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众人相互交换着目光,但是谁也不敢议论。
毕竟,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皇帝竟然也信了。
结果却令皇帝像个被愚弄的傻瓜。
谁若是敢议论,那不是找死吗?
皇帝面沉似水:“顾弦之,你所说的内丹呢?”
顾弦之的手一抖,丢了手里的刀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也是一时求宝心切,才信以为真。”
温梨哪里还站得住,也“噗通”一声跪下来:“皇上饶命啊,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许是我看错了,不是这一只。”
皇帝恼羞成怒,哪里还听这二人辩解,怒声道:“误会?朕看你就是对温酒怀恨在心,故意夺人所爱!其心可诛!
若非看在你乃是温爱卿爱女的份上,朕今日必将严惩!暂且罚你自己掌嘴二十,日后谨言慎语,再不得胡说八道。”
温梨顿时瘫软,就连求饶都不敢,只能违心谢皇帝开恩。
一边哭,一边抬起手来,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二十个耳光。
顿时脸颊肿胀,如同含了个鸡蛋一般,呜呜咽咽的,话都说不出来。
疼痛是小,丢人是大,皇帝面前非但没有出了风头,反而颜面扫地,被这么多人围观讥笑,日后只怕都是别人口中的笑柄。
皇帝沉声对温酒道:“今日一场误会,让你受委屈了。这样,今日朕众位爱卿猎得的猎物里,你若是有喜欢的,便随意挑选两样,朕给你做主。”
众人自然纷纷出言,慷慨相赠。
皇帝借花献佛,自己也就不用扭捏拒绝了。反正在这猎场里,猎物是最不稀罕的。
温酒扫视一眼,从一堆的猎物里相中了一只黑天鹅。
这只天鹅身上羽毛如缎,黑中烁金,红喙曲颈,优雅高贵,仅仅只是翅膀上中了一箭。
自家年幼的小侄子一定喜欢。
于是抬手一指:“臣女谢皇上赏赐,就要这只天鹅吧。”
皇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天鹅好像是时与你的战果吧?”
顾时与上前一步:“正是臣在红柳湖边所猎。”
“那朕今日就慷他人之慨,将这只天鹅赠予温酒姑娘了。”
顾时与温润一笑:“温姑娘不弃,这是时与的荣幸。”
相比较起顾弦之的纨绔,顾时与待人一向谦和。
他与温酒一般,母亲早亡,父亲睿王风流成性,继母与兄弟对于他的世子之位一向虎视眈眈,所以平日如履薄冰,哪敢有丝毫张狂?
御林军立即上前,割断那只黑天鹅脚上绳子,用手掐着它的脖子,拎到温酒跟前。
“咦,这天鹅脖子里好像有东西。”
御林军对温酒道:“嗉子里摸着硬邦邦的。”
温酒也伸手去摸,果真如他所言,鼓鼓的,硬硬的。
“北珠!”人群里有人突然出声:“黑天鹅大都来自于长安以北极寒之地,此地盛产北珠。常有天鹅吞食孕育北珠的河蚌肉,而珍珠无法消化,就一直留在了嗉囊之中。”
这话立即得到赞同:“对,若想开采北珠,听闻最好的方法就是要驯养万鹰之王海东青,捕获天鹅,获取此珠。温姑娘还真是好运气。”
有人懂得取珠之法,可不伤天鹅,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一颗鹅黄色,硕大圆润的北珠。
无论色泽还是形状,都实属极品,大小更是罕见。
众人纷纷恭贺温酒。
温酒慌忙摆手:“这要的是天鹅,这珠子当归还于世子,温酒愧不敢受。”
顾时与坚决不肯接受:“君子一诺,岂有收回之礼?这是温姑娘的运气,还请笑纳。”
皇帝朗笑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温姑娘这是大难不死,后福将至,便收下吧。
至于时与,今日猎得明珠,收获猎物也最多,朕便将勇士金弓赏赐于你。”
顾时与与温酒双双跪下谢恩,喜形于色。
而女娘们的战绩则更加一目了然,沈扶摇毫无疑问地脱颖而出,得了皇帝赏赐的金刀。
天色已晚,篝火升起,随行御厨开始烹煮晚宴,御林军也帮着宰杀猎物,架起烤架,将野山羊烤得通体金黄,吱吱冒油。
君臣同乐,觥筹交错,全都吃到酒意微醺,方才逐渐散去休息。
温梨在帐篷里呜呜咽咽地哭,沈氏指桑骂槐地骂,喋喋不休。
温酒的帐篷与温梨相距不远,最初还幸灾乐祸,后来被哭得心烦,就一个人出了帐篷,到外面吹风。
野旷天低,繁星闪耀,如宝石璀璨。
她摸出怀中北珠,高举过头顶,闭了一只眼睛,越看越觉得,它就是一颗星星。
等回了上京,给小侄儿打一副赤金长命锁,将它镶嵌在上面,挂在雄赳赳的小胸脯上,肯定威风。
这一世,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护得他岁岁平安。
冷不丁,身后有人凉凉地吟诗:“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声音抑扬顿挫,带着揶揄之意。
温酒的心一颤,慌忙收回北珠,拧身行礼:“督主大人玩笑了。”
顾长晏一袭墨色锦衣,立于夜幕之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带着几分萧瑟杀气。
他望着温酒,眸色晦暗不明:“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睿世子送你的这颗明珠。”
温酒将北珠握在手心里,总觉得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
嗯,这是太监的通病。
“这珠子的确好看。”
“早知道你喜欢这些俗气的东西,本督就不用煞费苦心地给你活捉那只赤狐了。”
果然来了。
温酒抬脸:“督主大人是在怪罪温酒将那只赤狐拱手让人吗?”
顾长晏摇头:“本督说过,东西给你,便凭你处置。我只是惋惜,你并不喜欢它。”
温酒诚恳道歉:“是我见钱眼开,辜负了督主大人的一片好意。”
顾长晏上前,径直走到她的跟前停下,伟岸的身高,令温酒不由自主地有些压迫感。
“你真会装傻。”
温酒认真道:“督主不是一直说我又蠢又瞎吗?我是真傻。”
顾长晏鼻端轻哼:“就知道瞒不过你,早就猜出了本督身份。
你这双眼睛倒是厉害,既然能看出那只赤狐尚幼,那应该也看出来,本督此举的苦心了。”
温酒当然知道。
时值深秋,猎场里的猎物刚刚从体内钻出一层细密的御寒绒毛。
而那只赤狐的皮毛明显底绒丰富,毛针细腻,十分厚实,应当来自于更加寒冷的冰天雪地。
她仔细观察比较,在它后腿上发现了一圈绳子的勒痕,毛已经磨秃,分明是之前被长时间捆绑。
那么它的来历,也就变得可疑起来。
分明,是顾长晏命人从外面寻来的赤狐滥竽充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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