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子瑜的功课实在是一塌糊涂,问什么都不知道,乔氏差点又被刺激的心疾发作。
她怕自己死在儿子手里,连忙放平子瑜去玩。
入睡之前,她把方众妙给的那颗药丸塞在枕头下面,对着闭拢的床帐小声呼喊:“喂?你们在吗?”
屋里没有动静。
她紧张起来,连连唤道:“喂喂喂?你们三个在不在?”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乔氏想到方众妙曾经说过,那三个暗卫很喜欢捞钱,于是试探性地说道:“谁吱一声,我就给谁十两银子。”
“吱。”
“吱。”
“吱。”
屋里同时响起三声,听着不像人在叫,更像三只大耗子。
乔氏望着淡紫色的帐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恐惧、紧张、焦虑,全都在此刻消失无踪。
她闭上眼睛,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一阵风吹在乔氏的脸上。床帐是合拢的,哪里来的风?而且这风为何是湿热的?今晚下雨了吗?
乔氏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却见一个薄如纸片的黑影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个很尖锐的东西。月光逆向投射,照不亮黑影的脸,只照亮一双微微闪烁的诡异眼睛。
乔氏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极致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心脏受到强烈的刺激,开始绞痛。
乔氏眼白一翻,缓缓倒下。她看见那个黑影举起手中的锐器,朝自己逼近。
我要死了吗?恐惧和绝望撕扯着乔氏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牢牢握住了黑影举着锐器的手腕,三个高大的黑衣暗卫出现在床边,将行凶者包围。
乔氏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枕头。
药!她的救命药!
好在黑衣暗卫直觉敏锐,顺着她的目光飞快摸索,马上就在枕头下面找出药丸,喂进她嘴里。
无需吞咽,含在舌下,立刻就有药液融化,流入咽喉。
心脏传来的绞痛几乎在同一时刻受到遏制。乔氏猛地吸入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一名黑衣暗卫抓着行凶者不放。
一名黑衣暗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有了光亮,喘过气来的乔氏才愕然地发现,行凶之人竟是水生!
“怎么是你?”她完全不敢相信。
三名黑衣暗卫早已探知了整个平府的动静。其中一人说道:“你儿子晚上的时候去找他,问他想不想留下继续读书。”
第二个人接口:“他说他想。”
第三个人:“你儿子就让他半夜来你房间,偷偷剪掉你一缕头发。”
第一人说道:“只要明早见到头发,你儿子就帮他求情,让他留下。”
第二人:“他真的很想读书。”
第三人:“所以他答应了。”
话落,三个暗卫卸掉那把剪刀,松开了瘦瘦小小的水生。
水生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不敢求饶,不敢道歉,只是不停地颤抖。他知道,这一回他必然会受到严惩。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平子瑜咋咋呼呼的声音:“娘,我做噩梦了娘,你快起来哄我!”
类似的事经常发生,乔氏并不觉得奇怪。但她知道,这一次,儿子是骗她的。
儿子是专门跑过来揭穿水生的。他这一喊,自己醒来,看见举着剪刀的水生,会作何想?若是没有三个暗卫的解释,她一定会叫人把水生拖出去打死!
不,不对!
乔氏猛地一惊!这个设想非常不合理!
她不会叫人把水生打死,她只会先行把自己吓死!难道儿子不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心疾,受不得一星半点的惊吓吗?
他半夜指使水生过来,他害的是水生还是自己这个亲娘?
这样想着,乔氏的心脏又开始绞痛。疼痛之余,她还感到自己的骨头缝在一丝一丝地往外冒着凉气。
今晚的事处处都透着诡异,好像没人要害她,可是人人都在害她!
这个家隐藏着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平子瑜抱着一个枕头走进来。
三个黑衣暗卫已消失无踪,房里只有呆愣的乔氏和跪在地上磕头的水生。
平子瑜立刻摆出惊恐的表情,然后飞快跑出去,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水生行刺我娘!快把他抓起来!”
一个个房间亮起了烛火,一个个仆役起身查看。沈卉来了,夫君平远洲来了,几个贴身丫鬟来了,奶娘李氏来了。一大帮子人全都来了。
屋子里吵吵闹闹,乱乱哄哄,天地仿佛都在旋转。
乔氏脑袋一晃,猝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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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牵着儿子谢沐阳的手,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入谢府前堂。
谢斐章、谢茂典和大柳氏分别坐在东、南、西三个方向,阴鸷的眼眸齐齐盯着她。
谢茂典首先开口:“阳儿的残缺为何没被发现?”
三个庶孙闹起来的时候,他没敢凑上前细看,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谢沐阳是怎么躲过那么多人的探查的。
曹氏蹲下身,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阳儿,你不是说你想尿尿吗?就在这里尿。”
谢沐阳拧着小眉毛,满脸为难。
曹氏拿起公公常用的紫砂壶,把里面的茶水随意泼在客厅里,吩咐道:“阳儿,往你祖父的茶壶里尿。童子尿大补,他喜欢着呢!”
谢茂典被激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斥道:“曹氏,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你懂不懂规矩?”
曹氏头也不抬地回道:“公公,三个庶孽的规矩是你亲自教的,他们懂事,他们知礼,他们在几百宾客的面前大声嚷嚷咱们谢家的嫡子嫡孙是天阉。公公你的规矩是最好的!”
谢茂典一时无言,面容渐渐显出几分难堪。
谢斐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柳氏站起身去扇儿媳妇巴掌,却见儿媳妇拉下谢沐阳的裤头,把茶壶摆放在地上,嘴上轻轻嘘起来。
“阳儿,快尿一壶给你祖父喝,你祖父口渴了,你要孝顺他知道吗?”
谢沐阳素来乖巧懂事,立刻捏着小小阳,哗啦啦尿了一大壶。
撩开的衣摆下是完整的身体,哪有什么残缺?
谢茂典和谢斐章双目圆睁,满脸愕然。大柳氏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因为心虚,在宁远侯府的时候他们都没敢往前凑,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阳儿,阳儿怎么长出来了?”谢斐章感觉极其的不可思议。
曹氏冷笑道:“方夫人治的。”
谢斐章更觉荒谬,“一天就治好了?”
曹氏纠正道:“不是一天,是一炷香。方夫人说了,我的阳儿根本不是天阉,别的男孩有的,他也有,只是没长对地方。方夫人把卵子找出来,施针将之引入囊袋,前后一炷香就完事了。我的阳儿生来就是正常人!”
谢斐章和谢茂典全然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大柳氏摇摇晃晃坐回原位,脸色一片煞白。早知如此,她不会起了杀死亲孙子的念头!她又不是什么妖魔!
她错了吗?
不,她没错!她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为了谢家的声誉啊!
大柳氏死死瞪着谢沐阳,眸光凶狠。无法承受的自责让她更加厌恶这个孙子。
曹氏早有预料,把儿子拉到自己身后,问道:“小柳氏和她那三个庶孽呢?”
谢斐章立刻敛去震惊的神色,无奈道:“我罚他们跪七天祠堂,这事就算了吧,她也是一时想岔了。”
自己的儿子差点被害死,那四个祸首却只是罚跪?
曹氏气笑了。她幽幽说道:“罚跪好啊。跪完,小柳氏又可以出来伺候夫君你了。她那张小嘴含过刘公公的尿布,夫君你亲起来肯定别有滋味儿。”
谢斐章脸色一僵,胃里开始翻腾。
谢茂典立刻掩嘴,以免发出干呕之声。
大柳氏修行不到家,竟真的呕了几声。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极其难看。
曹氏拿出一封信,摆放在桌上,牵着儿子往外走。
她轻笑着说道:“小柳氏被刘公公的尿布堵了嘴的事,全临安城都传遍了吧?得知小柳氏还能被夫君日日疼爱,同僚们与夫君说话的时候会不会纷纷掩鼻,觉得夫君嘴臭?”
“他们会不会猜想夫君有什么特殊嗜好,就喜欢亲带着尿味儿的嘴。日后逢年过节,怕是会有同僚从刘公公那里买几条用过的尿布送到府上,毕竟夫君喜欢。”
“以后啊,夫君就专门用太监的尿布擦嘴吧。哈哈哈!”
曹氏说着说着就把自己逗乐了。她身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愉悦和洒脱不羁。
痛快,真痛快!
谢斐章却是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他捂着酸痛的胃,气急败坏地呵斥:“曹氏,你闭嘴!”
然后他高声下令:“来人,快来人!去把祠堂里的小柳氏和她三个孩子送去最远的庄子!现在就去!不要让他们出现在临安城!”
大柳氏张了张嘴,却没敢说话。她也知道儿子再也不可能亲近小柳氏。
谢茂典闭上眼睛颓然长叹。是他这个家翁装聋作哑才会有今日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错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曹氏回头说道:“谢斐章,明日的朝会,必定有许多言官弹劾于你。你若想保住官位就带着这封信连夜去找九千岁。你帮他办事,他就保你。要前程还是要骨气,你自己选吧。”
曹氏轻蔑一笑,带着儿子大步远去。
谢沐阳下台阶的时候蹦蹦跳跳。曹氏心里一动,竟也跟着蹦了蹦。
好玩,哈哈!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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