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萧恨离这一生，最恨离别
第370章：
年幼的阿离自从被阿姐捡到开始，满心满眼全是阿姐。
然而因为跟血魔的这一场战争，阿离年岁太小，修为太低，为他安全着想，他一直留在阵营的大后方。
“离少爷，您该用膳了。”
当下人提着食盒走来时，就见阿离挥舞着小胳膊，手中舞木剑，他已经练了两个多时辰了。
“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吃。”
分明只是个稚嫩的孩童，但眼神已溢出坚毅，出招时白净的小手很稳健，已经有了几分令人惊叹的锋芒。负责保护阿离的这些人不止一次曾感叹，这位虽非萧族血脉，可其天资刻苦远赛许多人。
自古以来曾有不少天才，年少时备受瞩目，长大后籍籍无名，并不是所有天才都能勤加修炼，若自身不努力，哪怕天赋再杰出也是无用。
阿离小手因握剑而长出了血泡，但他板着一张小脸不苟言笑。
他知道阿姐忙，他不要做阿姐的累赘，所以当前线大战时，他身居后方一直很乖巧，从不惹任何麻烦，可每当听闻前线那边传来的消息时，他总会一阵失神。
阿离其实很羡慕季厌笙，季厌笙加入血魔阵营前曾伴随阿姐出生入死，那人仿佛一个忠实的守护者，只要是有阿姐在的地方，保准能看见那人的身影。
这令阿离感到十分嫉妒。
为何他年岁这般小，为何他不能快些长大呢？他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不在期待着，希望自己可以尽早成人，可以像季厌笙那样和阿姐一起征战沙场。
不过最近比起这些事情，阿离反而被另一件事摄走了心神。
因为……
他时不时地做一些怪梦。
梦中有年少时的自己，有阿姐，有他与阿姐的初遇，有后来被阿姐带回萧族的景象。
只是那些梦境里少了一个季厌笙，而梦里的自己在逐渐长大。
他渐渐觉得那些梦或许并不是梦，他甚至还曾梦见阿姐凤冠霞帔出嫁时的模样。
“阿离，以后这萧族，就交给你了。”
“这是个重担，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若扛不住了，也不必再扛。”他梦见阿姐出嫁前夜对他讲的那些话，可梦里的他却在心想，为何不扛呢？
萧族是阿姐心之所系，阿姐对萧族那般看重，便是只为了这份看重，他也一定要护佑萧族安宁的。
梦境中萧族人手已折损了许多，比起如今的情况还要有所不如，域外天魔降临时恰好其中一些天魔降落在萧族道场，萧族惨遭血洗，被屠戮了许多族人，那些巅峰战力也是十不存一。
阿姐也是因为那一战而负伤，幸存的年轻一辈中，要属阿离天赋最好，也最杰出，如不出意外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人选。
那个梦境里阿姐死在了大婚当夜，红衣染血，大喜华服被鲜血染红。
而每当梦见阿姐死讯时，阿离从要从睡梦里惊醒。
夜半无星，营帐之中的阿离再次梦见了那个噩耗。
“少族长！不好了！”朦胧的梦境之中，有人大惊失色地奔至已是少年的阿离面前。
阿离正学着他阿姐的模样排兵布阵，当他沉下脸时有着阿姐从前的几分威严，纵然只是一名少年人而已，却好似与生俱来，对那些下位者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压制感。
“何事如此慌张？”少年阿离一脸不悦，今日是阿姐大喜的日子，可他并未送亲，一是因萧族百废待兴实在脱不开身，二则是……他私心里想要逃开这一切。
那人穿了一袭红衣，不知从何时开始萌生的情愫，依赖又敬爱，又那么的眷恋，可那一身大喜华服却并不是为他而穿，这种事哪怕只是稍微一想都能撕裂他的一颗心。
来报信的人脸色煞白，活像天塌一般：“圣女……圣女她，陨落了！”“你说什么！？”
少年阿离猛然看去，那神色带着震怒：“你再说一遍？”
他目中已流露森然的杀意。
胆大包天！竟敢同他开这种玩笑！阿姐日前与那些域外天魔一战，虽受了些伤，虽近日精神不济，可分明已请医修看过了，阿姐并无大碍的，不是吗？
否则也不至于有今日这一桩喜事，不至于嫁给那位蛮荒战族的少族长。
可那名报信的人却是满面悲意，“方才……方才萧莲那丫头，穿回消息，圣女她，陨落了！竟是死于姑爷之手，是那战霄亲手杀了圣女！”
那一刻，轰然一声，少年阿离双耳在震鸣，他身形一晃，却好似在做一场梦，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我不信……我不信！”他又怎能相信？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突然就死去？
他连夜前往战族，可阿姐失身已被火化，他竟连阿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半神之躯并非凡人，其血肉已蕴含身形，那火化失身的火焰也并非寻常火种，而是战霄不知从哪得来的神火。
什么也不剩，哪怕是一寸血、一寸肉，哪怕是一捧骨灰都没能留下，一切都炼化的干干净净。
这难道是所有人联合起来做的一场局？他们全是骗子！
阿姐没死，阿姐定然没死！他们准是在耍他！
他不信阿姐就这么死了，不信阿姐竟死得如此毫无痕迹，竟什么也没有剩下。
少年阿离就那么疯了，“交出我阿姐！战霄，交出阿姐！”
一袭白衣染血，阿姐从前爱穿白，他也爱穿白，他想离阿姐近一点，他模仿着阿姐的一举一动，他不要命地摧毁着蛮荒，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一直认为，阿姐没死，是这些人卑鄙，是战霄卑鄙！准是他，准是他们把阿姐藏了起来。
可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昔日为一个死讯而癫狂的少年逐渐长成了青年，有了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岁月在流逝，战争也还在继续，他性情从显露于外的疯癫，逐渐变成了内敛。
后来的许多年，世人提起这位萧族的继任族长，祖宗说他潇洒清俊，温润如玉。
可只有阿离自己知晓，那疯病依然还在，不知多少次深夜梦醒，他惊醒了他自己，那份疯性又无处排解。
他起初在自欺欺人，就算全天下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说阿姐死了，可只有他不信。但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经慢慢的信了，也正是因为信了，才越发内敛。
终于那场浩劫全面降临，他不顾一切地想弄死战霄。
阿姐既是死在战霄手中，那他便让战霄来为阿姐偿命。
可神明是很难陨落的，他便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自此纷纷陷入了沉睡。
等再度睁开眼，他有了名为千秋的“道号”，他成了萧族这位千秋老祖。
在他出关时，这九天十地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九天十地，幸而当年他私下为萧族保留的火种延续了下来，萧族并未灭族，只是归入了鸿蒙道府，行事越发地低调。
转眼又是千载岁月已过，他依然常常想起阿姐，但又似乎活的没什么盼头。
战霄定然没死，却不知流落何方，可就算大仇得报又怎样？阿姐已经活不过来了。
他甚至怨上了战霄，不止怨恨战霄杀了他阿姐，他更怨恨战霄为何那般决绝，为何连阿姐一具全尸都不留，为何要那般匆忙，没等他见阿姐一面，就炼化了阿姐的一身血肉？
他的恨太多太多。
萧恨离这一生，最恨离别，却又总是在离别，年幼时一心想着，想和阿姐近一点，想做阿姐最亲近的那个人，可后来阿姐嫁去的战族，也因此而丧命。
他就只是想守在那个人身边，想亲眼去看那人的喜乐，可为什么连这样一个渺小的心愿都成了奢望？
他之所求真的不多，他只求那一人，只求那一人能再冲他笑一笑，像他年幼时那样，一副圣洁不然尘埃的模样，满身的空灵好似仙人下凡。
只求她能活生生的，不论她生活在何方，哪怕见不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就只盼着，只希望她还活着。
然而就连这也成了空想。
蛮荒营地，小小的阿离躺在床榻上，他眉心紧拧，一行清泪顺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儿流淌而下。
等他恍惚着睁开眼，已经是子夜时分。
“阿姐……”
他沙哑着嗓音，着魔一般地呢喃。
而就在此时，帐外虚空撕裂，一缕清风随之降落。
那人从月色中走来，一袭白衣，一袭银白战铠。
“阿离呢？”
那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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