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恶名远播,我家的大门,从来没人敢踹,这次大门刚被踹开的时候,我爸霍的站了起来,摘下了墙上的杀猪刀。
结果涌进来的人实在太多,手里都拿着驱邪的家伙什,一下把我们一家三口团团围住,粪水的臭气熏得我妈连忙捂上了鼻子。
领头的人是青龙街棺材铺的杨木匠,后面跟着宋媒婆的各种晚辈,儿子孙子侄子外甥外孙子什么的,反正都是男性,足足有三十多人。
杨木匠瘦瘦高高的个头,他是祖传的木匠手艺,平时不做桌椅板凳,也不给盖房子的人家下料上梁,专业做三长两短的棺材。
由于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据说杨木匠比冯瞎子还牛皮,冯瞎子只是解卦算算命,哪里有了邪事,他从来不出面解决。
而杨木匠就不同了,谁家的死人诈尸了,杨木匠只要拿一个墨斗,和孝子贤孙联手在尸体上弹一下,尸体立马乖乖的躺下了。
杨木匠此刻就拿着他的墨斗,墨斗的线已经被宋媒婆的大儿子拉出了一尺多,宋媒婆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分别端着半盆狗血和粪水。
宋媒婆其他的晚辈,手里的柳条和桃树枝都举了起来,看这一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把我妈吓得够呛,连忙把我护到了身后。
我妈是心虚,她自己也怀疑我是个有妖气的小毒物,还以为杨木匠一帮人是奔着我来的,我爸看她害怕,挺身向前。
“木头,你们一家子别害怕,我们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俺娘呢?听说她来了你家,她要是在你家藏着,你快点把她交出来。”
宋媒婆这三个儿子,都是她和后来的贫农丈夫生的,贫农也姓宋,说话的是宋媒婆的大儿子,大名小名都叫宋老大。
听说不是来找我的,我妈这才松口气,说宋媒婆确实来过我家,不过坐一会就走了,我爸放下刀,说我们村的孙寡妇能证明。
宋老大问他妈往哪去了,我爸说宋媒婆没说。
宋老大回头对杨木匠说:“老杨,幸好俺娘没惹事,咱们继续找吧。”
杨木匠死死盯着我,说宋媒婆一路没有接触别人,只是来到了屠夫家里,谁知她有没有对我们一家三口人做了什么手脚。
宋老二宋老三端着盆的手都哆嗦了,跟宋老大一起说,那怎么办。
杨木匠把墨斗交到宋老大手里,拿了一根柳条,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用柳条在水缸里蘸了水,一下把水甩到了我爸身上。
我爸猝不及防被甩了满头满脸的水,刚想发火,杨木匠说木头我这可是为你好,宋媒婆今天中午就死了,刚才是诈尸来到你家,我怕你沾了尸气。
原来宋家的人找来杨木匠,拿着驱邪的家伙什,都是为宋媒婆准备的。
我爸和我妈一下愣了,我妈说不对,宋婆婆刚才来我们家的时候,旱烟袋抽的顺溜着呢,口鼻都往外冒烟,明显七窍通着,根本不像是诈尸。
杨木匠又用柳条往我妈身上甩水,水到了我妈身上,在众人眼里,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
不过杨木匠却说,没想到啊,李大夫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的女儿竟然没有发现宋媒婆是诈尸了,结果被沾染了尸气,自己还不知道。
我姥爷在的时候,由于医术高明,在方圆几十里名声很响,大家对他也很尊敬,这样就有点抢了杨木匠和冯瞎子的风头。
冯瞎子从来不说什么,杨木匠却很不服气,这次说话有点阴阳怪调。
我爸听出杨木匠话里的酸气,对杨木匠很不客气,说我媳子身上有尸气又怎么滴,用得着你管。
我爸这么说,等于承认我妈身上有尸气,宋家一帮人吓得连忙退后几步,又纷纷对杨木匠竖起了大拇指,夸他甩点水就能看出尸气。
我认为杨木匠没有传言里的厉害,因为当初我姥爷被抓的时候,当众喊过我妈身上有尸气,虽然当时没人敢乱传,保不齐杨木匠就听说了。
不过等杨木匠往我身上洒水的时候,我就不这么认为了,因为我妈说我脑门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鸡爪印。
今天摸过我脑门的只有宋媒婆,而且她枯瘦的手就跟鸡爪子一般。
我爸我妈连忙用清水给我洗脑门,不过怎么洗也洗不掉,他们这次是真的相信宋媒婆出事了,就算不是诈尸,也是有其他的鬼事。
我爸我妈手忙脚乱,也没洗掉鸡爪印,杨木匠本来是袖手旁观,结果看我不疼不痒的样子,他就有点想不透了。
“不对啊,一般的小孩子,被诈尸的死人这样摸了一巴掌,怎么也要昏睡过去,蛤蟆这孩子怎么不像有事的样子……”
杨木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门外传来爷爷的声音:“姓杨的,你懂个屁,谁说来我家的宋媒婆,是诈尸的死人?”
没等杨木匠接话,爷爷又开骂了:“哪个龟孙子把我家门闩踹断了?明天不给老子修好,老子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杨木匠的脸腾地红了,看来门闩是他踹断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柳条,到底没敢跟爷爷叫板,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毕竟杨木匠是宋家人请来办事的,宋老大也是讲究人,连忙挺身而出替他背了黑锅。
“老薛,门闩是我踹断的,明天就给你换新的,不过你说俺娘不是诈尸的死人,这点你肯定是说错了,俺娘平常都睡到中午,谁知今天过了中午还没起来,我进屋一看,她老人家已经断气多时了,我就喊来两个兄弟,把她老人家连着小床抬到了堂屋中间,我们出去商量事情的时候,谁知道她竟然诈尸了,趁大家都没看见,打开窗户跑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见好久了,我们只好请来老杨,沿路追踪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你们家……”
没等宋老大说完,爷爷摆摆手,说你别啰嗦了,我懒得听,肯定是宋媒婆死了,你们三兄弟争着分家产,吵吵嚷嚷的不顾她的后事,结果让她一口气没咽下去,这才气的活了过来,来我家的宋媒婆,肯定是个活人。
宋老大三兄弟红着脸,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看来争家产的事确实有。
杨木匠刚才丢了脸,就想找回场子,哼了一声,对爷爷说道:“人死岂能复生,你一个杀猪的,怎么懂这些。”
爷爷笑了,说你看不起杀猪的?呵呵,别忘了,你是一个看不见天的棺材板子,现在跟老子谈职业的高低了?
像杨木匠这样专门跟死人打交道,因为要专注看地下,在农村人看来就是低着头的工作,这种职业在我们这边,有个称呼叫不见天。
经营棺材纸人等殡葬用品的人,给死人化妆的仪容先生,太平间火葬场的工人,回家都要跳火盆来去掉身上的晦气,都属于不见天的行业。
这话别人说没问题,但是从爷爷口里出来,就变味了。
因为猪一辈子很少抬头,没有见过蓝天白云,所以屠夫杀猪的时候,都仰面朝天绑着猪,让它在临死的时候,看一眼天空。
爷爷杀猪的时候,可不管猪见没见过天空,都是趁着猪低头吃食的时候,上去一刀捅到猪脖子上的大动脉,猪立刻就瘫了,到死也没见过蓝天。
爷爷经常对别人说,自己杀的就是不见天,所以他说杨木匠是不见天,这话很恶毒。
宋家三兄弟怕杨木匠和爷爷起了冲突,就说两位别争了,咱们找到俺娘,谁对谁错就知道了。
一直没吭声的孙寡妇发话了,她说她当时也在我家,她能确定来我家的宋媒婆,绝对是个活人。
杨木匠瞅一眼孙寡妇,说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孙寡妇冷笑一声,说姓杨的你别忘了,对活人死人,老娘有的是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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