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三爷爷你对我恩重如山,孙儿下辈子也还不完你的恩情,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三爷爷说我辜负了悬方兄的托付啊,他让我看着你上成学,结果我没能看着你大学毕业,就要走了,你的学业,可能继续不下去了。
我说三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的,一定上大学当大官。
三爷爷痛苦的摇摇头,说蛤蟆,晚了,听三爷爷一句话,二十一岁的时候,记得上青龙山,在山神庙前面……
三爷爷说到这里,一口气没出来,憋得连连咳嗽,我想给他拍拍背,又怕一巴掌拍下去,他会直接倒下去。
我手足无措的站着,也知道三爷爷接下来,会告诉我一个大秘密。
谁知这时佟老师来了,只听见一声悲惨凄切的呼喊“方老师……”,话音没落,佟老师已经推开了三爷爷卧室的门。
村长伸手想拦住佟老师,但是大夏天天气炎热,大家穿的都单薄,村长看看穿着白裙子,粉蝴蝶一般的佟老师,到底没敢伸手。
佟老师进来跪下就磕头,说方老师,您走了,谁来保护我啊。
三爷爷拉着佟老师的手,那口气还没缓过来,要不是我扶着就歪倒了。
看到佟老师跪下了,冯二毛连忙从村长胳膊下钻了进来。
冯二毛并排跪到了佟老师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三爷爷,一副太子跪在皇上面前,等着钦点登基的样子。
三爷爷摇了摇头,又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冯二毛摆了摆。
我知道三爷爷的意思,他肯定是想说二毛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坑蒙拐骗的毛病戒不掉了,不想佟老师把下半辈子托付给他。
结果冯二毛这家伙,嘴里说道:“三大爷,我的手在这里呢。”
冯二毛说完,把手塞到三爷爷那只还在摇摆的手里,就像三爷爷不是摆手,而是为了寻找他的手。
然后冯二毛反手一握,拉着三爷爷的手转个方向,放到了佟老师的手背上。
佟老师一直低着头,哪知道这些,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三爷爷握着她的手,手背上是冯二毛的手,冯二毛的手背上,又是三爷爷的手。
就是在其他人看来,刚才的场景,也像是三爷爷抓起冯二毛的手,放到了佟老师的手背上,是想把佟老师托付给冯二毛。
佟老师流着泪的脸,一下红了,不过她敬重三爷爷,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冯二毛握着她的小手。
大家看看美如仙子的佟老师,再看看其貌不扬的冯二毛,都愣了。
冯二毛演戏实在太投入,那头在地上磕的比我可响多了,两个头下去砸碎了一块地砖,脑门上的血崩出去,溅红了佟老师的白裙子。
三大爷的一口气终于顺过来,慢腾腾的说道:“二毛,你小子……”
不等三大爷说完,冯二毛抢着说道:“三大爷,您老人家放一万个心,我一定好好对待佟老师,我要是对她有一点不好,不但叫我老冯家断子绝孙,连我十八代祖宗,都在祖坟里趴着睡,永世不得翻身!”
三大爷干张嘴说不上话,我就生气了,这都什么时候,你冯二毛为了娶个美女媳子,根本不让三大爷安心离去。
“冯二毛,你别装了,我三爷爷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这句话出口,让我和冯二毛成了仇人,他再也不找我要神仙水不说,每次看到我,就会咒我是个趴在地上的大癞蛤蟆。
冯二毛急了,说三大爷,你别听蛤蟆瞎说,我冯二毛对你一片孝心,对佟老师一片真心,昭昭日月,天地可鉴!
佟老师把手从冯二毛手里抽出来,说方老师,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我听你的,你要是说不出话来,点头摇头就行,您要是想我跟着冯二毛,你就点点头,你要是不想,您就摇摇头,我立马离开青龙乡,只在您的忌日回来祭拜。
佟老师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了三爷爷决定,所有人都盯着三爷爷看。
三爷爷把头往一边一转,看样子是想摇头,因为点头要先抬一点头。
冯二毛眼泪哗啦啦下来了,一头下去,又磕碎了一块地砖。
那会的农村,地砖不是现在这种薄的地板砖,就是砖窑烧出来的红砖,在缝隙里撒点掺了石灰的砂浆,摆出来的。
冯二毛脑门有又出了血,把眉毛眼睛都糊住了,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沾满了鲜血,落到地上就是一个红珠子,简直就是杜鹃泣血。
三爷爷可能是被冯二毛感动了吧,毕竟不是哪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都有不惜磕碎天灵盖的勇气。
再加上佟老师那句,若是三爷爷走了,又不给她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她为了不被坏蛋觊觎,就要离开这里。
这么一个女子,四处漂泊的话,只会受到更多的欺负。
所以三爷爷临时改了主意,把头又转回来,微微一抬又点了点,把佟老师的幸福,托付给了冯二毛。
冯二毛看到三爷爷点头了,上去就抱住了三爷爷,哭着喊道:“三大爷,你就是我的亲爹啊!”
三爷爷的女婿女儿,县长和县长夫人终于从外地来了,一进来就听到冯二毛喊三爷爷叫亲爹。
县长夫人不高兴了,说二毛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爸!
冯二毛不敢得罪她,松开了三爷爷,我扑上去的时候,看到三爷爷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县长夫人放声大哭,说爸呀,都怪闺女来晚了,竟然没能在你闭眼前,跟你说最后一句话。
冯二毛如意了,终是抱得美人归,就像丈夫拉着媳子一样,攥着佟老师的小手,又给三爷爷磕了头,出去帮忙料理后事了。
而三爷爷对我没说完的话,再也没法开口了。
“这是我家的私事,不是工作,你们各自回去做事吧。”
县长一挥手,几个随从知道他的作风,都回去继续上班了。
县长进去,先喊了一声恩师,又喊了一声爸,然后跪下磕头,站起来一脸的肃穆,从陈一枪手里接过寿衣,亲自动手给三爷爷换衣服。
县长夫人把我们都赶了出来,大家也不回家,都站在外面。
换好寿衣,县长出门,又走进了三爷爷的书房。
我悄悄来到书房门口,看到里面县长坐着,乡长还有村长都在。
事情经过县长都知道,老张在青龙山,也是经过他的指示。
现在县长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椅子扶手,威严的说着什么,乡长站在他面前,只有点头的份。
乡长也算有担当,没有任何辩解和推卸责任,把治安环境不好,诱发重大案件的责任,都揽到了身上,没有推卸给老张和村长。
村长平时面对说话妙语连珠,一张嘴能说破大天。
现在他面对县长,可就慌了神了,一会说是联防队的人没及时发现坏蛋,一会说是修桥的部门没有筛选好工程队。
县长说我知道了,大锤,你没有责任。
村长退到一边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乡长偷偷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
治保主任来了,说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认为是石桥害死了三老爷,又压住了青龙山的龙气,非要把新修好的桥砸了。
县长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封建迷信要不得,大锤你去处理吧。
我爸抱着我跟着村长来到村口,石桥上站满了人,群情激奋,说这座害人桥绝对不能留。
大家要砸,县长的意思是不砸,村长夹在中间,他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村长向我爸投来求助的眼神。
我爸摇摇头,表示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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