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冬季,却觉得闷热。汗延着脖子正往下滑,刚刚睁开的眼睛还不能适应光线,稍微眯了起来。
后脑隐隐发疼,只觉得目眩头晕,鼻间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这是哪儿?看清楚周围,一种潜意识中的警觉让长歌清醒起来。这是一个极为豪华的马车,两个陌生的女子在烧着炉子里的炭火。
记忆中,她是在垣郡王府的竹简屋里中了软骨散。
“姑娘,您终于醒了。”麦色皮肤的侍女唇红齿白,笑道。
“这一睡就是一个月,再不醒,真怀疑是不是已经死了。”另一个肤色白的侍女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长歌带着丝警觉,问道。
小麦色肤色的侍女笑道:“安全的地方。”
“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长歌心头一紧,眼皮猛跳。
“姑娘就不要多想了,主子吩咐,要将姑娘送至韬光庵安顿。”侍女浅笑,不打算回答长歌的问题。
“韬光庵?你们的主子是宋云浠?”
两个侍女皆是眸光一寒,肤色略白的侍女冷声道:“杜若,姑娘不敬主子,我们应该怎么对她呢?”
“怜星,别闹了,主子喜欢她,咱们怎能对她不敬。”
“这可不行,她竟敢直呼主子的名字。”怜星说着,手指间便现三枚银针,“主子本意就不想让她生下孩子,不如就此让她胎死腹中吧。”
长歌心下一凛,那怜星所说的不像是玩笑话,果然是宋云浠。
“主子没让我们私自下手,你就不怕主子罚你。”杜若双眉紧拧。
“你们都是五皇子萧垣旧部的后代?”长歌突然扬声,那两人都是一怔,没料到被长歌猜到身份。
本也没打算隐瞒的杜若笑道,“没错,只是我们的家人,大多都被萧旬处死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戾气和恨意。
“所以你们纷纷投向垣郡王,视他为主。”长歌垂眸,一定得想个办法逃走才行。
这个时候,怜星已经逼近,长歌灵眸微闪,以帕掩嘴轻咳了几声,“你们可准备了药材?我的病又犯了。”
“没听主子说起你有什么病,你没事吧?”怜星皱眉,她只想给长歌吃点苦头,无心置她于死地。
“咳咳。”长歌顾不上回怜星的话,佯装咳嗽,运气上涌,喉咙微甜,一口鲜血便从嘴里咳到帕子上。
“啊,杜若,她咳血了。怎么办?”怜星有些无措,不得已看向杜若,寻求帮助。
杜若也不懂医术,无奈之余让前面的车夫将车停下。
“姑娘,你怎么了?需要我们如何帮你?”杜若坐到长歌身边,担忧道。
“你们别离我太近,这是咳血病,这个病会以呼吸间的气息传染的。”长歌一边不断地咳血,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
“啊!”两个人果然都是一惊,纷纷后退。
“主子医术高明,莫非连主子也不知道?”
“可看她的模样,不像是骗人的。”
“你们也别太害怕,这种病只会折磨人的意志,不会死人的。”长歌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面扫一眼。
马车已经行至郊外,而且还是很荒僻的路段,若非几匹马,怕是走不了这样雪还很深的路。两侧又皆是山林,天寒地冻,林中必然会有猛兽,若在此过多停留,怕是会引来豺狼虎豹也不是不可能。
怜星掩着鼻子,看向杜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示意将其灭口。
杜若却摇了摇头,“主子很在乎她,若她有什么意外,我们也活不下去。”
“这附近山上应该会有草药,可有纸墨笔砚,我将草药画出来,你们帮我寻去。”此马车极为豪华,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杜若赶忙给长歌递去纸墨。
长歌便勾勒出几种冬季山上有迹可循的草药,还有几种不常见的草药。只要将她们引走,剩下前面那个车夫,她足以应付。
“这么多?这种草药,在冬天能生存吗?”怜星不禁问道。
“它们生命力顽强,一年四季常在。”长歌又假装咳了几嗓子。
“杜若,你留下照顾她,我去。”怜星害怕被传染,便想出去寻药。
杜若年长,对待怜星总是大姐姐一般,没考虑到传染一说,拉住怜星的手道:“荒郊野岭,天寒地冻,道路定然崎岖,你武功不好,万一遇到猛兽,你若不敌的话……还是我去吧。”
“没事,我武功不好轻功好啊。”怜星挥挥手。
“万一遇到猛兽……”
“要不你们二人一起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长歌适时提醒一句。
杜若朝长歌看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样吧,让耀龙陪我去。”怜星朝杜若眨眨眼。
“可是……”杜若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我去了。”说着,怜星便掀开车帘,一跃而下,和车夫耀龙飞身跳进山林当中。
一时间整个车内只有长歌和杜若两人,始终无言。
长歌也算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眼力非凡,自然瞧出杜若是个练家子,且还是个高手。只能暂且放下想要逃走的念头,至于那些草药并非一时半会就能找到,长歌便就此进入梦乡。
与此同时,萧斐在西疆的一个山上,和穆子安皆被困在山峰顶。
四周一片白茫茫,吹着冷风,子安的脸和手都被冻得发紫发青。
忍不住红了眼眶,“爷,我们被困在山顶,不会被冻死也会饿死。爷,等我死了,你就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来补充体能。然后找个机会冲出去。”
“……”萧斐沉吟不语,就地打坐凝神,保持体力。
他向来算无遗漏,睿智非凡,怎么也没料到萧景惠会给他设了一个圈套。
从自甘被废太子之位来到西疆,竟都是一个局的开始,只能说,小瞧萧景惠了。他们萧家的子孙,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呢?
本是去西凉和楼兰调和的,萧景惠便邀他们去西疆的家里做客,未料是一个鸿门宴,将他和子安逼至寸草不生、没有一丝生气的缥缈峰上。
“九皇叔,太子之位,我从来都不稀罕,至尊之位,我也不稀罕。我要的,只有我亲爱的九皇婶。九皇叔你早已料到了吧,可惜你分身乏术,如今的京都应该已经被四弟和五皇叔旧党包围了吧。”
上峰之前,萧景惠的话始终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
一直没有音讯的四皇子萧景钰,其实一直暗暗潜伏在京都,世人不会知道,四皇子萧景钰其实是萧垣宠妃和当今圣上的儿子。当初萧旬登位,将萧垣曾经的女人都纳入后宫。其实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雪峰被落日映红,像云霞那么灿烂,萧斐都被镀上了一色的玫瑰红。
当落日沉没,周围雪峰的红光逐渐消褪,被银灰色的暮霭所笼罩。突然火光冲天,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一排排火把将萧斐和子安团团包围。
领头的是萧景惠,他坐在轮椅上,是由人推上来的。
“子安,信我吗?”萧斐看向子安,沉声道。
“信。”子安不带一丝迟疑,点头道。
萧景惠被阴鸷所包围,一声令下,一排弓箭兵齐齐上前,将弓箭对准萧斐和子安。
漫天箭雨划过天际的破空声响彻整个山峰,万箭穿心,坠落深渊。
萧斐满脸都是血,轻声呢喃着长歌的名字。
长歌的心头猛然一颤,只觉得手脚冰凉,周围的冷空气使得浑身发冷,骤然警醒。
萧斐满脸是血坠落深渊的样子在脑海闪过,长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此时天已经大黑,车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炭火,只有一个微弱的烛台照明。
“你醒了?”杜若双眼里都带着血丝,俨然是一直没有休息。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睡了一个月零一天。”长歌自己也是一惊,为何睡了那么久,不觉得饿?
杜若心领神会,解释道:“看到那燃着的香了吗?主子说,只要有这个香在,就可以一直维持体力,不会觉得饿。那是最后一根了。”
“他们还没有回来?”
“……”杜若默不作声,垂下了头。
两人一时就静静地谁也不言一语。
直到香燃尽,长歌不止觉得胃空极饿,还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禁看向此刻闭眼,脸色异常惨白的杜若。
“你受伤了?”
“无碍。”
“我下去找药。”
“不行!”
“别死扛,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长歌瞪一眼杜若,这个坚强却又心软的姑娘。
“昨夜,出现一头熊瞎子,今夜,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长歌暗叫不好,这丫肯定害怕会再引来野兽,将马也给杀了。
“我若不去寻去除血腥味的药,恐怕来的就不是熊瞎子,而是狼群。”
“夜深了,草药哪里是那么好寻的。”这心软的姑娘微微有些怒意,“一天一夜了,耀龙和怜星都还没回来。”
长歌垂眸,心下有些愧疚,她其实只想逃跑,甩掉他们而已。
“车里应该有水和金疮药吧?”
“水在那里,至于金疮药,并没有。”杜若指着一个抽屉。
长歌点头,将水拿出来,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杜若。
“你若饿死了,咱们就都活不了了。”长歌用话激她,杜若果然迟疑片刻,才将水接过来,喝下几口。
“其实,你大可趁我受伤,将我杀了,明天一早,就可以脱离我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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