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合当庾明背运,他来的这个蓟原市心医院,院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政坛上的老对手孔骥的儿——孔田
孔田得知医院收留了庾省长这个特殊病号,立刻想起了昔日父亲与他的争斗“哼,庾明,你也有今天?”心里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就没有出面迎接但是,他又知道,这种病
号住进医院,无疑是捧了一个烫山芋头;推出去不管是不行的但是,收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治愈了,那是医生应尽的责任,如果治得出了差错,那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今后少不了麻烦
孔田不傻,他表面上冷淡,采取的治疗措施却是很仔细首先,他在医院成立了医疗小组由主管医疗的副院长挂帅,全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以上的专家全部参加,治疗方案、
用药选择,都经过了认真的讨论和研究当然,他做的这一切,并非对患者负责,而是防止一旦出现了不测,好有个应对
住院部当值的主治医师是一位年轻的硕士毕业生他毕业于北方医科大学,刚刚从北京协和医院实习回院,声望正高接到省长这个病号,他的个思路就是用猛药,快治好,以此
闯出医院在脑血管疾病治疗上的好名声;自己也可以从沽名钓誉当治疗小组讨论治疗方案时,他个提出应当注射“脲吉晦”
“脲吉晦”是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药,消拴、排拴威力强,治病效果也可以但是,这种药副作用也大,如果剂量掌握不好,消拴过了劲儿,弄不好就会出现脑溢血,出现意外
所以,一般情况下,老医生是不主张用这种药的
“为什么杂注射‘尿哇晦’呢?我的理由是,我们这个病号太特殊了他是一位省长省长的形象很重要,他不仅要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政务,平时还要接见外宾,会见媒体,常常
出头露面如果不下猛药,应付因为消拴不彻底造成后遗症,出现偏瘫症状如果出现那样有后果,将来他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注意观察患者的CT扫瞄结果了吗?”一位老医生桌提醒他
“不是有报告吗?报告认定是脑血拴那就是脑血拴呗”年轻医生不以为然地说
“错”老医生一下站立起来,他抓起CT片,指着上面显示的一个小小黑点说,“请仔细看看这儿是什么?这是患者脑出血的留下的痕迹”
“怎么,你断定患者得过脑出血?”年轻医生追问道
“对”老医生断定
“那,为什么患者没对门诊医生讲?”
“可能是当时出血轻微,本人没有感觉,挺过去了可是,既然有这个痕迹,我们就不得不注意脑出血这个潜在的危险”
“那……你说应该注射什么药?”年轻医生不服气
“就用普通的消拴药银杏、脑络通……都可以嘛”
“那些东西,就像是注射凉开水;能有什么功效?”年轻医生嗤之以鼻
“反正,为了保护省长同志的生命安全,我主张保守治疗”老医生态度坚决
当然,在座的医疗小组组长、副院长明白利害关系医院是救死扶伤的,不是试验药物的,不能拿省长的生命开玩笑最后,他拍板决定:保守治疗
“哼,要是这样我们将会看到一个半身不遂的瘸腿省长”年轻医生并不服输,人们离开了办公室,他还在那儿冷嘲热讽
这一切,都被走廊里的美玉听到了
“姐夫,就算你的病治好了可是,也会有后遗症你那英俊潇洒的形象,你的政界生涯,可能就永远成为过去了”美玉婉惜地告诉他
“呵呵,政界生涯?早就结束了”庾明用手指指混乱的病房,感叹地说:“我在职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住在高干病房里,医院院长都亲临病床询问治疗情况,还上送一个
花篮祝愿早日康复你看,今天他们……对于政界,我的心早就凉了”
正说着,护士长喜滋滋地走进屋,告诉美玉,“好了,可以换病房了嗯,等这一瓶滴完,咱们就搬家,去CP病房”
“什么,CP?”庾明一下懵了
“哦,就是重症病室”护士长解释说
“重症病室?那儿条件怎么样?”美玉问
“当然很好了一般人可住不上呢”护士长说着
“我先去看看行吗?”美玉还是不放心
“好,我带你去”
CP病室在住院部楼这儿是顶楼,很安静来到门口,就看到门玻璃上刻了两行大字左边是:天使的呵护,右边是:温馨的港湾进门之后,左边是护士站,几个身材苗条,衣服整
洁的护士站在那儿值班右边则是一个大屋,里面都是刚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重病患者透过大玻璃墙,可以看到那些人像是进入了垂危阶段,浑身上下插满了输液用的塑料管病床边
上的家属哀戚戚的,不时传出悲痛的哭声来
“这环境怎么行?”美玉看到那些垂危病号,心里犹豫了,“我姐夫的病,不像他们这么重啊”
“请往里面走”护士长引导着她往里面的一个小屋走去,美玉才发现这是一个单间病房病房里窗明几净,空调、彩电、冰箱应有尽有还有一个**的卫生间,病人可以洗澡、冲
水浴
“嗯,这还差不多谢谢护士长”
“不客气庾省长是高干住这儿一点也不过份可是,这病室就一点不好”
“哪儿不好?”
“探视病人要受限制”
“如果省城来了领导探视也不允许吗?”
“那,得主任签字嗯,反正这儿管理很严格你得适应……”护士长提醒她
“没问题”美玉笑了笑,对护士长说:“上午,可能不会有人来等到下午,各级领导可能都要来了嗯,你能不能给主任打个招呼?”
“没问题我告诉守卫就可以了”
CP病室的条件比起大病房好多了,连病床都是可以调节高低、调节斜度的护士长指导美玉调整好了床的角度,就又滴上了药接着,美蓉来电话,问病情怎么样?午想吃什么饭
?
美玉告诉她:午饭你不用操心了,我让铁羽做好了送来
庾明嘱咐她看好孩还让她再给庾虎挂个电话,催他快点儿往回赶
午饭后,他说想上厕所,美玉要扶他他不让说,卫生间就在屋里,不过四五米,扶什么?说着,就从床上下来可是,不知道怎么,他的两支脚似乎不听使唤了右边的脚晃晃地
勉强能够踩在地上,左脚却像一堆棉花,瘫了似的,他刚刚下床,就情不自禁地蹲了下去,继而又狼狈地坐在了地板上
“美玉,美玉……”他惊惶失措地喊叫起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姐夫,你这是……”美玉也慌了,急忙找来了医生
“有事儿吗?”年轻的主治医生走进了房间
“医生,我姐夫……他怎么,不能走路了?”美玉惊慌地问
“呵呵,这是脑拴形成,病态嘛”医生习以为常了,不慌不忙地告诉她
“可是,他来的时候挺好的呢”美玉杏目圆睁,大声质问医生,“你们用的什么药?怎么好好的人让你们给治瘸了?”
“呵呵,这位夫人,你别急嘛这是脑血拴的正常现象……”他以为省长是老夫少妻,这年轻的女一定是他的第二任夫人
“别乱叫什么夫人?我是他妹妹”美玉气冲冲地纠正着对方
“对不起,这位家属我们用的药,可是经过医疗小组专门研究的你放心,庾省长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们的药,没问题”
“这么说,我就瘫了?”庾明失望地看着自己麻木的一双腿,眼睛求救似地望着医生
“来,我看看”医生将庾明扶到床上,让他躺下来,然后用一个小锤敲敲他的关节,观察他的反应;接着,又伸出手,拉一拉庾明的胳膊最后,又让他把腿翘起来,尽力往高
举,折腾了一气,说:“没事儿,你这是属于偏瘫比起那几个全瘫病人,你幸运多了”
医生折腾一气,走了出去,美玉这才想起姐夫还没去厕所呢?
“姐夫,我不是要方便吗?”
“嗯,”庾明很后悔,刚才为什么不让男医生帮个忙,扶自己去厕所呢现在,只剩下美玉一个女人,怎么能帮这个忙?
“是大便、小便?”
“小便”
“来,我扶你”美玉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美玉,这怎么行?”他拒绝了可是,自己一迈步,又差一点摔倒
“姐夫,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就别逞能了”美玉不由分说搀扶住他,拉着他往厕所迈步,“我者是结过婚,生了孩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就在屋里,从病床到卫生间,不过四、五米的距离,庾明却觉得像是走了半天,这段距离好长、好长……
进了卫生间,美玉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嗯,撒我在后面扶你”
“美玉,我自己可以”靠着伟大的右腿,庾明用右手扶住墙,身体总算支撑住了
“嗯,我出去你注意点儿,有事儿马上喊我”美玉出去了
但是,门像是没关严,他没有听见那一声“咣当”的动静
她不会不放心,在门缝里偷着瞅我?“庾明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很低级
他慢慢用右手解开裤扣,掏出自己的东西,艰难地将忱泡憋了半天的尿送到了便池里接下来,突然伤感起来,以后,我连上厕所也要人帮忙吗?如果大便,怎么办?
“完事了?”没等他把东西塞进去,美玉就着急地推开门走进来接着又扶他回到了床上
“姐夫,你怎么了?不好意思了?”躺到床上,美玉看着他涨红的脸,开起了玩笑,“嘻嘻……你忘记我给你说的那句话了?”
“你说的……什么话?”
“小姨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啊”
“这……”庾明的脸红了
“哈哈……”美玉大度地笑了笑,“这句话,不是下流话,不是玩笑话它表示了小姨与姐夫特殊的亲情关系”
“谢谢妹妹,姐夫让你受委屈了”庾明心里在突然涌出一阵感动
“谢谢?哈谢什么?与老金的小姨比,我差得远了”美玉说着,开始为他准备口服药
“他们,那是不正当男女关系咱们,怎么能与他们比?”
“所以,我才觉得我们之间是很纯洁的除了上上网、聊聊天,发个短信我们什么也没做我对得起姐姐,你也对得起铁羽不过,你现在是病人我帮助姐姐照顾一下你的起居,也
算是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嗯,刚才,护士长送来了便器你再方便时,我用便器给你接,好吗?省得下床费事”
“嗯”庾明点点头,心想,等一会儿,美蓉就来了再说,还有虎呢,我哪儿让你为我干那事儿
午饭之后,病房里意外地热闹起来
先是“北方重化”的杨总裁、老金带领一干人马赶来探望他们看看庾明的病情,又反复问医生治疗情况,告诉医生,不要怕花钱,只要保证治疗效果接着,走廊里一阵骚动,
门口的守卫立刻换上了警察一声通报,原来是龚歆、吕娴和几个副省长来了省政府班全体出动,蓟原市政府就来了个一级警卫,闹得医院里惊天动地的
省长驾到,孔田没礼貌也得学着讲礼貌了他让办公室的人准备了一个大花篮送进了屋里,站到庾明床前点头哈腰,极为恭维
龚歆主持了一段省府工作,学会了应酬惯例,他关切地坐在病床前,问寒问暖,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庾明的床头,说:“这是党组的一点儿意思”
若是在从前,庾明对这种慰问金是拒收的,但是,想到自己病成这个样,原来的矜持荡然无存再说,过去,省政府班里有人得病,他也常常送慰问金这已经成了表达心意的方
式廉政不廉政,不是自己考虑的问题了
本来,龚歆想来看看就回去的可是,没想到此时的吕娴却演起戏来
“喂,孔田我听说,庾省长刚住院,你给安排到大病房里了?”吕娴眼睛一瞪,分明是要兴师问罪
“这……当时床位紧张,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是罪该万死懂不懂?”吕娴突然拉下了一张脸,“庾省长有病投到你们医院,是瞧得起你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一天到晚忙什么?为什么不出来迎接一下
?”
“吕娴,不要批评他了”庾明觉得不好意思了,连忙制止、解释说,“那大病房,我就呆了一个小时,院长很快就给调到这儿来了”
“这么重的病,呆在那儿怎么可以,安全吗?”吕娴依然劈头盖脸地训斥孔田,“庾省长是咱们的‘一把手’,我是分管卫生的,现在,‘一把手’得了病,我分管的部门表
现这么恶劣,你这分明是没把我这个副省长放在眼里”
“吕省长,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孔田连连赔罪
“吕省长,请息怒,这事儿,我们市政府也责任我向你道歉”旁边陪同前来的铁玉市长脸上挂不住了,也跟着道起歉来
“怎么,你们是来看病号的,还是闹病号的?”看到吕娴这个样,美玉发起火来,“我姐夫现在需要安静,你们不关心关心他的病情,一个劲儿瞎吵吵什么呀?”
“嗯,看在庾省长的面上,饶过你这一次”吕娴知道庾省长有个很厉害的小姨,这一次果真见识了,急忙收敛了自己,接着又不解恨地瞪了孔田一眼,“告诉你,好生侍候如
果有什么差错,看我不撤了你”
一个大男人,让女上司训成这个样,也够可怜的了孔田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心想自己一次失礼,就让人家这么损一顿,可真有点不合算
等庾虎的车赶到医院,庾明的病房里已经安静了庾虎与丈母娘、花儿走进了CP病房,看见那些垂危病人就哭了起来
他们走进护士站,询问了病情,知道没有了生命危险,才放了心正想去病房,丈母娘却坐下来,问护士:“那个美玉女士在病房里吗?”
她想,如果美玉在病房,她就不去了她不想与美玉在这儿吵架
庾虎顾不了那么,走出护士站就急急忙忙往病房奔去,花儿一个劲儿地劝慰他:“虎,慢点儿,嗯,你看见爸爸,千万别哭啊”
庾虎听了花儿的话,点点头答应了他强忍下心的悲痛,硬着心情推开了病房的门不过,他挺住了,爸爸一看见他,却嚎啕大哭起来
“虎,好儿,你回来了”庾明热泪纵横,“爸爸,爸爸得了脑、脑血、脑血拴了……爸爸要倒霉了啊……”
“爸爸”庾虎扑倒病床上,眼泪止不住唰唰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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