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伦珠日格应该要比石头年纪小好几岁,石头自己估摸自己有十八九了吧!乌伦珠日格很美,乌亮的大眼睛,宛如一对姊妹月亮湖,汇流在美丽的草原上,永远那么美丽,那么清明;小巧的鼻子犹如光明的宝石镶嵌在中梁上,把那美丽的姊妹湖灵巧地对称起来,总能散发出一种灵秀的气息来;嘴大大的,显得斯文而端庄,由于气候原因,嘴唇有些干裂,不过倒增添了几分秋色的之美,好似草原西沉的一弯残阳;脸颊上有些去不掉的点点红斑,那是祖先的印记,像似故意的点缀,大方之余显得格外娇羞;头发有些微黄,卷曲着,马背上的民族习惯将自己的发丝梳理成一根根美丽纤细的麻花状辫,别上十分别致的银饰花环,穷人家的姑娘一般没有值钱的金银穗儿,仅吊个粗布绺儿,但绝对不失美色;额头上系上一根草绳子,有钱人家的系得镶嵌着宝石或玛瑙之类的贵重东西,表示身份的尊贵。乌伦珠日格也只有草绳,不过她十分喜欢,那是阿爸每年抽空为她编织的;至于乌伦珠日格穿的衣物,就像个小乞丐了,与“大乞丐”石头的差不多,不分男女装束,也没有钱去分得清,不是羊皮套子,就是捡来的粗布或者大麻布,自己在上面剜几只洞就可以穿了。乌伦珠日格没有鞋穿,直到认识石头之前都没穿过鞋,两只小脚早已磨出了老茧,鞋是石头康复后,他在自己皮套子上削下来做的。她十分爱惜,都有点舍不得穿。
就这样的一朵草原苦难而美丽的彩云(乌伦珠日格)印烙在了石头孤独的内心,即将忠贞不渝地陪伴他一起感受这艰辛而平淡的生命。
石头结婚的这一年正好是1940年,比阿木尔结婚整整晚了11年之久。当石头结识阿木尔的时候,大概是1936年的前前后后,那时阿木尔已经是党的一位优秀干部了。石头结婚的那天晚上,就饶有兴味地给乌伦珠日格讲了一宿阿木尔的故事,从如何认识阿木尔到结拜安达,直到经历种种险阻去投奔阿木尔。只是石头还并不知道阿木尔早已成家了,关键是阿木尔出于党工作的保密性出发,未能告诉石头一切。
16岁的乌伦珠日格虽已成为人妻,但女孩子那种活泼以及什么都想知道的好奇心(可以说是鬼灵精怪),一点都没褪去。这样石头就有了无时无刻可以倾诉的对象,而乌伦珠日格就像教书先生对面的小学生,眼睛瞪得滚圆,耳朵直竖,认真地倾听着,逗得她时不时哈哈大笑。
老苏哈经常在包外能听到两个人嬉笑的声音,他觉得把乌伦珠日格交给石头是一百个,一千个的放心,也为他们小两口的甜蜜而偷偷高兴!
老苏哈已是古稀之年了,在草原上能有他这么大岁数的人并不多见,即便那些贵族权势里,也少有他这样的体格。大概穷苦的牧羊人跟那些权贵不同,命贱却命硬,牧羊人一生什么都看得开,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几乎一生光棍,牛羊吃饱了,他们也就安心了,他们很少有亲人,基本就是过着吃了太阳,喝光月亮的流荡生活。至于石头能结婚,这不知他哪一辈前世修来的福分,要不是绝对要光混一辈子。
老苏哈有草原人特有的“天神至上”的虔诚意识,老早就跟石头和乌伦珠日格两口子交待过了:他死后不要土葬,更不要火葬,就当一具老公羊尸扔到草原上就对了,至于被什么吃光不必在乎,希望被山鹰和野狼带到长生天那里去。当然,草原民族觉得这是一生最值得的荣耀(相信可以顺利转世),儿女们是不会劝拦的,只是免不了一些光岁如烟的悲伤。
石头也明显感觉到老苏哈身体越来越差了,腿和胳膊都发肿了,老人基本都不怎么进食了。乌伦珠日格每天都要拿热布给阿爸烫烫身体,以使皮和肉舒服一些。哎!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像一把逐渐风干的沙子,正在慢慢的随风吹去。
就如老苏哈常唠叨的那样,“日子到了,长生天就会来接引!”果然,老苏哈——乌伦珠日格可亲的阿爸,石头可敬的恩人,也是阿爸,在一个清爽的黎明时分消消离去了!
这天早上灵验了老苏哈梦见的,这却是石头和乌伦珠日格并没在意的一个现象。
石头突然听到包外哗哗下雨的声音,而这种声音也已经有5年多没见了,乌伦珠日格也似乎在梦中听到了,好似惊弓之鸟,呼地爬了起来,慌忙连推石头的背:是不是下雨了?
石头边起边回头说:“该——该是——下——下雨了,都,都,都夏末了!”“你也起吧!我出去看看阿爸!”就出去了。
石头在地窖里看见了老苏哈已经过气了!老人一份慈祥的表情,络腮山羊胡子还如老人家活着的时候那样悠然自得,静静的躺在羊皮上,头朝北脚朝南。石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老苏哈面前紧抱着老苏哈的头,使劲地哭,哭声把乌伦珠日格也吆来了,她进来也扑倒在阿爸身边,和石头一样只顾伤心地哭,直到泪都哭干了。两个人的眼睛哭肿了,像核桃似的。
石头和乌伦珠日格商量,入葬就按照阿爸的遗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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