的重犯,本就该带着枷锁一路过去,可没有解开的例子。咱们继续吃饭。”
其中一个差役说了这么一句,几个人又重新吃饭。
眼看这几个差役冷血无情,半点放宽的意思也没有,而身后的父亲徐彦启痛苦呻.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徐近宸实在被逼得没办法,直接咚地一下,对着几个差役跪了下去。
咚——
膝盖撞击到地面的声音在狭小逼仄的破庙里显得尤为清晰。
在场的几个差役都愣了一下,过了几秒后,反而都仰起头哄堂大笑出来。“哈哈哈,哥几个没看花眼吧。驸马爷给我们这种小官吏下跪了。”
“哈哈哈,我,我都没想到,他还能跪下呢。那个什么,头儿,你前两天押对了,我还赌他能坚持到进了江城呢,没想到是我赌输了。”
“哈,我就猜这小子快要挺不住了,这次算我赌赢了,明天到了镇上别忘了还五十个铜板压给我。”
就像是对徐近宸放下尊严的举动早有预料,几个坐在篝火前的差役没有一个表现出差役的,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嘲讽,和几个人之间嬉闹。
没有人再去看还跪在地上的徐近宸。
他的请求,只是被差役们当做了闲暇之余的一个赌局。
跪在地上的徐近宸因为带着五斤重的木板枷锁,双手也被枷锁锁在脖子下方的位置。
手能从洞口里伸出的长度只有不到五寸。
这样的他,别说是帮着父亲喂饭,就是自己吃饭都是问题。
往日的地位、尊荣、威风,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他现在放下了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像个乞丐一样跪在官吏面前哀求,只求他们能解开父亲身上的枷锁。
可就这一点举手之劳,他们都不肯,还要在那里嬉笑玩闹……
双拳逐渐紧握,徐近宸低垂着的头埋的更低了,加上散乱的发髻,额头和鬓角垂下的发丝挡在他脸颊,光影昏暗中,更加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就在几个差役还在相互讨论谁输给谁多少铜板的时候,跪着的徐近宸再次开口,口中飘出的声音也比刚才低哑许多:“求极为大哥,行行好,给我爹把枷锁打开。哪怕一个时辰也好!”
他的请求打断了几个差役之间的嬉闹。
为首的差役头子有些不高兴了,从铺着毡布的坐垫上站起身,直接走到徐近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近宸,抬脚踢了踢他脖子上带着的沉重枷锁:“你是不是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哥几个正在说话呢?你他娘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呢,对大晋律法,规矩不是应该很懂吗?”
徐近宸跪在地上的身子被踢的一直往后仰,却又很坚定的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你还想让我给你打开枷锁,知不知道,按着大理寺定的押送犯人去宁古塔的规矩,只有在吃饭还有解手的时候,才能给你解开脖子上的枷锁。想睡觉的时候给你解开,开什么玩笑。等我们睡着了,你爹跑了怎么办?他奶奶的,还以为你自己是驸马爷呢!”
差役头子说到最后,干脆一脚朝着沉重的枷锁狠狠踢了过去。
咚的一下。
这一次,徐近宸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后仰倒地。
身子还没有摔在地面上,脖子上带着凸出的木板枷锁就已经先一步砸在地面。
徐近宸这一摔,也摔到了冻伤的小腿,一阵揪心的痛从腿上传来。
这一刻,若是有一把佩剑在身边,他一定会利剑出鞘,杀光这里所有人!
可惜,他现在身无长物,就是真的给他一把佩剑,他脖子上带着的三指厚的枷锁不打开,他也有力难使。
看着徐近宸摔的如此狼狈,差役头子又率先笑了出来。
其他几个差役也跟着哈哈大笑出声。就在破庙里充斥着刺耳的笑声时,竖在门口用来挡风的一块门板突然凌空飞起,最后重重的砸向了篝火。
烧的正旺的篝火直接被木板砸灭,几个烤火取暖的差役也被突如其来的门板差点砸到,惊的四处散开,紧贴着墙角。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空洞的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道粗嘎的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私下对朝廷重犯用刑!”
“什么……”
“谁在外面!”
几个差役立刻从地上拿起闲置的佩刀,但紧张之下却怎么也抽不出刀身。
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进破庙——穿着黑色长筒官靴,身上着黑色劲装,斜领的领口出还用银线密织着万字纹,腰间更是挂着一把镶嵌着紫水晶的佩剑。“你,你是……”差役头子看着从黑夜里走进来的陌生男人,紧张的不住后退。
来人却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破庙中央,在徐近宸身边停下脚步,然后缓缓将摔倒在地,还在艰难用膝盖顶着地板爬起的徐近宸。
“徐公子,是我来晚,您受苦了。”扶起徐近宸的同时,那人言语也十分恭敬,并无半点嘲讽。
“你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徐近宸惊的瞬间抬头,果然看到了齐虎的脸,“你,你不是太子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
“不错,正是属下。”齐虎的回答依然客气,并妥帖的将徐近宸从地上扶起。
“你,你怎么回过来?”徐近宸双眼大睁,眼中的诧异已经快要漫出来了。
“请恕属下先处理一下这些仗势欺人的差役。”
将徐近宸扶好后,齐虎道出这一句就转过身朝差役头子走去。
差役头子也不是聋子,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来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太子爷身边的指挥使,比自己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品级!而他作为一个差役,只是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吏而已。
“您,您……您是太子爷身边的指挥使。”差役说话的舌头都已经开始打结了。
齐虎双眼如炬,指盯着眼前已经面如土色的差役头子,冷冷道:“不错,我奉太子之命,特追过来办两件差事。第一,监察你们这些小吏是否有苛待朝廷重犯之嫌,其二,传太子令旨,给重犯徐近宸,徐彦启两人备过冬棉衣棉被,善待二人,不的怠慢!”
“啊,这……太子爷怎么会有这种命令?”差役头子懵了。“混账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太子腰牌!抗令不遵,就地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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