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如父。徐平喜欢马二梅,徐茂成心里非常清楚。就在徐平回家的前个晚上,徐茂成手里提着两瓶酒,兜里装着两盒烟,来到三爸徐海富家。徐海富老汉说了一辈子媒,见侄儿子手里拿着酒便知道来意。父子俩人说了一会儿庄稼的长势后,徐茂成让徐海富给徐平说马宝亮家的二女子。徐海富老汉高兴的满口答应。
入秋的夜凉丝丝的,月光如银一泻千里。徐海富老汉借助的皎洁的月光,嘴里叼着一个旱烟锅子,手里提着两瓶酒,前脚高后脚低的走向后庄马宝亮家。
徐海富来到马宝亮家的硷畔上,院子里的老黄狗没命的叫唤,过了好一阵子,马宝亮媳妇高秀英腰里系着一个围裙才走了出来,看到是徐海富老汉,急忙对老黄狗呐喊了一声:“死狗,你不要命了。”老黄狗停住了叫唤,高秀英笑着对徐海富老汉说:“三叔,是哪阵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快到窑里坐。”
“掌柜的在不?”徐海富老汉问。“在了,你有事了?”高秀英其实早已看见徐海富老汉手里拿着两瓶酒,心里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了,故意这么一问。
“好事,也是喜事。孩子们在不?”徐海富老汉笑着说。“都在了,地里回来的晚,刚吃过饭。”高秀英一边说一边把门帘扶起来,让徐海富老汉先进门。
徐海富老汉跨进门槛,借着窑里幽暗的煤油灯光,看见门口摆着四个黑涮涮的瓷水缸,紧接着是一个大锅台。马宝亮光着膀子,坐在大炕上,手里拿着一个大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烟。马宝亮看了一眼徐海富老汉,把大烟锅从口里拔出来说:“三叔,快炕上座。”
徐海富老汉把两瓶酒和两盒烟放在炕上,老布鞋一脱,顺势坐在马宝亮对面。马宝亮随手给徐海富老汉递过来一烟锅子老旱烟,徐海富老汉对着煤油灯把老旱烟点着,用劲吸了一口,嘴里喷出一大块烟雾,品了一会说:“有劲,有味”。
“这里面可是有好东西了。”马宝亮嘴角笑了一下。徐海富老汉抽完了一锅子,马宝亮又给装了满满一锅子。
高秀英给徐海富老汉倒了一杯茶,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前后窑的过道旁,她想知道徐海富老汉今天来是给老几说媒,给哪家说。但是看着这两个不同年龄的男人什么也不说,到是一锅子接着一锅子抽着老旱烟,满窑全是那呛人的烟味,不耐烦地向后窑张望了一下,看到三个大姑娘围着煤油灯做针线,四梅坐在旁边看着,心里盘算,我的这四个姑娘一个个长得水灵水灵的,就像四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这辈子虽然没有生下个带把的,不过有这四朵梅花我也感到满足了。
徐海富老汉过足了烟瘾,喝了一口茶说:“宝亮,三叔今天后来,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来了。我是为我那孙子徐平说你们家的二梅来了。两个娃娃从穿开裆裤时,我就看两个能合得来,现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们互相都有那个意思。再说大人们也都知根知底,关系还处的不错。我那侄儿子茂成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茂成媳妇也是一个开通达理的人。我看这是一门好亲事,不知道你的意思呢?”
徐海富老汉说话的时候,马宝亮一口接着一口抽着老旱烟,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四个女子中属二梅最有主见,有心计,又能干,这一辈子没个儿子,只能招个上门女婿,心里面常盘算只有二梅最合适了。如今,徐茂成家来提亲,徐平是家里的老大,按照徐茂成的骨气,是绝对不会让徐平当上门女婿的。徐平这个孩子也不错,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很有礼貌地叫声“叔”,这比起马二红那个二流子要强多了。如果为徐平说的是大梅,自己一百个赞成,这可如何是好呢?话说回来,女子是我自己的,还能把我给难住了,如果这门亲事想成,那就必须当上门女婿。
马宝亮注意拿定,对徐海富老汉说:“现在不同旧社会,按理说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应该由孩子们做主,但是你也清楚我的情况,一辈子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我也要考虑谁为我养老送终的事情了。我的四个女子中,大梅心底善良,到时候怕全由女婿做主,鬼三靠不住,四女子还小,我一直打心里就想拿二女子招个上门女婿。如果徐平愿意当上门女婿,这门亲事还可以商量。如果不愿意,那三叔只能再去找别的女孩子了。”
徐海富老汉听懂了马宝亮话的意思,他拿不定侄儿子徐茂成和孙子徐平的注意,对着马宝亮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我得回去和茂成他们商量一下。”他边说边从炕栏上溜下来,拖拉了鞋。
高秀英见徐海富老汉有要走的意思,赶忙站起来把两瓶酒往徐海富手里塞。徐海富老汉心里知道这拿来的东西怎能再拿回去呢,死活就是不接,撒开腿就往院子里走。高秀英追到院子里时,徐海富老汉已经走到硷畔下面了。
在后窑的四个大小姑娘,早已不在注意手中的针线了,都注意地听着前窑里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似乎关系着她们每个人的命运和幸福。当二梅听到父亲说要拿自己招上门女婿,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父亲呀,你这不是害我了吗?难道嫁出去的女子就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吗?自己的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你凭什么连我的意见不征求,就这么拒绝了呢?
徐海富跨出门的时候,二梅已经站到前窑的地下了,对着还在抽着老旱烟的父亲,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为什么就要我招女婿,难道嫁出去就不照顾你们了吗?再说,你凭什么摆布我的婚姻呢?说心里话,我还就看起徐平了。”
马宝亮看到二梅这样顶撞他,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黑得像是锅底一样,他使劲地在炕栏边磕了一下烟锅,恶狠狠地说:“你的事由不得你!除非……”
高秀英送走徐海富老汉,站在院子里就听见父女俩说话声音不对,急忙跑回窑里,对着马宝亮说:“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就这样,也不怕左邻右舍听见笑话。”后窑的大梅和三梅赶忙跑到前窑把二梅拉到后窑的炕上。
二梅往后窑的炕上一躺,也不听母亲和姐妹们的劝说,头上蒙了一块被子,眼泪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徐海富老汉大踏步回到侄儿子徐茂成家的院子里。徐茂成老娘早已经哄着小孙子徐远睡觉去了,徐玲也觉得困了和奶奶一块睡了。院子里只剩下徐茂成婆姨汉还坐在石桌前,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徐茂成看见三爸回来了,霍地站了起来,给三叔三爸让了个座位,急切地问:“三爸,怎样?马宝亮家同意不?”田玉芬沏了一杯浓茶,递给三爸徐海富老汉。
“还很难说。”徐海富老汉一脸淡淡的愁容。田玉芬急了:“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老人家说了一辈子的媒,怎还没底了?”
徐海富老汉把马宝亮的意思给徐茂成婆姨汉说了一遍。田玉芬听了又急了。“我们家徐平是腿瘸了,还是有啥毛病了,凭啥要给他马宝亮家当上门女婿了。”
徐茂成显得很冷静,他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让徐平给马宝亮当上门女婿,这是千万不可以的,不是不可以养老送终,最主要的是不能容忍徐平如果当了上门女婿,那么他的孩子要改姓马。但是不这样,徐平和二梅的婚事就只能黄了,这也是千万不可以的,孩子的婚事决定着一辈子的幸福。那能有个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徐茂成的目光里在月光下带着几缕忧虑,无奈地看着他的三爸徐海富老汉,问道:“三爸,你老有什么办法吗?”
要说徐海富老汉过的桥比徐茂成走的路还多,别的事不敢说是内行,但是在说媒方面绝对是个能人。他的心里早已有底了,就等他的侄子徐茂成求他了。“我说茂成侄儿,这件事我现在还真有个办法,你把徐平叫起来,我给他说。到亲事成了以后,那喜酒可不能少。”
田玉芬听说有办法,三步并成两步走到窑里来叫徐平。徐平一直没睡着,外面的话他都听得十分清楚,他听说要当上门女婿是极不情愿,但是为了能和二梅在一块他也能豁出去。
徐平来到徐海富老汉跟前。徐海富老汉故意开玩笑说:“平孙子,长大了,也懂得要媳妇了?”徐平脸上堆起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说:“三爷爷,你就边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办法就给我说吧!”徐海富老汉笑着说:“笨孙子,你连这点办法没有还敢娶媳妇了?”
徐平疑惑地看着徐海富老汉,徐海富老汉喝了一口茶,凑到徐平的耳朵旁,低声地说:“现在马宝亮不同意,但是新社会不同旧社会,原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社会可以自由恋爱,最关键的是看人家马二梅心中有没有你,你能不能把她有办法,剩余的事有你三爷爷我来摆平。”徐海富老汉说完后,哼着小曲走了。徐茂成婆姨汉一直把徐海富老汉送到家里。
徐平能听懂徐海富老汉话的意思,他的心里砰砰直跳,但是转瞬间消失殆尽。作为一个已经长大了的男人,对待感情方面的事还需自己去争取,特别是大人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只有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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