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瞳孔微缩，双手不自觉握紧。
童冉宁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尽收眼底，轻笑出声，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温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竟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局促不安。
她猜想过那个‘小羊爱吃鱼’可能是她的高中同学，却没料到竟是童冉宁。
童冉宁脸都憋红了，她勾着唇，慢慢悠悠绕着温棠走了一圈，又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温棠。
“小棠姐。”她叫得黏黏糊糊的，“我姨妈纵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也把你拉扯大了，养育之恩大于天，没有她，你可能早就死了。怎么赚大钱了，偷偷摸摸吃独食呢？让我猜猜你这些年赚了多少……一千万？两千万？五千万？”
温棠没说话，不动声色地直视着她。
“我真傻啊，就应该早点关注漫画圈的事，不然，也不会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姐姐原来是个畅销漫画作者呢。”童冉宁嗓音甜的腻人，她拉住温棠的手，一副乖巧的模样：“小棠姐，我帮你保守秘密，好不好？”
温棠抽回自己的手，踱步走到书桌旁，抽出两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童冉宁眯起眸，表情阴鸷，“装什么淡定？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害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要想说，应该早就说了吧？”温棠将手里用过的两张纸丢在对方身上，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冉宁啊，我正愁找不到盗稿人呢，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自爆身份的？”
“盗稿？”童冉宁眉梢微挑，“我只是曾经在网吧的电脑里无意中看到的，好奇心驱使，保存下来了而已。”
当年学校旁边的网吧管得不严，只是教导主任经常会去检查，那天她和同学去网吧做PPT，撞见走出去的温棠，后来在机子上看到上一个人未关闭的软件，她鬼使神差地将历史画稿也都存了下来。
若不是热搜，童冉宁早就忘了这件事。
她平时不看漫画，网上搜了一下《最弱玩家》才知道居然这么火，开始隐隐担心作者找她要赔偿。
她在微博搜索‘上山砍柴’四个字，搜索框的关联词有个‘上山砍柴声音’的词条，点进去，有一段通话录音。
童冉宁点开听了一下，温棠那张脸莫名浮现出来，可又觉得不太像。
通话内容太短暂了，而且‘上山砍柴’本身就没说几个字，不好判断。
昨晚听妈妈说，温棠突然回颍城了，不知道是哪根弦触动了思维，童冉宁点进‘上山砍柴’的微博主页，发现IP地址居然是在颍城。
明明下午还在安城。
她想起，温棠好像确实很喜欢看漫画，以前去大姨家做客，就看到温堇和温棠的卧室里有很多漫画书。
再次回去听那段通话录音，童冉宁越听越觉得就是温棠本人在说话。
靠一本漫画收入破千万的作者，原来就是她的亲戚？！
上山砍柴就是温棠。
温棠就是上山砍柴。
童冉宁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膨胀感。
她记得大姨说，你小棠姐在安城上班，一个月八千，以后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你要是在颍城找不到工作，就去投奔她。
大姨还是太保守了，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抱养的女儿这么争气，哪里是区区八千，兴许八千万都有了。
“不是你原创的内容，你有什么资格发到杂志上获利？”温棠简直听笑了。
“我可没有获利，停止连载后，杂志社没给我打过一分钱。”童冉宁耸耸肩，“小棠姐，你别这么一板一眼的嘛，咱们握手言和，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呢，给你牢牢保守秘密，绝不告诉任何人，你也给我一点甜头，怎么样？”
她期待地看着温棠，一脸的真诚。
“亏你还是学法律的，你这是在敲诈勒索，懂吗？”温棠戳了戳童冉宁的肩膀，与对方拉开距离，“我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赚来的钱，凭什么分给你们？你爱说就说去吧。”
童冉宁没料到对方居然这么淡定，她死死地盯着温棠的每一个微表情，像是要捕捉到一丝伪装。
“姨妈和姨夫是你法律上的父母，你有义务赡养他们。”童冉不紧不慢地说，“隐瞒个人财产，可不代表就崩推卸掉身为子女的责任。”
温棠面色不改：“我可没说不给他们养老，我爸妈现在生活能自理，没缺胳膊少腿，我每个月还往家里打两千块钱，逢年过节也没少买礼物啊。”
她表情无辜，语气却理所当然。
“你一个月赚那么多，就给两千块，真有脸说出这种话！”童冉宁压抑着暴怒的情绪，警惕地看了眼房门，凑到温棠的耳畔轻声道：“小棠姐，我真的不愿意当恶人，咱们各退一步，各取所需。你给我钱，我出面澄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如何？”
“……”温棠沉默不语。
理论上来说，她应该答应童冉宁提出的条件。
来的路上她看了昨晚发的澄清微博，指责她抄袭的舆论声减弱，不少吃瓜路人都在调侃：‘事态反转的令人震惊’、‘成年后的我抄袭了高中时的我’、‘我抄我自己……’
可也有部分人提出质疑：怎么证明底稿不是你临摹‘小羊爱吃鱼’？
理由是，杂志上的第一话连载日期并不等于作者最开始的创作日期。
如此刁钻的角度，却引起不少人的赞同。
也就是说，一旦‘小羊爱吃鱼’永远都不现身说明此事，那温棠就一直无法洗清抄袭的嫌疑。
说夸张点，就是死无对证。
而眼下，‘小羊爱吃鱼’本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温棠知道自己不该拒绝，‘抄袭’这两个是对于原创作者来说十分沉重，哪怕一丁点污名都会成为日后的一把利剑。
“我要的不多。”童冉宁见她终于露出了犹豫之色，立刻乘胜追击：“五百万，给我五百万，我会录一个带着口罩承认自己盗稿的视频发到网上，公开向你道歉。”
不等温棠回答，她又补充道：“小棠姐，你慎重做决定，我一人知道这件事你不过损失五百万，若是被姨妈他们知道，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想要封口费是吧。”温棠直视着童冉宁的眼睛，“五百块，不能再多了，你考虑一下吧。”
说完，她径直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
童冉宁恨恨地咬紧牙，像是要将温棠的背影盯出一个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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