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珩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双臂环胸看着跟随他过来的前经纪人方晏，眉眼之间笼着一层淡淡的阴鸷。
方晏神色清冷，语调不温不火，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不相干的事，“他就要出狱了。”
“可不是嘛，”顾珩冷淡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名状的嘲讽，“真遗憾不能多关他两年，更遗憾不能将她一起送进去。”
讥讽的明明白白，方晏也不见动怒。事实上，她当顾珩的经纪人六年，顾珩从没见她发过火，不论碰到多糟糕的事情，遇到多难缠的人，她永远不疾不徐，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在她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永远看不到其他表情。盯着她那张脸看久了，总能让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就像蛰伏在草丛深处的毒蛇，咝咝的吐着蛇信子，表面不动声色，只等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方晏不难看，她长了一张江南水乡女子小家碧玉的脸，那张脸，和她通身的气质以及给人的感觉，有着浓浓的违和感。
方晏点了点头，沉着的开口，似在好意提醒，“他不会放过你……”
酷暑天气里，正午时分微醺的热意裹挟着沉闷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无端烦躁，顾珩百无聊赖的打断她的话，“我能将他送进监狱一次，就能将他弄进去两次，他如果不收敛，我会让他将牢底坐穿，直到他死的那天。”
方晏眉峰不动，唇角却微微绷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顾珩，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别太天真。”
“改不了，”顾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天生如此。”说着，他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别装出这副老好人的样子，我们心知肚明，他是幕后黑手，你就是台前执行命令的刽子手，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顾珩嗤笑一声，“若说谁的心更黑，我这一时半会还真评不出个第一第二来。”
……
不多时，病房内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声，紧随而来的就是手掌拍在桌上发出的声响，“叶殊，你别得寸进尺！”
叶殊看着她狰狞的脸，突然觉得十多年前凌初在大学时期曾留给她的最后一抹美好影像彻底剥离大脑，再不复存在。她冷了眸子，声音更不带丝毫温度，“我得了你什么寸？你又有什么尺值得我进？事到如今，你不会觉得这件事的主导权还在你手上吧？”
凌初美艳的脸上寒光骤现，却也明白如今是自己有求于她，是以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躁动不安的心，尽量和缓了一些，“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叶殊耸耸肩，头疼似针扎般一阵阵袭来，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背上的针头来缓解疼痛，“你想在粉丝和观众面前让我陪着演一出“你道歉我原谅”的戏码，好将这件事揭过去重新洗白，不是不行。具体怎么做刚刚我也告诉你了，让谭青和你一起，顺便请各方媒体到场做个见证，到时候你们态度诚恳点，我肯定接受。”
“你做梦！”凌初拍案而起，蹭蹭两下走到叶殊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谭青是什么人，星娱在娱乐圈又是什么地位，你让她跟你道歉，简直痴人说梦。”
“我痴人说梦？”叶殊冷笑一声，“当初在媒体面前对我指桑骂槐的时候她就该想到有今天，惹了事想借着自己的权势地位轻松揭过，那不可能！星娱多数艺人可都自顾自发的统一战线站队在你那边，如今事情反转，你们老板不认，艺人也不认，以为将当初的微博删掉就万事大吉了，真当我瞎吗？如果你们的所作所为，只凭你一句轻描淡写毫无诚意的“对不起”就想让我算了，那我叶殊这二十九年也白活了！”
叶殊声音冰冷的仿佛淬了毒，毒箭过处，见血封喉。
凌初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咬了咬牙，再次妥协，“我可以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跟你道歉。”
叶殊轻蔑的看了凌初一眼，实在想不出当年聪明到能考进C大数学系的人，智商怎么就退化到这样的地步，“当我对牛弹琴，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凌初简直恨透了叶殊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恨得咬牙切齿，左右自己说什么叶殊都无动于衷，她还忌讳什么，“你嚣张什么，你所倚仗的，也不过是你背后的金主和顾珩那个老情人。我们谁比谁干净，谁比谁高尚，你有什么脸对着我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你该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逼人太甚，会遭反噬的。风水轮流转，上帝公平的很，为了以后你别死的更惨，我奉劝你多积一些阴德，做事留一线。”
“啧啧，”叶殊简直叹为观止，她不怒反笑，忍不住摇头，“你听听你说的话，恃弱凌强颠倒是非黑白，且口出恶言步步紧逼，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从你的言行举止中，我看不到一丁点悔过的意思，只看到了威胁和咄咄逼人。麻烦你回去百度下“形势比人强”是什么意思！”
叶殊指着门口，“我听了你的话觉得有些恶心，想休息一会，麻烦你自己出去，顺便把门带上，谢谢。”
顾珩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渐大，离了窗边朝病房走，想要推门进去，却不防门从里面打开，哭着跑出来的凌初险些撞到顾珩怀里。顾珩连忙躲闪到一边，凌初愤恨的瞪他一眼，哭着跑开了。
方晏追着她匆匆下了楼。
顾珩看到凌初跑开的时候眼角泛红，不由得将门阖上坐到床边对着叶殊勾唇笑了笑，他突然就想起了陆庭陌曾说过的话，“叶影后这怼人的功力不减当年啊。”
叶殊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拍着他的背让他起开，“我要去卫生间。”
在高压氧舱忍了两个多小时，进门还被凌初缠了半天，再不去真得再换身衣服了。
顾珩挑挑眉，打算抱她，“为叶影后效劳，我乐意之至。”
“用不着。”叶殊拍他，神态自若的抽出一片姨妈巾，任由顾珩给他举着吊瓶，缓慢的朝着卫生间挪。
高压氧的治疗是非常有效果的，初初还没觉得，这会就感觉大脑清明很多，头疼也缓解了不少。
神清气爽的出来，叶殊看着扶着她的顾珩，问他，“你有没有谭青的联系方式？私人邮箱就行。”
顾珩看她，“我倒是挺想问你，你跟谭青，有私人恩怨？”
叶殊鼓鼓嘴，重新躺下，“不想说。”
顾珩盯着她瞧了一会，也没刨根问底，给她整了整被子，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一会再进来，将手机递到叶殊面前，“谭青的邮箱。”
叶殊瞬间坐起身来，眼睛晶晶亮的对他笑了笑，真诚且发自肺腑，“谢谢你。”
她的笑容太过纯粹又明媚，让顾珩一时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叶殊在自己的手机上操作几下，将唐德酒店的监控视频给谭青发了过去。
顾珩失笑摇头，看她操作完，重新坐在床边对她笑的温情，“这监控视频时间你有没有算？前后加起来三十分钟。”语气里还有一丝遮掩不住的自豪感。
叶殊寒了脸，将手机丢给他，直接缩回被子里，“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你看看，你看看，说你没良心吧，你还立马证明给我看，我好歹刚给你联系方式，你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叶殊躲在被子里哼哼唧唧，“那你让我怎么回应你？还是再顺便讨论一下凌初那些视频里的高难度动作？”
顾珩闷笑出声，“也不是不行。”
叶殊从被子里伸出脚来踹他，“你要不要脸，别人的视频你看的这么入迷。”叶殊翻了个白眼，她倒是忘了，顾珩对这种东西向来情有独钟。
“谁说我爱看那种东西了？”顾珩挑眉，颇为不屑，“几分钟就完事的东西也值得我浪费时间。”叶殊被他不要脸的样子呛到咳嗽，顾珩好笑的给她拍背，叶殊嫌弃的拨开他的爪子，怕他再说出什么黄色废话来，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跟你的经纪人分道扬镳的？”
顾珩脸沉了沉，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也没有隐瞒，“我爸有一个比我还大的私生子，叫顾玠，你知道的。”
叶殊点了点头，顺便想到了什么，有些讶异的开口，“方晏是他的人？”
“聪明！”顾珩打了个响指，又赞赏的伸指勾了勾叶殊的鼻尖，“确切来说，方晏是顾玠的女人，当年她主动找我签约要当我的经纪人，也是顾玠指使的。”
叶殊有些怔愣，沉默片刻才喃喃自语，“那你当年的车祸，以及……”
“嗯，”顾珩颌首，“都是他们设计的。包括这次，凌初想主动潜规则我爸，也是方晏促成的。方晏和顾玠对顾家的财产觊觎已久，但是我爸说过，他手下所有财产都归我妈所有，所以方晏铤而走险，打算设计这样一出，让凌初到我妈面前挑衅，促使我妈跟我爸离婚，好让顾玠从中受益。”
只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叶殊说不出话来了。
缓了缓，叶殊问他，“顾玠呢？”
顾珩眯了眼看她，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失落，“你果真对我的事一无所知。”叶殊默了默，就听顾珩继续说，“之前被我弄进了监狱，蹲了四年，下个月出狱。”
向来能言善辩的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轻叹一声，“你要小心。”
她没见过顾玠，却从他三言两语的描绘以及俞晚剪短的言语中感觉得出来，顾玠是一个桀骜不驯又心狠手辣的人。
顾珩闻言扬了扬唇，“担心我啊？”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他往后靠着，倚在叶殊屈起的腿上，“他伤我一次，已是极限。”
他那么重，压得叶殊腿都弯到了一边，她忍不住伸手推他，不忘问最后一个问题，“方晏这人，素来心思缜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珩坐直了身体，别有深意的看了叶殊一眼，“四年前跟你吵架那次。”
叶殊瞬间言语不能，脸色也也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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