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西池肯定不是简单人物,我感觉他不是蛇精,就是蛤蟆精。
麻西池对我微微一笑,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姥爷对面的石凳上。
姥爷倒是很镇静,示意我退后一点,远离火堆,站到他身后。
麻西池指了指石桌上的小筐,笑着问姥爷:“李大夫,筐里的这些癞蛤蟆都死了,你拿回去,还能做八宝蟾酥吗?”
姥爷用一根树枝,把火堆的火挑的旺了一点,并没有回答麻西池。
什么八宝蟾酥?我从来没有听我妈和姥爷说过。
我拉拉姥爷的衣角,小声问他什么叫八宝蟾酥。
姥爷没有回头,麻西池倒是开口替他回答了。
“小家伙,这八宝蟾酥,是鬼医一脉的不传之秘,制作起来很是麻烦,而且心肠不狠的人,也做不出来,李大夫,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姥爷点点头,说确实有八宝蟾酥,也确实是你说的这么回事,不过这不算不传之秘吧,真要是不传之秘,你一个外人,就不会知道了。
麻西池看姥爷承认了他的说法,伸手拿起了那条五灵蛇的尸体。
“李大夫,八宝蟾酥的事,咱们暂且不谈,在下经常听江湖人说,李大夫师门有祖训,学医之前必先熟读经书,所以鬼医一脉,个个是博学之人……”
麻西池说到这里,把五灵蛇的尸体,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麻西池把五灵蛇缠的很紧,五灵蛇的七寸那里,本来就裂了口子,现在差点被他拉断了。
七寸那里的一颗蛇心,已经全部从豁口里面滑出来了。
麻西池手腕动下,那颗蛇心被血管连着,就像钟摆一样,晃来晃去。
“承蒙父母家训,又有师父教导,在下早年成长在乱世之中,也只是粗读几本诗书,博学这两个字,实在是愧不敢当。”
姥爷静静的看着麻西池,等着他说出来下半截话。
“在下一直有一事不明,现在想请教一二,还望李大夫不吝赐教。”
麻西池说完,恭敬的站了起来。
隔着一张石桌,麻西池对着姥爷,深深的鞠了一躬,表示自己是诚心请教。
姥爷也站起来还礼,说道:“麻先生尽管开口,赐教绝对谈不上,只要在下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姥爷现在和麻西池的对话,用词都是带着一丝古风,两个人就像古代时,两个儒雅的书生,闲时品茗坐而论道。
我一直以为,那些山中的精怪,都是比较粗鄙的,比如那个红皮仙。
我实在没想到,双仙洞的这个麻西池,说话如此有文化。
我都有点怀疑他不是山中精怪,而是一个古代的书生鬼魂。
麻西池和姥爷各自伸出右手,互相道了一声请字。
姥爷撩起长袍下摆,麻西池掸掸粗布灰衣,双双欠身,坐回了原位。
“多少年前,在下偶然从江孤芳口中,听到李大夫经常说,鬼灵精怪者,害人为妖助人为仙,这话,李大夫说过吧?”麻西池问。
姥爷点点头,说这话,我说过。
江孤芳,这个名字很高冷,显然是个女人的名字,她为什么要跟麻西池,说起姥爷的事?
回头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问问姥爷,这个江孤芳是何许人也。
“既然如此,请问李大夫,八宝蟾酥,可以治疗脓疮麻疹以及各种外伤,这制作八宝蟾酥的蟾蜍,不知道算是仙,还是妖?”麻西池又问。
姥爷想了想,答道:“既然能够治病疗伤,当然是助人的仙。”
麻西池听了姥爷的回答,一张脸黑了几分,脖子也胀得老粗。
我以为麻西池是要发怒,结果他站了起来,仰天哈哈大笑。
麻西池的笑声就像打鼓一般,在跑马岭上回荡,把远处山林的枯叶,震得窸窸窣窣不断落下。
“既然是助人的仙,为什么李大夫还要抓蟾蜍,活生生在它们肚子里,灌进石灰药粉,让它们生不如死,愤恨来到世间,受这等抽肠翻肚的苦?”
“蟾蜍因为能够助人,结果反被人杀,幸亦不幸?仙亦非仙?”
麻西池连连反问,看来他对癞蛤蟆被当做药品虐杀,很是愤恨。
麻西池的追问很有力度,姥爷竟然无言以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以前爱学习,也听懂了麻西池和姥爷的对话。
麻西池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言出有理。
真正的山野樵夫,绝对不会有这等见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心底,对他泛起了深深的钦佩。
现在我能肯定,麻西池,就是这跑马岭上,双仙洞里的蛤蟆精。
麻西池看姥爷被他问住了,脸色恢复了平静,欠欠身子又坐下了。
“在下一介山野村夫,本无资格跟李大夫,这种博学之士坐而论道,只是路遇李大夫夜宿荒山,也算恰逢其时,冒昧前来讨教一番,万望李大夫谅解。”
麻西池一番话,已经撇开了刚才的话题,语气很客气,手上也抱拳,给我的感觉,他甚至有点谢罪的意思。
“麻先生言重了,这次明明是你赐教于我,李悬方受益匪浅。”姥爷忙说。
麻西池指了指我,又对姥爷说道:“李大夫,现在你能明白,这个孩子血里有毒,是怎么回事了吧?”
姥爷点点头,说这个事困扰我好久,现在我知道了。
“李大夫,这个事,当年也是因为我一时义愤,希望你能原谅。”
听麻西池的意思,我血里有毒,跟他有直接的联系!
我刚才还佩服麻西池,现在忍不住站到前面,对着他怒目而视,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长辈说话,你不要插嘴!”
姥爷厉声批评我之后,一挥手就把我拉到了他身后,又对麻西池说:“麻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嘛?”
“李大夫,在下有一事相求,希望万勿拒绝。”
麻西池说完一躬到底,头碰到石桌,把石桌的边都给撞碎了。
怪不得姥爷把我拉到他后面。
别的不说,我要是被麻西池的头,在胸口撞上一下,估计胸口的肋骨,能断的一根不剩。
“麻兄有事尽管吩咐。”姥爷忙说。
本来姥爷是不怕麻西池的,结果从他嘴里,听到了江孤芳的名字,又知道了我血里有毒的原因,现在姥爷,也很忌惮麻西池。
“八宝蟾酥,我也是从江孤芳嘴里听说的,这个药方实在残忍,能否请求李大夫,千万不要把制作方法告诉他人,不然的话,万一被那手段残忍,而又贪心的人知道了,必然对蟾蜍大肆捕杀,到时难免生灵涂炭。”
麻西池你这蛤蟆精,担心癞蛤蟆被人捕杀,这才要求姥爷。
“麻兄放心,以后我保证,不但不会将八宝蟾酥的制作方法告诉外人,而且自今日起,我自己也不再制作八宝蟾酥。”
“白天溪水中那块滑石,经过一番激战,上面的青苔,已经落满了蟾酥,李大夫可以刮掉上面的青苔,配上几副草药,也有八宝蟾酥的疗效。”
麻西池说到这里,又指了指我说:“小家伙,你可以记下那块石头,每年的端午前后,你就直接过来,刮去上面的青苔,用来制作八宝蟾酥。”
本来我刚刚恨起麻西池,不过看他没有动手胁迫,反而好言好语的,跟我姥爷做交换,他对癞蛤蟆的这份爱心,又让我对他有了好感。
而且他暗示了姥爷,我血里有毒的原因。
说不定以后我姥爷,很容易就能帮我去掉毒素。
于是我对麻西池,点了点头。
麻西池捏着五灵蛇的蛇身,挤牙膏一样,从七寸一直挤到了蛇头。
蛇口里,吐出来一颗扁扁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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